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出使之事需回東都覆命,因此在鄯城歇了一晚,先向杜士儀稟報過後,張興也不敢多耽擱,和封常清李靜忠以及一應隨從星夜出發趕回東都。之前在吐蕃境內耽誤了太多時間,回程路上衆人無不是加緊速度,到最後張興把妻子託付給了舅兄宇文審,索性只帶了三四隨從護衛,和封常清李靜忠每日馳驛二百四十里趕路,十餘日就抵達了洛陽。
此時已將近臘月,那些清閒的官署已經開始預備過年,而洛陽宮中三省六部這些忙碌的地方則依舊人員進出忙碌不停。
出使之事歷來歸鴻臚寺掌管,張興此次出使卻掛的是試監察御史,知鴻臚丞,名義上歸於鴻臚寺,其實沒有半點關係。平生第一次踏入此間的他自然是兩眼一抹黑,而封常清平生第一回到東都,進的又是洛陽宮這等從前未曾敢企及之地,就更加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了。所幸還有一個多年在宮中的李靜忠輕聲提點,繳旨回報一應事宜辦完,那位鴻臚卿就淡淡打發了他們回去,甚至都沒說何時天子抑或宰輔召見。
李靜忠身爲內侍,自然要先回內侍省向高力士稟告。他和牛仙童的資歷差不多,但因爲貌醜而一直都不能在御前露頭,還是因爲此行吐蕃多有艱險,旁人不樂意去,這麼一項差事方纔落在他肩膀上。果然,那可怕的高原反應折騰得他九死一生,此次回來仍然心有餘悸。所以,對於同行數月的張興和馮長青,他固然曾經暗自埋怨過兩人的膽大妄爲,可這會兒出了鴻臚寺,他卻還安慰了兩人一番。
“出使吐蕃這種事雖人人畏難,但用的是邊臣所薦之人,鴻臚卿自然覺得臉上下不來。不過,吐蕃畢竟是和突厥一樣的大國,陛下或是相國們來日必定是會親自過問出使之事的。張郎既是宇文氏的佳婿,不妨先趁此去拜望岳母,在洛陽過了年再說。”
安西四鎮中,大都護府治所龜茲鎮最爲繁華,胡商雲集漢夷雜居,處處絲竹管絃,封常清縱使到過鄯州和涼州,也覺得較之龜茲鎮不過彷彿。然而,如今出了洛陽宮,過了天津橋,再次看到自己進城時走過的那條定鼎門大街,他方纔恍然醒悟,這條大街爲何被人稱之爲天街了。寬達百步的大街,整整齊齊的裡坊,鮮衣怒馬的貴介子弟貴族仕女,冠蓋如雲,放眼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
“洛陽大,居不易,如今又時值各省解送的舉子進京預備應明年初的禮部省試,各家旅舍必定騰貴,常清你就和我一塊去拜見我岳母吧”
張興這言下之意很明白,洛陽食宿騰貴,與其在外頭住着麻煩,還不如去叨擾一下宇文家。封常清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囊中羞澀自不必說,想了想就答應了。依照宇文審給的地址,張興憑藉自己好歹在洛陽呆過一年多的記性,終於找到了地頭。
宇文融罷相貶斥又遭流放後,當初在兩京的宅邸經過查抄已經收回了,多年宦囊所得田地也幾乎都遭人謀奪,可他們轉籍雲州之後,杜士儀曾經令吳九設法重新在關中及河洛置辦了數百畝田地,如今長子和女兒都在鄯州,次子正求學於韋氏的一位名士,那名士這兩年正住在洛陽,韋夫人靠着這些田地所得地租,卻也能不靠宇文本家以及孃家過活。當她得到僕媼稟報,道是女婿張興從鄯州來了,她頓時高興得霍然站起身。
“快請”
韋夫人只曾經見過女婿幾次,見一身風塵僕僕的張興帶着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進來,她不等其行禮便連忙將其攙扶了起來,打量了好一會兒就笑着說道:“好,聽說你去出使吐蕃,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這幾日不妨就在家中住。
