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妃並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而不等司馬承禎回答,她又用親切的口吻嘆道:“杜十九郎年少題名金榜,而後不管是出外還是留朝,都是成績斐然,就連三郎亦是對我說,如此人才只要好好栽培,二十年後必定會是朝廷棟樑。所以,宗室貴女固然不少都傲於家世,脾性多有些盛氣凌人,卻也有一些父祖不顯的家裡,頗有些性子溫婉穩重,堪爲賢內助的女兒。比如說……”
“惠妃真是深悉如何爲陛下解憂。”司馬承禎打了個呵欠,彷彿這才發現打斷了武惠妃的話,當即有些歉意地打了個稽首道,“惠妃見諒,老道閒雲野鶴慣了,剛剛一時酒勁上來,有些睏倦。惠妃適才所提之事,固然並無不可,但陛下此前緣何不曾如此賜婚?”
武惠妃是篤定自己提出的人選出自李唐宗室女,身上又沒有縣主之類的爵位,身家清白,乍一看和武家楊家都是絲毫沒有關係的,到時候李隆基即便知道也不至於起疑,可司馬承禎這奇峰突起的一問,卻讓她不得不從頭審視這個方案。李隆基動念許以公主卻沒成,倘若再許配宗室女,即便有杜士儀克貴妻的傳聞在前,但到時候不會有人說,公主還不如尋常宗室之女?
“而且,杜侍御雖不是什麼高官,但陛下器重顯而易見,若是以一名不見經傳的遠支宗室女相配,別人豈不是會覺得輕賤?”
武惠妃登時語塞,可她正想探問司馬承禎可有什麼相中的人時,卻只見玉真金仙二位公主已經聯袂迴轉了來,後頭的楚國夫人楊氏用無奈的表情對她搖了搖頭,竟是表示攔不住兩人。她平復了一下心情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
“可是這天氣炎熱,陶光園中呆得氣悶?”
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自然不會怠慢武惠妃這天子寵妃,金仙公主頷首欠身笑道:“我和元元與杜十九郎素來交好,這幾天實在是被司馬宗主吊得胃口不上不下,就擔心他那相人的本事會不會不可靠。”
她這麼說,玉真公主也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斜睨司馬承禎道:“就是,司馬宗主之前一句話,讓杜十九郎拖到了如今二十有四都尚未婚配,如今千萬別隨便找個人敷衍,那時候他就算感恩於你答應,我們也是不答應的”
“哎,老道的話就那麼不可靠嗎?”司馬承禎故作鬱悶似的唉聲嘆氣,旋即便饒有興致地屈指算道,“唔,看老道給你們好好算算,杜十九郎的意中人究竟在何處……”
饒是武惠妃,都被司馬承禎這街頭巷尾算命神棍似的神態語氣給逗笑了,恰在此時,她突然瞥見不遠處有內侍拼命打手勢,一瞬間就知道是李隆基到了,而且竟是從自己身後的地方繞過來。儘管預計到天子會一時興起過來看看,但沒想到竟會這麼早,她心念一轉便配合着司馬承禎的語氣笑道:“要知道司馬宗主竟然用這種掐算的方式,我何不如於脆下個帖子,遍邀一些適齡女郎來讓你好好挑挑哎,這風聲傳出去之後,不知道多少人上我這裡來打聽了……
李隆基並沒有帶着隨從,此刻已經單身信步來到了衆人身後不遠處,聽到這些對答,他不禁眉頭微蹙。高力士這幾日輾轉也在他耳旁吹了些風,說是不少官員都在自己那些侄女外甥女當中相看,顯是因爲得知了司馬承禎這話,這讓他心情很有些微妙。即便柳婕妤他已經送了去修道,可一想到當初許婚長女永穆公主,卻因爲那種緣故被婉拒,現如今各家推出來的都是些父祖不顯的,他這幾年梗在心中的小小不快也爲之根除了。
早年若是談婚論嫁,杜士儀就算天子婿當不成,諸王佳婿公主佳婿宰相佳婿,其他各式各樣的皇親國戚,誰不樂意招一個名滿天下的女婿,哪會淪落到現如今這般,只有次一等甚至次兩等的女郎候選?司馬承禎這等名滿天下的道人一句話,還真是害死人啊幸好司馬承禎這麼些年,幾乎不曾給人批過命數,自己問及膝下諸子,司馬承禎推拒以只看人婚姻,不推休咎,而皇家命數素來爲天機矇蔽,不能以術數之道妄自猜度,讓他着實沒辦法。
想到這裡,他不禁輕咳一聲以示自己的蒞臨,繼而在衆人回頭瞧見自己慌忙行禮之後,伸手把武惠妃扶了起來,復又說道:“朕聽說惠妃召人遊園,怎麼不聽你們談及其他事情,竟在此糾結一介臣子的婚事?”
