郭之運的斥候信號兵,送來了幽州四門守將的飛報——四門前未侵襲的突厥和契丹大軍,各自退去。頭一輪的甕城伏擊戰,圓滿成功。
李大酺連連遺憾的捶着拳頭;“大帥,太可惜了!就這樣便宜了默啜和李失活,讓他們退去了!”
“不,他們不會退得,肯定不會!”
秦宵胸有成竹的微笑:“等着瞧吧,他們馬上就要全力攻城了。”
“大帥言之有理。”
在秦宵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金樑鳳從城樓之下走了上來,來到他們身邊。與她同來的,居然還有秦影。
秦宵看了秦影幾眼,有些不悅的說道:“不是讓你呆在府中麼,怎麼又到這裡來了?”
“大帥,我……”
秦影仰頭看了秦影幾眼,欲言又止,喃喃的說道:“我什麼又不幹,只呆在大帥身邊好了。”
秦宵看了他幾眼,也不再說什麼。之前秦宵曾吩咐他呆在大都督府裡不要跟來,是擔心他看到契丹人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來。尤其是領兵來的還是李失活和可突於。秦宵可不想因爲秦影的個人私事給戰局帶來什麼不利的影響。防微杜漸,纔將他留在了大都督府裡。
金樑鳳走到秦宵身邊低聲說道:“大帥,他跪下來求我,我也是拗不過了才帶他來的。你就可憐一下他吧,畢竟他等這一刻等得太苦、太久了。這一次如果能擊斃李失活和可突於,對他來說就是這輩子最大的慶幸了。”
“嗯。”
秦宵低嗯了一聲,看了金樑鳳幾眼低聲罵道:“老牛鼻子,沒想到你也會同情心氾濫。城中的情況怎麼樣?”
“一切正常。”
金樑鳳說道:“四城的防務滴水不漏,虎騎師和饒樂郡王殿下的騎兵就在北門城門之內大造聲勢並整裝待發;姜大人帶着士兵們四下安撫受驚的百姓,也見了成效;石秋澗帶着本部人馬在城內強力戒嚴,幽州城內已然宵禁,看不到外出行走的閒雜人等了。眼下,只等着默啜大軍前來決一死戰了!”
“很好。”
秦宵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根:“也是時候殺過來了。對了,我們的秘密武器準備的如何?”
“放心,一切妥當。”
金樑鳳笑了起來:“每門準備了二十副。管他叫默啜的大軍吃不完兜着走!”
李大酺在一旁疑惑道:“大帥,金大人。你們這是說的什麼?”
二人相視一笑,李大酺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就在這時,幽州東、南、北三門外。再次出現了大股的突厥契丹大軍,鋪天蓋地一般衝殺過來,比前一次試探式的攻擊更加猛烈,更加兇頑。那奔騰的鐵馬載着揮舞彎刀的北狄悍卒,呼嘯而來。每個人的背上,都揹着一把大弓,腰間掛着裝滿了箭矢的箭壺。
北風的怒吼聲中,震天的喊殺、奔騰、呼嘯之聲傳來。四門甕城中的大火已經接近於熄滅了,四下一陣濃煙滾滾,宛如地域魔障。秦宵揚手下令:“傳令。棄守甕城,全力守備幽州四門!”
戰鼓變調,空中放出了六朵綠色的彩炮信號。戍守在四門的唐軍飛快的向城內撤去。棄了易於攻破的甕城,退回幽州四門。
北狄迅猛的騎兵羣迅速地殺到了北門前,去而復返的可突于飛揚手中的鐵槍:“攻城。”
契丹大軍頓時如同狂野的狼羣向北門城樓衝殺過來。每個士兵都掛住了彎刀,拈弓拔箭對準城樓之上,要先來一輪騎兵衝射!
秦宵一揚手。身後早早侯在這裡的步兵大步向前,舉起了高大的鐵盾,從正面到上方,將整個北門城樓遮的嚴嚴實實。
金樑鳳道:“大帥,北門就交給卑職吧,請大帥回中軍統籌安排,發號施令!”
“不着急。”
秦宵淡定的說道:“來攻城得好似契丹人吧,統兵的不知道是誰。影子,我再告戒你一句,不得我的命令,你不可胡來。”
秦影低頭應了一聲:“是。”
看着城下奔騰而來的頭一批契丹騎兵,個個戴着懸了一條白絛的皮帽,正要向城上放箭,輕聲道:“契丹伏弗鬱、羽陵兩部的精銳先鋒騎。帶兵大將肯定是可突於!”