“興正有此意,這就多謝岳母了。”張興見韋夫人如此熱情,自然也舒了一口氣,隨即就引見了封常清。見韋夫人和顏悅色地留了封常清同住,他又告知宇文審會帶着宇文沫一塊回來過年,自是又讓韋夫人喜上眉梢。待到安頓下來沐浴更衣之後,他就囑咐封常清可以隨意四處閒逛走走,但一定要記住坊門關閉以及夜禁的時辰,自己就立時出門去了。
他給杜士儀當了多年的掌書記,甚至在杜士儀爲中書舍人的任上也隨侍左右,此番回京,自然也需要代替杜士儀到各處拜訪走走。然而,第一個去拜訪廣平郡公宋憬時,他就被拒之門外。宋宅門人客氣而有禮地告訴他,家翁養病多年,不會任何外客,因杜士儀也說過宋憬很可能會拒而不見,他也就沒有堅持,轉送了一份鄯城土儀也就告辭了離去。
出師不利的他沒有氣餒,又折去見尚書左丞相蕭嵩。
蕭嵩在長安永樂坊和佈政坊都有宅邸,在洛陽的宅子則位於修業坊,乃是別業,張興從前也隨杜士儀來過一兩次。往日蕭嵩爲中書令的時候,這裡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可此次再來,他就發現這兒不止是門庭冷清,而且門前僕役竟是面帶惶然,看上去彷彿出了什麼事似的。因他剛到洛陽,此刻不明所以,心中不禁有些驚疑,等到了門前投書之際,兩個門卒在看了拜帖時全都是面色一變,等到不多時內中有人出來見他,卻是蕭嵩長子蕭華,臉上笑容竟是勉強得很。
“我還想這節骨眼上誰還會來拜見家父,原來是隴右杜大帥的張書記,唉,家父正在書齋,我引你去見他吧。”
看這樣子,真的是出了什麼事?
蕭華一路上一言不發,張興頓時心中更生疑竇。等到了書齋前,他眼見得蕭華親自推開門示意他進去,他縱有一肚子狐疑,也只好先進去再說。見蕭嵩鬚髮斑白,臉色沉鬱,比從前自己見時彷彿蒼老了許多,他更是大吃一驚,拜見過後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外頭大郎應該是給了你臉色看吧?人生起伏乃是常情,他還年輕,故而看不開。”蕭嵩自失地笑了笑,隨即擡手請張興坐下,這才淡淡地說道,“牛仙童到河隴肆意妄爲了一番,回來之後伏法被誅,這本來是大快人心之事。可他當紅不是一天兩天了,此次陛下吩咐窮究其事,我當初不合送過他數頃地,讓李林甫給揭了出來,日前剛剛詔命左遷青州刺史。”
蕭嵩都一大把年紀了,因爲此事竟要遠赴青州?怪不得蕭華此前見到自己笑容那樣勉強
張興這次不得不暗自嘀咕了,若想到蕭嵩竟然遭遇如此池魚之殃,杜士儀知道之後會如何想?聰明如他,只覺得安慰也好勸解也好,全都不適合此情此景,唯有嘆息一聲,低聲說道:“當時事出緊急,杜大帥只能當機立斷,沒想到竟然會使得丞相遭遇這等事……”
“他和牛仙客這次做得不錯,當此之際若還不能果斷些,就真的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了,我從前只是想着幫牛仙童一個忙,畢竟他是得寵的中官,誰知道他竟會越發貪得無厭,是我識人不明,不能怪君禮。我到了青州之後,一年半載便會告老請致仕,所以你日後回去鄯州,就告訴君禮他不用放在心上。朝中風雲變幻莫測,我從前封公拜相,如今兒孫繞膝,能頤養天年已經知足,沒有什麼遺憾了。”
見蕭嵩對此次池魚之殃並未怨天尤人,張興倒也如釋重負,可接下來蕭嵩甚至興致勃勃地和自己討論起了道家典籍,服餌養生,他頓時有些招架不住,又盤桓了一會兒就趕緊告辭溜之大吉。可出了蕭家,他就不禁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天子窮究牛仙童,興許是因爲心中憤怒,於是打算揪出所有與其有涉的人來,然後殺一儆百,可到了具體執行的時候,卻因爲有些人一己之私,漸漸就變了味。長此以往,但凡興一次大案,恐怕就要倒下一批人,朝中豈不是要人人自危?