這話各人聽在耳中,各有不同的滋味。武惠妃是心頭咯噔一下,暗想所幸司馬承禎提醒了她一聲,自己沒有涉入過深,因而片刻便醒悟了過來,因笑道:“陛下,這不是近來洛陽城中最熱議的話題麼?既然司馬宗主在此,二位觀主一時按捺不住,自然追問了兩句,司馬宗主又煞有介事地舉手推算,說來不過都是彼此玩笑罷了。”
“哎,這些天送到我面前的生辰八字,可比我之前大半輩子收到的還要多。”司馬承禎無可奈何地一攤手,卻是又衝着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故作惱怒地抱怨道,“都怪二位金枝玉葉實在是太聲張了,如今一個個都想方設法求到我面前,老道到時候如何對得起杜十九郎?”
“誰知道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杜十九郎一外放就是三年,竟然還如此招人惦記”玉真公主故作氣惱地聳了聳肩,這才冷哼說道,“與其便宜了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淑媛麗人,還不如便宜了自己人阿姊,你的徒兒玉曜就不錯,索性讓司馬宗主給卜算卜算?”
“好你個元元,你也帶了幾個徒兒來,怎麼不讓司馬宗主也給算算?我統共就玉曜一個得力的徒兒,嫁了人日後誰在我身邊給我拾遺補缺幫手?”
這兩個妹妹竟然當着自己的面鬥起了嘴,李隆基看着看着,不禁笑了起來,武惠妃也不禁莞爾。司馬承禎彷彿被這兩位金枝玉葉擠兌得頗有些無奈似的,搖了搖頭後就笑着說道:“二位貴主自從修道之後,文武官員多遣家中女兒相隨,道觀中那些女冠,千金貴女居多,怎還領來消遣老道?”
“消遣什麼,司馬宗主不是見過人嗎?阿姊身邊的玉曜,是我一直都想搶過來的人所以,當年王守一那個混蛋險些壞了她的名聲,我恨不得把人宰了泄憤”玉真公主重重冷哼了一聲,旋即才彷彿想到和已經死了的人計較大沒意思,一時有些意興闌珊,“說起來,要不是我和阿姊當初拜託杜十九郎去救人,說不定她就香消玉殞了……算了算了不說她了,這兩年我和阿姊一直讓她在各處名山替我們還願,只希望上蒼也能庇佑她一些。”
武惠妃心細,起初還沒注意到這玉曜是誰,等聽得玉真公主罵王守一,她立刻醒悟到金仙公主的這個徒兒是何許人,心中不禁一動。長安王元寶固然身爲關中首富,名揚天下,但在官場上並沒有太大的根基,只聽說長袖善舞,很會做生意,在王公貴戚中間也多有好評,其女拜入金仙公主門下後,亦是在金仙公主身邊呆的時間最長的女冠了,居然能夠博得這兩位金枝玉葉的青睞,聰敏靈巧可見一斑。
既然之前的念想顯而易見不太實際,她便索性大方地笑着建議道:“我倒是忘了,從前二位觀主進宮,也常常帶着她的,我倒是見過幾次,三郎應不曾見過吧?那位玉曜娘子是長安王元寶之女,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很討人喜歡,否則何至於讓王守一也一度生出了歪心?”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王守一這個名字,李隆基頓時爲之一怔,等玉真公主和武惠妃先後一說,他終於隱隱約約記起了當年王守一擄人的傳聞。儘管事情最終只是以盜匪結案,不了了之,但他深惡王守一,便是由此而起。而王元寶白手起家,以一個琉璃坊創下如今的家業,在兩京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只他是君父,總不可能因爲好奇,就把人召入宮中看看,如今聽說其女就在外頭,他便欣然點了點頭。
