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着院門的禪房裡,寂靜無聲。
不僅如此,院子裡那些內侍和宮女,一開始被楊守文嚇了一跳。
但隨着楊守文自報家門,這些內侍和宮女都愣住了,一個個站在原處,露出古怪的表情。
院子裡的其他禪房裡,也毫無動靜。
衛士衝入院子之後,看到楊守文大聲喊叫,拔刀就要衝過來。
這時候,卻見一個內侍上前,厲聲喝道:“誰讓你們進來的?全都給我出去……”
這內侍的地位似乎不低,衛士們聽到他的呵斥,先愣了一下,旋即退出了院子。
楊守文朝那內侍看了一眼,卻見那內侍衝他笑了笑,而後一擺手。
那意思是說:你繼續!
難道說,李裹兒知道我會來找她?
不知爲什麼,楊守文生出了一種‘又上當了’的感覺。
不過不管怎樣,他今天來,是要阻止李裹兒出家。
李裹兒既然身在這道觀裡,想必出家的事情不會有假,楊守文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小過,你出來,我有話與你說。
……好吧,你就算不出來,我也要把話說清楚。我很抱歉,之前說了那些詆譭你的話語,是我不對。不過,那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就是公主,我一直把你當做了小過,當成了我的朋友。但是,我還是不想做駙馬!因爲我祖父臨終的時候曾留有遺言,讓我不要和你家有聯繫……我這個人沒大志向,喜歡自由自在。
如果我做了駙馬,會受不得那些破規矩,到時候,我害怕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屋中,仍舊是寂靜無聲。
楊守文從那窗紙上,看到了有人影晃動。
片刻後,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中傳出來,“楊守文。你那些詆譭的言語,究竟是從何處聽來?”
“我……”
楊守文愣了一下,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李裹兒爲什麼不說話?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問題。總不成告訴李裹兒,那是他從歷史書裡看來的吧。
所以,在猶豫了片刻後,楊守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沉聲道:“小過,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傷了你的心……但是,你不應該出家,這不是你應該選擇的道路。小過,你才十五,正是豆蔻花季,若從此古佛青燈,你孃親怎麼辦?你父親又怎麼想?你想想看,他們平日裡對你何等疼愛,你又怎捨得讓他們難過?”
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
緊接着。窗戶上再次出現了那個身影,沉聲道:“那你呢?你也不想公主出家嗎?”
“我?”
楊守文想了想道:“我當然不想小過出家……不過,你是誰?
小過呢?讓小過出來和我說話。”
那屋子裡的身影,旋即消失了!
楊守文急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闖進去?
別看那內侍剛纔攔住了衛士,可如果他真要硬闖的話,這院子裡的內侍和宮女,恐怕都不會袖手旁觀。
“小過,我知道你恨我,但請你不要做這種傻事。
如果你執意要出家的話……”
楊守文感覺自己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但是那禪房裡卻始終不見李裹兒出來。
他一急之下,反手從腰間拔出一口羊角匕首。
原本在禪房外看熱鬧的內侍見此情況,頓時急了眼,厲聲喝道:“楊守文。你要幹什麼?”
楊守文沒有注意到,原本在禪房兩邊的宮女,突然間向他逼近了幾步。
“小過,你若是執意出家,我便陪你就是。”
說着話,他手一樣。就見一縷黑髮從頭上飄落下來。
“你要出家,我便伴你古佛青燈就是。”
他一邊說,一邊把匕首貼在頭皮上,用力一刮。
那匕首是明禮所贈,鋒利無比。隨着楊守文這手上用勁,就見一縷縷頭髮飄然落地。
“楊大哥,你幹什麼?”
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呼。
楊守文手一顫,匕首立刻在腦袋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子,鮮血順着臉頰就流淌下來。
他忙轉過身,就見在院門外站着兩個女人。
一個是李仙蕙,他之前才見過,所以並不陌生。
而李仙蕙身邊的那個道裝少女,捂着嘴,淚水正撲簌簌的流淌。
她的眼眉,依稀有李過的模樣,但是換了女裝打扮之後,卻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楊守文張大了嘴巴,用手指了指那少女,又回身向禪房看去。
就在這時,那禪房的門開了。
從裡面走出幾個女人,簇擁着一個年過古稀,卻猶如四旬美婦的女人從屋中走出來。
“聖,聖,聖人……”
那禪房中走出的人,赫然是武則天。
與此同時,旁邊的幾間禪房也打開了們,就見李顯、李旦、太平公主還有其他幾人魚貫而出。
燈火照映下,這些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太平公主帶着笑容,那雙美目中,更閃過了一抹柔色。
“聖人,楊青之之前不過是受人矇蔽,再加上祖訓所制,才說出了那等話語……細思下來,此事也有兒臣的過錯。當年若非兒臣,他一家也不至於流落幽州,隱姓埋名。
他今日敢冒如此風險,也算是有情有義……兒臣斗膽請聖人恕他死罪。”
李顯說着,朝武則天躬身一揖。
武則天卻沒有開口,那雙鳳目微合,盯着楊守文,一言不發。
楊守文這時候,半邊腦袋是光着的,另外半邊則是長髮飄揚,儼然就是個陰陽頭。
李裹兒掙脫了李仙蕙的手,跑到了楊守文身邊。
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楊守文的胳膊,令楊守文忍不住呲牙,倒吸一口涼氣。
“你的胳膊……”
楊守文在攀爬懸崖的時候,身上留下了好幾處劃傷。
只是他先前沒有感覺到,被李裹兒這麼一抓,頓時疼痛起來。
“小過,你不要出家,好不好?”
李裹兒看着楊守文那陰陽頭,一張哭成小花貓似地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我若是不出家,難不成你還想要做駙馬嗎?”
“啊?”
楊守文愕然,已經徹底蒙圈。
這時候,李仙蕙走上來,低聲道:“裹兒出家,都是爲了你這個傢伙……你不願意做駙馬,不想守那些規矩。裹兒也是沒辦法,只好選擇了入道。她入道三年之後,可以還俗,也就沒有了公主的身份。到那個時候,看你還敢不敢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