今日時辰不早,張興只去了宋蕭兩家,就折返回了宇文家。纔剛到門口,他就見有一行人也往這邊來了,不禁駐足等候了片刻。果不其然,那帶着一二十隨從的人也是在宇文家門口停了下來,頭前那五十出頭的老者若有所思打量了他片刻,隨即其身邊一個隨從就下馬上了前來。
“我家主人是戶部韋侍郎,敢問這位郎君是……”
是韋濟?宇文融當年當紅的時候,曾經舉薦過自己母家的親戚,韋濟便是其一。
張興連忙報名行禮見過,韋濟眼睛一亮,當即就欣然下馬隨張興入內。走在那甬道上,他彷彿不經意地問了張興一些隴右風情,繼而突然輕聲說道:“就在今天,朔方河東節度使信安王李煒因爲曾經和武溫有互通書信,多有交接,聖人一怒之下,貶其衢州刺史,朔方節度使要出缺了。政事堂李相國建言朔方之地正當抵禦北狄之要,需要穩重之人前去鎮守,舉薦了你的恩主,隴右杜君禮。”
這個消息是張興之前從未想到的。他在大吃一驚的同時,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憂慮。可韋濟之後見堂妹韋夫人時,卻絕口不提此事。直到張興代韋夫人又送了韋濟出來時,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韋戶部,杜大帥在隴右還不到三年,很多事情還只是剛剛上手,而朔方乃防範突厥之要鎮,更何況如今突厥驟然換了新主,內亂頻繁,常有小股兵馬擾邊,不比隴右正一片太平,李相國怎會突然舉薦了杜大帥?”
“因爲李相國說,隴右討擊副使兼都知兵馬使,臨洮軍正將王忠嗣,在河隴一帶威名赫赫,可使其檢校鄯州都督,然後讓河西節度使牛仙客兼知河西隴右二節度,待王忠嗣足以鎮守一方時,再讓王忠嗣挑起那擔子來。這樣,杜君禮想必也能夠安然離開隴右。至於朔方,信安王經營多年,驕兵悍將刺頭無數,而杜君禮對於節制將卒兵馬極其有經驗,如今隴右人人服膺,如若調去朔方,一定也能夠馬到功成。”
聽到李林甫這樣詳盡的理由和完善的措置,張興忍不住一顆心漸漸沉到了底。怪不得杜士儀一直都如此忌憚李林甫,此人簡直是揣摩上心的絕頂高手
果然,還不等他繼續問下去,韋濟便嘆了口氣道:“張相國和裴相國原本都覺得朔方乃關中北部屏障,根本之地,可因爲李相國這番說辭,最終都贊同了。此事雖還不曾徹底定下,但有七八分準。杜君禮從前對宇文融曾雪中送炭,我倍覺慚愧,如今既然知道了此事,就告訴你一聲,你讓他有個預備吧。”
韋濟藉着和韋夫人的關係到這裡來,原本就是想暗示韋夫人給尚在鄯州的宇文審送個信,如今既然見着張興這個宇文氏佳婿,而且又是杜士儀心腹的人,那就更好了。他頗有文名,而且爲人處事相當低調,和李林甫也一直保持着不錯的私交,所以在通風報信之後,他也沒有多做停留,須臾就消失在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中。而張興目視着韋濟遠去的背影,緊急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辰,最終對門卒囑咐了一句,說是今夜自己未必會回來後就匆匆出了門。
他從鄯州出發之前杜士儀曾經囑咐過,若是事關重大,那麼就去安國女道士觀
