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的沙漠靜謐如雪,空氣中沒有一絲風,老天爺似乎也在倒懸相助,讓獵物在昏睡中不經受任何驚擾。。
阿五身形較輕,自告奮勇走在最前面,將障刀抽出咬在口中,緩緩朝李嗣業的黑馬接近。
他儘量調勻自己的呼吸,隨着沙丘的曲線向上行走,終於看見了此行的獵物。
李嗣業此刻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中發出震雷般的鼾聲,可能是這傢伙實在是太疲累了,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毫無所覺。
沙金的嘴角露出獰笑,對着阿五露出一個割喉的手勢。阿五會意地點了點頭,從口中取下障刀握在手中,側着身子交錯着緩緩向前行進,逐漸接近了躺在地上的獵物。
還有七步,五步,四步……
他橫握障刀,刀背貼着袖口,已經來到了李嗣業的雙腳前,再往前一步……
咔嚓!
清脆的金屬咬合聲響起,阿五的小腿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慘烈地號叫出聲,摔倒在地沿着沙丘向下翻滾。
到了這個地步,沙金哪能不知道他們中了李嗣業的奸計,可他這個人喜好拼殺冒險,立刻揮舞着刀鋒衝了上來!
李嗣業詐睡誘敵,猛地從地上坐起,握着早已上弦的弩箭,對準沙金擡手就是一弩。
都到了這麼近的距離,再要是射不中,他可真成了沙雕。
激射的弩箭正中沙金的鼻端,將鼻頭射塌,整個陷了進去,頓時血流如柱,四處噴濺。
可惜還是射偏了,本來瞄準的是對方的脖頸,一箭下去濺血封喉,倒閉立死。射中鼻子卻不是什麼要害部位。
對於沙金這種鐵塔般的彪形大漢,這點兒傷不足以影響行動,他也不愧是稱雄大漠,刀頭舔血的盜匪,受了弩箭的重創只是咬牙如蠻牛般悶哼了一聲!雙手用力拽住弩箭,滋啦一聲拔了出來,鮮血撒滿了他的胸口。
李嗣業還有二手準備,握在手中的橫刀噌地揚起了沙土!同時一個鯉魚打挺跳立而起,與手持障刀的沙金來了個直接交鋒。
暴怒中的沙金喪失理智,連撲帶砍朝他衝來。李嗣業藉着刀長的優勢,與他錯身而過,冷冽的刀鋒在涼如冰的夜裡,閃爍出盪漾秋水般的波光。他雙手握着刀柄橫斬,熱血噴涌着沙金的頭顱沖天而起,鐵塔似的身軀緩緩倒下。
阿五的慘叫聲已經驚動了他的同夥,騎馬的兩人和騎駱駝的兩人已經迅速從兩個方向朝他包抄。沙如雪、月如鉤的大漠中轉眼間喋血殺機,將這富有詩意的美景破壞殆盡。
遠處的張括激怒地大喊了一聲,他萬萬沒有想到,瀕臨絕境的李嗣業竟然還有如此頑強的戰鬥本能,竟誘敵反擊,一下子廢掉了他兩名同夥!
“駕!”
李嗣業毫不猶疑地翻身上馬,用馬鞭抽打着黑胖朝遠處逃去,由於他行動迅速,戰鬥結束異常的快,張括等人只能遠遠看到他的影子。
張括悻悻地折返回來,把受傷的阿五和戰死的沙金擡到了一起。
沙金的光頭被撿了回來,象徵性地擺在身體上。
張括派人把他埋在了沙裡,並且睜着血紅的雙眼表示,要把沙金的酬勞送回他的故鄉去,用來贍養他的父母,他還要用李嗣業的頭顱,來祭奠這位死去的兄弟。
阿五頭冒着虛汗躺在沙地上,張括和三兒兩個人合力,扳開了捕獸夾。但被夾子鋼牙咬住的部分已經血肉模糊。
張括輕輕地託着他的小腿,剛放到地上,阿五發出了痛苦的哼叫聲,臉上的肌肉抽搐不止。
“骨頭斷了。”張括嘆了口氣,在這大漠中斷掉骨頭,也就變成了廢人,算是喪失了戰鬥力。
本來他們已經勝券在握,偏偏在這一夜之間,就喪失了兩名戰鬥力!雖然還有四人,但那兩名刀客只是受他的僱傭爲了金錢,忠誠度可想而知。
這個李嗣業果然是好耐性好手段,他能夠忍耐住衝動,把手中的底牌在最關鍵的時刻拿出來,誰他媽的能想到,一個即將到安西上任的武官,身上竟然帶有打獵用的捕獸夾。在這兇險的戈壁大漠中,獵人和獵物的角色隨時都可能發生轉換。
他指着斷腿的阿五和被埋掉的沙金大聲控訴檢討:“都看見了吧!這就是不夠謹慎的下場!”
“這個李嗣業的頭顱,我們一定要取回來!但越是在這個時候,越不能衝動,喪失理智!時間越拖下去,就越對我們有利!從現在起,所有人都必須聽我的指令,不得輕舉妄動!”
“上馬,出發!”
幾人將受傷的阿五擡到馬上,拉着沙金的馬匹,繼續向大漠深處追擊。
馬兒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坑中前行,駱駝上的鈴鐺在風沙中發出清越的響聲,在這生機斷絕的大漠中,彷彿一曲詭異的死亡樂曲。
李嗣業和敵人又拉開了距離,他必須設法尋找新的機會給對方造成殺傷,不然即使能維持飲食進水,無時不刻的疲憊也會將他慢慢磨垮。
昨天晚上的詭計不能再使用第二次,張括一夥人已經產生了警惕。
這裡荒涼而且陰森,奇形怪狀的陡峭山岩,被晚霞染成了赤黃色。他牽着馬兒在其間行走,可以清晰地看到巖壁上被風勾勒出的一道道裂隙,有些山岩底部凹陷,頂部凸出,好似從天際飛來的橫石架在立柱上,形成魔鬼的宮殿。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奇形怪狀且突兀叢生,天色偏暗時,山崖扭曲爲一尊尊巨人魔神,彷彿進行着一場曠古的神魔大戰,那嗚咽的夜風從巖隙中吹過,是絕望的魔鬼哀嚎聲。
這是天然的戰場,是天造地設的格鬥籠,李嗣業決定了,他要在此處與敵人進行最後的對壘搏擊,到底是獵人還是獵物,到底是失敗者還是冠軍,在這裡決出勝負。他要像在賽場上那樣,調動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繃緊全身的神經,與對手搏鬥周旋,堅持到最後將其全員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