秦影話音剛落,一陣噼裡啪啦的撞擊聲就在耳邊響了起來。契丹人的箭矢如同雨滴一般落在了唐軍的盾牌之中。那些箭矢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從一些縫隙裡也能鑽透過來將人射殺。頓時就有人慘叫着倒地,但馬上就又另外有人引頂上來,舉起了大盾。
在騎射的掩護之下,契丹人開始攻城了!簡陋的雲梯搭上了幽州城高大的城牆,這些悍不畏死的契丹人嘶吼着就衝了上來。
這簡直就是一羣擇人而噬的惡狼,爲了食物,不惜一切!
彪悍的契丹人。
秦宵沉聲一喝:“弓箭手,反擊!守城兵,滾木炮石別給我省着,使勁的砸!”
“吼!”
唐軍齊聲一陣大吼,頓時一陣石矢如蝗飛射下來,巨大的石塊、木頭,鋪天蓋地的砸落了下來。突厥人頓時慘叫一片,剛剛搭上城樓的雲梯也倒下了好幾個。可是長達數裡的幽州北門,被架起的雲梯多達五十餘架,契丹人的攻城勢頭還真是猛烈!
就在這個時候,李失活率領的兩萬突厥主力也趕到了,加入了攻城大軍中來。幽州北門之外,一陣人山人海,往來呼嘯奔騰的駿馬、嘶聲大吼的突厥人,將幽州北門外的數十里地變成了一個地獄熔爐版的大戰場。
整個幽州城,頓時陷入了空前的火爆殺戮之中,十餘萬人的喊殺之聲,將方圓數十里的地面都震得一陣塵土飛揚,房屋發顫。幽州城裡的百姓個個驚慄的縮在家裡抱成一團,喃喃地祈禱。
秦宵站在高處,四下觀望。幽州四門之外,突厥人和契丹人的火把,已經將天際都照亮了。悍不畏死的北狄士兵,如同蟻羣般攀爬着四面高大的城牆,向上爬來。他們的齊射隊一輪輪的掃射而過,守城的唐軍四下倒地而亡,傷亡頗重。
看來,攻城戰已近進入了高潮階段,是時候了。
秦宵凜然下令:“傳令,放出火紅彩炮信號,使出守城利器——火弩牀!”
頓時間,北門城樓和幽州城中,火紅的彩炮信號沖天而起,將突厥人和契丹人着實地嚇了一跳。
就在這個時候,幽州四門的城洞裡,一人多高裝着鐵輪子的火弩機牀被推了出來。每個機牀之後,都有五名士兵操持。三人負責給火弩牀安裝箭矢,一人發射,一人觀望調整方位。按照連臂弩的設計,火弩牀有三排箭孔,每排十二枚箭矢。每個箭矢頭部,都是烈性炸藥,一擊即炸!
兇器!當今天下絕對最兇悍的兇器!
當火弩牀出現在幽州城頭城缺裡的時候,契丹人和突厥人疑惑不解的看着這些黝黑髮亮的大鐵板,不知是什麼東西。可是半刻之後,從這些鐵板的孔洞裡,居然射出了四尺多長的大箭矢,鋪天蓋地的飛射下來!
若只是箭矢也還罷了,偏偏這箭矢落地或是砸到人、馬身上的時候,還轟然的炸裂開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和足以將人掀翻的氣浪,還有那帶着血舞黃沙的猛烈火光。
嘶嘶的呼嘯,轟隆隆的巨響爆炸之聲,頓時讓契丹人和突厥人心驚膽裂!
他們親眼看到,被這種箭射中了的地方,頓時就出現水缸大的坑洞!被擊中的人馬,馬上殘肢斷臂滿天飛,甚至是變成了碎片一般飛灑在空中。而且,那爆裂以後還有很多的鐵片、鐵釘四下飛濺,只要稍稍沾上一點,就如同中了一箭一般的劇痛!
火弩牀一輪攻擊下來,突厥人和契丹人就頓時有些懵了——怎麼回事?!中原的神靈顯靈,降下天火了嗎?攻城大軍飛速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默啜。
默啜大驚失色:“怎麼回事?”