可趕在閉門鼓擂響時進了正平坊時,他卻陡然想起自己來得太急,備好的禮物全都還在宇文宅。憑藉他的官位,又和玉真公主不怎麼熟悉,哪裡好就這樣空着手上門,可眼下已經是夜禁時分了,裡坊內固然不會太過嚴格地限制走動,可很多小店早已關門大吉,他東兜西轉找了好一會兒,最後只能在一家小酒肆買了一甕酒,尷尬不已地來到了安國女道士觀前叩門。
出來應門的是一個年老女冠,張興報名說求見玉真公主時,她便搖搖頭道:“觀主今日進宮去了,說是要耽擱幾日方纔回來。”
得知玉真公主竟是不在,張興頓時大失所望。可他謝了一聲,剛剛抱着酒甕轉身要走,那女冠突然問道:“對了,這位郎君剛剛說曾任隴右節度掌書記?觀主曾經吩咐過,若是隴右來人,倘若願意,可以去見固安公主。觀主不在,貴主卻在。”
這最後一句話形同繞口令,但張興卻聽明白了,不禁心中一動。他對於固安公主不算很瞭解,但卻知道杜士儀應是和固安公主有些關聯。杜士儀當初剛剛進士及第觀風北地時,去過奚王牙帳,和固安公主一塊退過奚族三部,後來固安公主定居雲州,不久後杜士儀出爲雲州長史,又在同城共事過一段時間。不論如何,眼下這個消息都得先與人商量,而後送信去鄯州,故而他連忙轉身說道:“觀主不在,那我就拜見貴主吧。來時大帥也曾經囑咐過我,問兩位貴主安好。”
問安好……你就帶着一甕酒來?
那女冠在安國女道士觀見慣了各路權貴,張興人固然儀表堂堂,可這抱着一甕酒着實不像話,雖則女冠不禁酒,可拿着這當成禮物來拜客,那就怎麼想怎麼奇怪了。直到她吩咐張興稍等,自己先行通報了進去,不多時見那位固安公主身邊最得用的侍婢,地位和霍清幾乎等同的張耀親自迎了出來,她方纔信了此人還真的是來拜客的。看着張興隨張耀一路入內,她忍不住暗自嘟囔了起來。
“那是什麼酒?滎陽土窟春?劍南燒春?還是什麼梨花白之類的御酒?”
固安公主並不知道張興這就已經到洛陽了,可眼見得夜禁時分他竟是來求見,她就明白定然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發現張興抱着一甕酒,她也生出了和那看門女冠一樣的疑問,直到張興行過禮後尷尬地解說,因爲來得太急,只能在正平坊一家酒肆中隨便買了一甕酒作爲禮物,她方纔笑了起來。
“幸好我和觀主都是不挑理的,否則你哪進得了這門。好了,有話直說,我知道你必有要事。”
即便有些心理準備,可當張興把韋濟轉告的那個消息稟告了之後,就只見固安公主竟是霍然起身,面上赫然又驚又怒。
“竟有此事我真是大意了,機關算盡,沒想到卻讓那李林甫鑽了大空子
這短短几句話,卻泄露了太多太多內情,張興在心中咯噔一下的同時,看固安公主的眼光也和此前再不相同。果然,固安公主須臾緩緩坐下,直視着他的眼睛,不閃不避地說:“你應該也看出來聽出來了。不錯,如今鮮于仲通入朝,鄯州進奏院看上去又沒人主持了,實則我就是代君禮坐鎮兩京的中樞。你是君禮的肱股腹心,所以我也不瞞你。你得知此事立刻來見我,做得很對。”
果然張興暗自倒吸一口涼氣,暗自佩服杜士儀未雨綢繆的同時,也不禁對杜士儀和固安公主的關係起了十分的好奇。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就只聽固安公主笑了一聲:“你也不用想歪了,早在當初君禮和我在奚王牙帳同舟共濟退了奚族三部的兵馬之後,他便一直叫我一聲阿姊。”
“不敢不敢。”張興趕緊咳嗽一聲岔開了話題,“那貴主看來,此事應當如何?”