“也好,宣進來讓朕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以至於你們人人都贊一個好字。”
今日陶光園之會,不同於平日奉金仙公主入見后妃能夠隨侍在側,王容也和其他各家隨從一道,都等候在外。等閒婢婦之流,自是等候在陶光園之外,而她和霍清則是在迴廊入口,此外則是陪侍楚國夫人楊氏的一個大歸楊氏族女,嗣韓王妃的一個出身良民的乳媼,寧王宅中的兩個女官。幾個人彼此大多數並不熟識,自然是各管個的,霍清因爲深得玉真公主信任,剛剛瞧見李隆基進去後,便輕聲說道:“玉曜娘子得做好預備,只怕隨時隨地都會宣見。”
“我知道。”王容感激地看了霍清一眼,又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今天這種時候,身邊有個伴,她纔不至於太緊張,更不消說往日霍清來來去去,也幫過自己無數的忙。“霍清,謝謝你了。”
“玉曜娘子哪來的話。”霍清常常奉玉真公主命去杜宅,同行最多的人就是王容,對待人謙和的她也一向很有好感,此刻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提醒一句,“金仙觀主這兩年總有些小病小痛,雖則御醫調治,最終都平平安安,但總是令人擔憂。觀主轉瞬就要四十了,此次爲了玉曜娘子的事如此不遺餘力,幾乎就是存着嫁女兒的心思,所以,只希望玉曜娘子一會兒能夠順順利利的。
這嫁女兒三個字讓王容心中一緊,隨即竟是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慚愧來。早先她在幽州和杜士儀話別的時候,就決定拜入金仙公主門下入道爲女冠,可那只是爲了打消別人覬覦的,甚至都不曾對金仙公主透露過自己的心思。可四年師徒情分,自幼喪母的她自然而然地把金仙公主當成了母親,一想到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還撮合她和杜士儀,她終於忍不住垂頭掩飾了眼角的淚光。
騙了她們這許多年,倘若此番事成,她是否該把一切和盤托出?
“誰是玉曜娘子?陛下召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這裡等候的人齊齊爲之一驚,衆目睽睽之下,王容連忙上了前去應道:“是我。敢問這位內侍,陛下真的召見我?”
“那還有假。”那內侍只是李隆基身邊一個尋常伺候的人,打量了一下王容便客客氣氣地說道,“還請玉曜娘子隨我來。”
儘管這條迴廊從前也走過,可此時此刻王容的心情卻和從前截然不同。及至那小小的臺閣將近,她漸漸露出了恰如其分的謹慎小心,隨着入內之後便低頭下拜道:“拜見陛下。”
“平身吧,擡起頭來。”
今日既然本就是謀劃了一定要面聖,在妝容上,王容也下了一番苦功夫。平日那般素面朝天不施脂粉自然要不得,但濃妝豔抹就更行不通,因此,她只是薄施粉黛,淡掃柳眉,眉間敷了宮中流行的梅花花鈿,着重在顴骨和下頜上做了些掩飾,乍一看並不是十分出挑。果然,她敏銳地察覺到,李隆基的端詳之中並未流露出別的意味,心裡頓時放下了一樁心事。
“就連不少官員第一次見到朕的時候,尚且還有人進退失據,她一介女子,確實從容大方。”李隆基細看王容相貌,只覺得身材容長高挑,但稍顯瘦削,而五官輪廓雖則秀美,可顴骨和下頜過於突出,固然勝過宮中大多數妃嬪,卻及不上武惠妃的嫵媚麗質,因而那好奇之心也就純粹了許多。他饒有興致地託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問道,“朕且問你,爲何要拜入八娘門下?你家世豪富,在道觀中就不覺得清苦麼?”
