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叢芳爲了錢財聽從了康懷恩意見,決定將手中的達羅毗茶俘虜當做崑崙奴賣出去,但爲了達到戴望所要求的成品出貨,他在北印度的牲口販子中聘請操刀人,一面閹割一面將成活下來的奴隸交到戴望手中。
他在其中找到了無窮的商機,好不容易碰到一樁頂頭上司不願意過問的生意,當然要鉚足了勁兒去發掘。抓獲的俘虜賣光後,他特地在軍中組建了一支捕奴隊,設立捕奴校尉和捉生中郎將。
他們將抓到閹割後的崑崙奴賣到戴望手中,戴望又將這些奴隸轉賣給長安、洛陽、太原、揚州等四都等地的人市販子,獲利千萬金。
趙叢芳本人獲得了巨大的財富,在天寶十三載到天寶十四載的一年裡,僅從他手中賣掉的崑崙奴就多達兩萬多人,獲利一千零六百萬貫,折換成黃金是一百零六萬兩,
他在中原動盪之前,手中的財富已經超過了所有印度的婆羅門,甚至還有餘錢去擴充軍隊。爲了保持對印度原住民的鎮壓,他自然不能在當地募兵。他一面給軍中兵卒發放高額軍餉,一方面又鼓動他們給同鄉親戚寫信,以身說法蠱惑他們來北印度當兵,一方面他又對遠在河中和吐火羅的畢思深和白孝德進行賄賂,讓他們在本地招募粟特人吐火羅人加入唐軍。
戴望深知李嗣業對販奴一事素來嫌惡,但又抵不住其中暴利的誘惑,他敢肯定對方的態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有關係販奴的事情他一概不彙報,就算是所賺取的利潤,也以香料的名目編造賬冊,爲的就是掩人耳目,不給後世史官留下詬病的機會。
崑崙奴貿易給李嗣業帶來了巨大的財富收益,儘管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手底下的人蔘與了販奴,但商會會首戴望呈送給他的賬簿上卻多了兩千多萬貫。這讓他產生了將多餘的錢投入驚雷觀和制甲坊的想法。
此時此刻,涼州都督府內,戴望盤膝坐在右上首,朝屏風前的李嗣業叉手問道:“大夫,是否要更換駐守在北印度的右驍衛將軍趙叢芳。”
“哦,”李嗣業頗感詫異:“你爲什麼要這樣問。”
戴望立刻叉手說道:“我觀這趙叢芳,素來野心勃勃,他定然不只甘心做一個駐印唐軍守將。大夫若是對其有疑心,希望能夠早些調換,勿使其產生異志。”
李嗣業頗有些躊躇,咂着嘴巴說道:“我豈不知到趙叢芳心比天高,只是駐守印度需要一個獨當一面,綜合能力全面的將領來掌兵ꓹ 我一時間還找不到更好的人去替換他,不過某執掌三鎮ꓹ 又有白孝德和畢思深在北,王滔在西邊,他還不敢有任何異心ꓹ 你姑且放寬心。”
“大夫所言極是,”戴望猶豫了半晌ꓹ 也想不到什麼方法給李嗣業獻策,只是擔憂地說道:“眼下看確實如此ꓹ 可一旦中原局勢有變ꓹ 河西與西域的聯絡中斷,趙叢芳就會產生異變。”
李嗣業長立而起,慨然笑道:“如果真有這個時候,朝廷無力對西域進行控制,趙叢芳若是真有野心,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戴望欲言又止,他本想把趙叢芳在北印度做的那些事合盤托出ꓹ 只是怕說出來,李嗣業也不能改變初衷。
北印度天高皇帝遠ꓹ 趙叢芳和麾下的一些將領被徹底釋放了天性ꓹ 幹出許多喪盡天良的事情ꓹ 所謂捕奴販奴在他所做的惡事中ꓹ 只是微不足道之一。
……
范陽進奏院劉駱谷將十月份之後長安所有的信息彙總,擬寫成邸報送至營州ꓹ 以便利安祿山隨時瞭解到長安的動靜。
嚴莊手中捧着硬黃紙ꓹ 聲音圓潤地誦讀邸報中的內容ꓹ 眼角時時留意坐在案几前看似閉目養神的安祿山。
“河西、安西、北庭節度使李嗣業向聖人上了一封求加官的奏疏,替麾下的心腹將領討要將軍職位ꓹ 又連續提拔了一千五百人人擔任中郎將。
安胖子突然睜開眼睛,面孔猙獰地痛斥:“這個李嗣業真是可惡,某向陛下討要什麼,他也向陛下獻上讒言討要,他還真把自己當做一號人物了,他若是知道老子要做什麼事情,豈不是要壞掉我的大事。”
高尚主動上前獻策說道:“主公不必擔憂,李嗣業雖執掌三鎮,但除去河西外,安西北庭等鎮都無法與范陽、平盧、河東相提並論,他手下兵力不算多,又多分散廣佈,將來即使率軍入關相救,能夠調動的兵力也不超過十萬人,其麾下戰鬥力也遠不是我們河北三鎮的對手。”
嚴莊也眯着眼睛上前,等高尚的話說完,他剛剛好補上去,這種輪番話術的厲害之處在於給目標不間斷的洗腦。
“主公既然憂慮李嗣業爲心腹大患,何不派出細作去刺探河西軍情,最好能得知他麾下兵力多寡,更要知道他一旦得知中原大變,能夠帶多少人南下關中。這正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此甚好。”安祿山重重地拍着案几朗聲說道:“來人,去喚安守忠進來。”
牙將安守忠從側門邁步而入,單膝跪地叉手道:“主公喚我?”
“命你在細作營中挑選出六七十人,最好都是粟特人,由你親自率領裝扮成客商,前往安西、北庭、河西等地,查探三鎮軍隊的總兵力,要把河西軍的底細給我查清楚。”
安守忠果斷應答道:“喏,定不負大夫所望。”
等安守忠領命而去,安祿山揉着肥胖的肚子打起了瞌睡,內侍李豬兒跪在他的胡牀前,雙手握成拳輕輕地敲擊着他的膝蓋。
雷鳴般的鼾聲在他的府邸正堂內響起,嚴莊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高尚則執筆在一旁的案几上書寫軍令,面對這樣嘈雜的壞境,嚴軍師心無旁騖專心執筆,實乃一般人所不能爲。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連跪坐在一旁給安祿山捶腿的李豬兒也陷入昏睡中,窗外已經有弦月高掛,屋內只有三盞燭火。高尚揉了揉酸困的手指,耳邊雷霆聲響不絕於耳。
直到天邊響起雞鳴聲,高尚手邊謄抄的軍中法規已經堆起厚厚的一疊,長夜漫漫他絲毫不覺睏倦,聚精會神連鼾聲停止都沒有發覺。當清晨的涼意透過門縫鑽到他的衣衫中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哆嗦,不覺有黑狐裘覆蓋到了肩頭上。
高尚驚覺連忙回頭行禮,卻被安祿山按住了肩頭,口中絲毫不吝惜讚譽之詞:“高軍師真乃心性堅毅之士,耳畔雷聲陣陣,竟能一夜書寫數萬言字跡工整,這是我的福祉啊。這披狐裘陪伴某多年,現在贈送與你。”
高尚慌忙轉身跪在了地上,叉手說道:“主公知遇之恩,高尚敢不肝腦塗地以報厚愛!”
安祿山將他伸手攙扶,高尚可能是由於動作幅度過大,懷中有一本書冊掉了出來,封面正好朝上,乃是袁天罡所著作《推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