“讓牛仙客兼知河西隴右二節度,王忠嗣資歷不夠,所以暫時只讓他檢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待異日再挑隴右節度的擔子,不得不說,李林甫這一招簡直是讓人擋無可擋。如今河隴無戰事,這樣的措置誰也挑不出錯處。而且,與其說陛下是因爲信安王李煒和武溫有有些什麼勾連,而要罷免其朔方河東節度使之職,還不如說是李煒多年掌兵,又是宗室,陛下對他漸漸起了疑忌之心李煒在朔方經營了多年,麾下將卒不少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朔方節度之職,可以說是比之前隴右節度要難多了。如果此事一定,那這是君禮多年仕途中最最艱險的一次”
若是平時,聽到固安公主竟然能夠如此冷靜犀利地分析此中情由,張興一定會驚歎不已,可這會兒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貴主言下之意,木已成舟?
“沒錯,就是木已成舟。”固安公主苦笑一聲,但眼睛裡須臾便綻放出了犀利的光芒,“但是,朔方乃是防禦北狄的重鎮,只要君禮能夠有所建樹,那絕不會遜色於呆在隴右而且,王忠嗣此人忠肝義膽,兼且有勇有謀,當得起鎮守隴右的重任。更何況……”
固安公主眼神閃爍了一下,暗想幸虧雲州那一步暗棋走出去得及時,在突厥牙帳之後,如今已經掩有一塊飛地的嶽五娘和羅盈,只要互爲犄角,那麼杜士儀在朔方也許會大有所爲當初收服隴右那批將校,興許還有人會覺得杜士儀不過是小有手段,那麼,收服朔方那批李煒一手提拔起來的驕兵悍將,到時候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抹殺杜士儀的功勞了。所以,這一次是機遇和風險並存
“奇駿,你立時就在我這裡代我手書一封給君禮,按照我說的寫”
洛陽宮仁智殿後的小殿中,李靜忠將出使之後的經過稟告了高力士,卻沒有得到什麼有意義的答覆,就被遣退了。儘管牛仙童的落馬讓那些中官彷彿嗅到血腥氣的蚊子一樣一擁而上,都想在御前脫穎而出,但他知道自己很難有那個機會,因此也沒打算去爭。然而,回到自己的居處後,卻已經早有宦官等候在此,言說武惠妃召見。面對這樣一個消息,他只覺得又驚又喜,慌忙趕了過去。
他固然是靠巴結武惠妃方纔有今天的,可武惠妃寵冠後宮如同皇后,他只不過是她用過那些人中的一個而已。
“拜見惠妃。”
“嗯,聽說你這次吐蕃之行頗有功勞。”武惠妃開門見山地起了個頭,見李靜忠連忙謙遜,她便似笑非笑地說道,“這麼多年來,你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因爲長得醜了些,一直都不得重用。如今我給你一個機會,忠王身邊正缺一個掌管內外的內侍,你去吧。”
忠王?那位毫不起眼的皇三子忠王?
李靜忠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可就在這時候,武惠妃又說出了一句話:“當初王忠嗣被皇甫惟明中傷,在旅舍待罪,結果有人射箭入旅舍,說是不如請忠王調停。這件事一度讓陛下大爲震怒,鬧得沸沸揚揚,王忠嗣和皇甫惟明全都因此左遷,就連我也一度遭了疑忌。回頭想想,忠王反倒顯得無辜得緊,可若真的他如此無辜,緣何字條上偏偏有他?總而言之,你給我去好好看着忠王,異日事成,我許你內常侍之職”
等到三言兩語吩咐完,又把李靜忠遣退了,武惠妃方纔長長吁了一口氣。這一次雖是折了一個武溫有,可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可彌補的實際損失,可李隆基的言行舉止卻讓她不由得心寒。就算她真的成功了,就算壽王真的成了太子入主東宮,就真的不會重蹈如今太子李鴻的覆轍?
天子薄情,她已經看透了信安王李煒這次看似是因爲武溫有而下臺的,可實際上卻是因爲身爲宗室卻多年掌兵之故。沒見李煒如今尚還在朔方靈州等待新任節度使上任交接,而他心腹的幾個大將已經被調到了天南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