此話一出,在場也不知道多少人暗自腹誹。
洛陽的景龍女道士觀,南北佔去了道德坊半坊之地,至於長安輔興坊的金仙觀,佔地不及,富麗尤有過之,在這樣的道觀修道還算清苦,那天底下還有什麼富貴的地方?唯一值得同意的是,王容放着富家千金不錯,而到金仙觀隨侍金仙公主修道,這種落差很不小。尤其是那些千金貴女多半是因爲父兄的政治目的,數月或是一年便回了家,尤其是金仙公主身邊,那是流水似的換人,而王容留的時間確實長。
“回稟陛下,家父雖則如今豪富,早年間卻是一度困窘到年節之夜,一碗肉湯尚且要妾和二位兄長分食。如今縱使家中再不缺銀錢,但妾還不至於耐不得寂寥。”王容巧妙地把清苦二字改成了寂寥,頓了一頓方纔繼續說道,“至於爲何拜入師尊門下,妾亦不敢隱瞞,實則有兩大緣由。”
“哦?說來給朕聽聽?”
“一則是家父豪富,別人看到妾曾經代家父巡理產業,未免覺得奇貨可居,能夠人財兼得。妾不得不求一安身立命的清淨之所度日。”
知道這個緣由興許會得罪很多求娶過自己的人,但在李隆基面前說實話遠好過那些漂亮話,畢竟,天子要想知道從前舊事,探聽起來不過是時間問題。因見李隆基面露哂然,顯見料到了如此,她方纔繼續說道:“二則是我自幼通讀《道德經》及不少道門典籍,師尊處既有各種珍藏,又常常有道門宗師往來,妾相隨其間,總能另有所得。”
“那爲何是金仙觀主,而不是玉真觀主?”武惠妃突然笑吟吟地插話問了一句。
“玉真觀主處,相從修道者衆;金仙觀主處,相從修道者寡。要求清淨,該選何處自然不言而喻。”
“你呀你呀,還不如說我這裡常常賓客盈門,動不動就是詩會文會,你嫌吵鬧”
玉真公主撲哧笑了一聲,這纔看着司馬承禎道,“司馬宗主,不用看了,玉曜肯定不合適,阿姊是不會放人的”
她一面說一面對王容連連擺手道:“玉曜,見過陛下就罷了,趕緊退下吧
李隆基被玉真公主這急急忙忙趕人的架勢給逗樂了,當即目視金仙公主。金仙公主卻是嗔怒地瞪了一眼玉真公主道:“阿兄面前也敢胡言亂語”可怒過之後,她便和顏悅色地對王容頷首笑道:“玉曜退下吧。”
見王容行禮告退,李隆基便若有所思地問道:“道兄不曾推過此女的生辰
“都推了百八十個,怎會缺了她?”司馬承禎輕鬆閒適地一聳肩,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要知道,這推八字是否適合,街頭有的是卜者可以擔當,可用不着老道去搶別人的生意。百八十個人中,若單單論八字,至少也有數十人和杜十九郎相宜,當然也包括她。但杜十九郎命格特殊,若非他還有個妹妹,險些便是天煞孤星,如今亦是命裡太剛……”
司馬承禎一張口就是長篇大論玄之又玄的命理玄學,而且越說越是滔滔不絕,聽得一大堆人面上糊塗心裡更糊塗。而李隆基對這些玄學卻頗有涉獵,等司馬承禎說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說道:“道兄可否陪朕在陶光園中一遊?”
