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就在黎明時,下了一場暴雨。
雨來的很突然,也非常猛烈。大雨過後,烏雲卻沒有散去,反而越積越厚,似乎在醞釀着一場更爲猛烈的風暴。
保大軍屯駐於裴羅將軍城,毗鄰熱海,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大清池。
這裡水草豐茂,且依山傍水,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天快亮了,保大軍中卻是戒備森嚴。
贊摩一夜未睡,等待着碎葉城的消息傳來。
從目前來看,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也許等天亮之後,這塊水草豐茂的碎葉河谷,就要徹底改姓阿悉吉。身爲阿悉吉的一員,贊摩的心裡自然很高興。
不過,他並不敢掉以輕心,而是派出偵騎四處巡視。
如果蘇彌射回來,決不可能靠近兵營。贊摩已經下達了命令,只要見到蘇彌射,就格殺勿論。
蘇彌射回不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掌控保大軍。
至於蘇彌射的那些手下,他也不怕……薄露早已經爲他謀劃妥當,只要殺死了蘇彌射,便可以順利接受保大軍。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爲保大軍的軍使,贊摩的心裡就一陣火熱。他比蘇彌射更加勇武,作戰也更加兇悍,憑什麼要做他的下屬?
唐國皇帝有眼無珠,識不得真正英雄,活該阿悉吉一族成爲碎葉河谷的主人……
想到這裡,贊摩忍不住端起酒碗,把碗裡渾濁的酒水一口喝乾。
“報!”
大帳外傳來親軍的聲音,一個小校跑進來,單膝跪地道:“將軍,方纔偵騎在營外南十里處攔下了三人。據說那三個人是自龜茲而來。有都護府所發緊急軍情,求見蘇彌射將軍。”
“哦?”
贊摩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沉聲道:“確是龜茲信使嗎?”
“是,他們手中還有都護府所發的關防鈐印。”
“速速帶來見我。”
碎葉城方面還沒有確切的消息,所以贊摩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時候,安西都護府派人前來做什麼?難道說。安西都護府已經發現了叔父的異常,所以派人前來探查?
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贊摩現在是有點心虛,所以聽到消息,這心裡的疑竇自然升起。
萬一安西都護府覺察到了異常,那可真要小心應對纔是。叔父才起兵,在短期之內,不適合被安西都護府發現。所以,要爲他爭取時間。所以必須要謹慎一些。
想到這裡,贊摩忙讓人把酒水撤下。
酒水才撤走,大帳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一隊親隨帶着三名渾身泥水,看上去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男子走進了大帳。爲首一人大約在三旬左右的年紀,看上去有些清瘦,但體格卻很健壯。而他身後兩人,都是那種體態瘦削之人。一個看長相。應該是突厥人;另一個卻蒙着頭巾,打扮的好像天竺人似地。但一眼看過去,就能認出此人好像是一箇中原人。
“你們,是什麼人?”
“卑職乃安西都護府記室參軍蓋嘉運,奉大都護之命前來,有緊急軍務需告之蘇彌射將軍?
敢問將軍何人?可是蘇彌射將軍當面?”
那三旬男子不卑不亢,顯示出一種無與倫比的風度。
贊摩是個狂妄驕橫之人。可是在那人的面前,也不禁心生畏懼,連忙站起身來。
這,就是有一個強國做後盾的底氣。
大唐國雖然已改朝換代,變成了武則天執政。
但是。武則天執政以來,在對西域的戰事中卻少有敗績,展現出了強大的力量。
贊摩道:“我不是蘇彌射將軍,乃保大軍副使贊摩。
蘇彌射將軍昨日前往碎葉城爲阿悉吉薄露祝壽,命我留守軍中。看這情況,蘇彌射將軍今日未必能返回軍中。若特使有急事,可以告知小將,由小將來酌情處置。”
“你,是副使贊摩嗎?”
“正是。”
安西都護府的記室參軍,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贊摩心中頓時一陣狂喜,不過臉上仍流露着恭敬的表情。
‘蓋嘉運’眉頭微微一蹙,露出不快之色,“蘇彌射身爲保大軍軍使,居然在關鍵時刻不在軍中,卻要爲一區區商人祝壽,簡直是玩忽職守。待我返回龜茲,定要向都護如實稟報……不過,既然他不在這裡,把事情與你說明也就是了。”
蘇彌射,就是個廢物!
贊摩這心裡,不由得暗自嘀咕了一聲,忙躬身道:“不知特使,有何吩咐?”
‘蓋嘉運’也不囉唆,直接從隨身的挎包裡取出一卷公函。
那公函並不是以魚符裝載,而是捲成了一卷,接口處有火漆封口,上面還有一個碩大的鈐印,清晰可見。贊摩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鈐印。好像和以前他見到的都護府鈐印形狀一樣嘛,不過,那鈐印上的四個古拙篆文,他一個不識。
“這個……還請特使誦讀。”
安西的一些軍使,因爲是胡人出身,大多不識字。
所以很多時候,送來公函之後,會由送信者,亦或者軍使身邊的幕僚誦讀公函內容。
蓋嘉運倒也沒感到奇怪,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歧視之色。
他把手中公函轉交給身後的那個裹頭青年,沉聲道:“拆開公函,速速誦讀,我們還要趕路,前往渴塞城送信。”
“喏!”
那裹頭青年聞聽,立刻接過了公函,而後反手從腰間抽出一口匕首,在封口處切開。
他一邊打開公函,一邊向前走了兩步。
與此同時,‘蓋嘉運’的那個胡人也向後退了兩步,恰恰擋在了‘蓋嘉運’和贊摩親兵之間。
“副使,這公函說的是什麼意思?”
裹頭青年大聲宣讀公函的內容,但確是一水兒的之乎者也。
贊摩已經是用力的在聽,可即便他聽得再認真,那公函的內容對他而言,依舊是難以聽懂。不過,他隱隱約約聽到了碎葉、薄露之類的語言,心中頓感緊張。
難道說,都護府真的覺察到了叔父的行動?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打斷了裹頭青年,並且上前兩步,看着‘蓋嘉運’問道。
他必須要弄清楚,這公函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未等‘蓋嘉運’回答,那裹頭青年再向前兩步,笑着說道:“贊摩副使,我來給你解釋一下吧。這公函的核心意思是說,副使你勾結薄露造反,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