他憤怒的抓起身邊幾個熟悉中原風俗的俾將喝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幾個俾將驚慌的道:“小、小人也不知道啊?中原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奇怪的兵器。”
一聲聲猛烈的炸裂之聲四下傳來,突厥和契丹的人馬具驚,一時間被打得昏了頭,攻城的勢頭大減。與此同時,守城的弓箭手更是毫不停歇地猛射弓箭,步兵揮砍着大陌刀劈砍雲梯和上面爬上來的敵軍。
李大酺驚的一臉發白,顫抖着嘴脣道:“天哪!我的草原之神,請告訴我,我只是親眼所見嗎?這、這是什麼東西?簡直太可怕、太恐怖了!五個士兵就可以完全抵擋數百人的攻擊!這一箭射下去,方圓一丈之地都沒有人生還哪!屠殺,這真是一場毫無人性的大屠殺!”
秦宵走到他的身邊,輕言道:“殿下,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我敢將默啜引來攻城麼?這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數十萬甚至是百萬人的生命都要受到威脅,這個罪名我可擔待不起,現在你肯相信我當時說的話了麼?” ωωω •ttκā n •¢O
“相信、相信!”
李大酺毫不顧形象的連連揮袖擦着冷汗:“如果沒有我的幫助,大帥的確可以很輕鬆的守住幽州城,打敗默啜。我、我代表奚族全族的族人,感謝大元帥的垂憐和關照。真是……我真的很感激,由衷地感激!”
眼看突厥人和契丹人被這樣毫無懸念地大屠殺,李大酺突然覺得自己的部族實在是太幸運了!簡直就是幸運之神在眷顧啊,這個秦宵想拉攏的是我們奚族人。
突厥人和契丹人的攻城力量明顯變得薄弱起來。眼看着身邊的同胞戰士個個慘死於非命,整個幽州城安如磐石巋然不動,沒有絲毫膽怯和要攻破的樣子。契丹人和突厥人,終於有些膽怯了。
默啜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有些發抖起來,他恨恨的咬着牙齒,臉上已是一陣鐵青發白。八萬人!八萬人去攻打一個正在內亂的幽州城,居然不能撼動分毫!
默啜心裡終於明白過來;中計了!幽州城的備戰之充分,遠遠地超出了他所能預料的範疇。那個神秘的武器,以一當百地拒突厥和契丹勇士於城下,居然不費吹灰之力!
這樣的戰爭,只能給自己人增添傷亡,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現在看了,當初的大火和城內的喊殺之聲,那就是明擺着的陷阱,偏偏自己還將他看作疑兵,毫不猶豫的往這個火坑裡跳!
噓而實之,實而虛之,漢人的兵法,可惡啊!默啜恨不得化身作神魔飛進幽州城內,將秦宵親手撕成碎片!
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來,突厥人和契丹人的傷亡及其慘重,而唐軍則像是擁有了永遠也射不完的箭、永遠也使不完的力氣,那陣陣喊殺之聲震耳欲聾的傳來,如同催命符般讓默啜等人心驚膽顫。
秦宵發現,自己真的變得越來越冷酷了。面對這樣數萬人的大戰場,一場毫無人性化的大屠殺,居然心若止水,毫無波瀾。最後,他輕揚了一下手,下令道:“放出最後一輪彩花信炮,讓埋伏在城外的李楷洛和周以悌帥不殺出,擊殺默啜的左右兩翼!”
城外,默啜看着幽州城內又升起好長一串的綠色彩炮,不由得驚怒恐懼的叫道:“這又是什麼軍令?這個混蛋秦宵,設下了多少圈套?”
就在這時,他左右兩旁傳出了響天徹地的喊殺之聲、鐵蹄奔騰的巨響聲震重雲!
“殺啊!”
五萬左曉衛大軍和一萬奚祖騎兵,從左右撲殺而來。數萬積攢了滿胸殺氣和激情的男兒,是與突厥、契丹自詡無敵的鐵騎,決一死戰!
默啜手中的馬鞭不由自主的掉到了地上,急急的勒馬就朝會跑;“撤退,快撤退!”
與此同時,幽州的北城門轟然大開,秦宵高立城頭之上,昂然地拔刀前指:“將士們,追擊默啜,殺!”
“殺,吼、吼吼——”
萬馬奔騰,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