見天子邀了司馬承禎而去,餘下衆人不禁面面相覷,楚國夫人楊氏更是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中滿滿當當都是今日臨行前兒子的話。
“阿孃,我知道你一向疼愛惠妃,又和她走得近,但有時候不要什麼都聽她的阿爺當年被冤故世,固然是怪不得她,可倘若不是因爲她的關係,阿爺怎會被人算計牽累?而事後她確實施救無門,可叔父他們呢?如今叔父他們固然不再流放,可官職卻沒有還回來,至今還在那些外任的卑微小官任上。阿孃,即便沒有惠妃,阿爺仍然是陛下的信臣,可有了惠妃,阿爺反而丟了性命。阿孃,哪怕是爲了咱們這些子女着想,你也不應該再一味陷入太深了”
說這話的姜度,這時分正在對着洛陽宮的尚善坊北門一處酒肆雅座包廂中,和杜士儀對坐小酌。積善坊的北門,恰是有一座王毛仲所有的胡姬酒肆,而這尚善坊的一座,則是姜家當年所有,姜皎身死,姜家其他人被連累之後,這裡曾經一度被低價出賣,而後李林甫得勢,別人送了給他,他樂得借花獻佛做個好人,又送還給了姜度。所以,如今在這種地方相會,姜度不虞有外人聽見,說話自然恣意一些。
“一晃你出去三年,兩京之中舊貌換新顏,張說之下臺,源翁仍舊不和人相爭,宋開府則是一直當着他那西京留守,朝中杜李鬥法,下頭官員除非是根基雄厚的,仍免不了兩邊站隊。至於宮中,惠妃一支獨大,距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可就是這一步之遙怎麼都躍不過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太子連兒子都有了。所以,你就變得很要緊了。”
“原來闊別三年,我依舊還是個香餑餑麼?”杜士儀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那是當然。宇文融出爲魏州刺史的時候,頗爲感慨你的提醒。我家表兄也在暗中說,你這人夠義氣。”
姜度撇了撇嘴,這才笑吟吟地說道:“宋開府對你在成都令任上先判兩稅使,而後又主持茶引司的事亦是大加讚賞。宋開府什麼都好,就是對於財計不甚瞭然,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他將來自然還會支持你。至於源翁,你是他在京兆尹任上取中的解頭,而後好幾件事又是給他大大爭光,他不提拔你又提拔誰?如你這等年紀,身處這等地位又前途無量的,你給我找找第二個人看?比你晚一年得了狀頭的王摩詰,可是至今還沒能調回來呢”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被你這一說,我又想趕緊躲出京城算了你阿孃那邊,你真能有把握說通?”
“那是當然。惠妃除卻給你挑的宗室女,還物色了兩個出身弘農楊氏,父祖卻只是小官的閨秀,都是二八年華,秀色可餐,說實話我見猶憐,就養在我家。”姜度沒好氣地舉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當然,這兩個楊氏女不是給你的,是給太子準備的。不是爲了去探聽太子的虛實,而是以此讓太子進退失據而犯錯。我對這些已經厭惡透頂了,所以沒有你這一說,我也打算勸阿孃裝病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兩人從相見開始,你一杯,我一盞,已經喝得很不少,此時此刻姜度已經有些捲了舌頭。好在樓上樓下幾乎都被自己人給包下了,杜士儀也不怕這無所顧忌的話被人聽見。他微微一笑,正要接上話茬,卻只見洛陽宮那邊已經有一行人出來,只看車馬隨從那光景,他便明白,這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她們一行人的車馬。即便隔着老遠的距離,他仍然清清楚楚地認出了其中一輛牛車上打起簾子往外探看的人。
當他和她的目光終於碰撞在了一起時,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將手指輕輕放在了嘴脣上,旋即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難道是……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