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們紛紛效仿,他們的秩序不是太好,擠成一團,氣得伙伕掄起鍋鏟照着一雙雙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手一頓猛拍。
伙伕管事都是楊天保的部曲充任的,他們纔不管府兵們。儘管這些伙伕的態度非常惡劣,可是爲了吃飯,這些府兵也不給他們計較。
這些府兵都清楚,惹誰不要惹伙伕,惹了他們會讓你吃他們的口水。
好不容易纔讓他們老實下來。領到飯菜的府兵都顧不得燙了,找個地方一蹲就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燙得呲牙咧嘴還眉開眼笑,邊吃邊說這輩子數這頓飯吃得好了
他們風捲殘去的將手裡的飯菜消滅乾淨之後,又跑回去領。
青壯可不是府兵,他們也沒有頭盔和甲冑,軍械都在倉庫裡還沒有發,就算現在發頭盔一時半會也來不及。
勞動人員的智慧是無限的,沒有餐盒,也沒有餐具這是問題,遠遠不是問題,他們把前襟兜起來,嬉皮笑臉的走到伙伕面前。
粥是好粥,插上筷子不倒的那種,倒在布上也不會漏下去。
這些青壯領到飯,也不怕燙嘴,用手直接抓着吃。
楊天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的道:“從文,你去城中找些木匠,讓他們按照咱們的餐盒,打造一批餐盒,兩升量,打造八千個吧!”
沈從文現在已經升成青壯隊長,手底下管着一百七八十名青壯,加上他原來的部曲,比府兵的一個校尉管的人還要多。
沈從文表示明白。
楊天保看着一名被燙的呲牙咧嘴,也要狼吞虎嚥的青壯麪前,實在忍不住的問道:“你們多久沒吃飯了?”
那名青壯憨厚的笑了笑道:“今年收成不好,秋收的時候被狗造的突厥人搶了,入冬以來,都是飢一頓飽一頓!”
這名青壯憨厚的笑着,眼睛卻一直盯着楊天保餐盒裡的一塊羊肉,這一塊羊肉有巴掌大小,都是肥油,可是楊天保哪裡喜歡吃肥肉。
楊天保看也不看,將飯盒裡的飯倒在青壯的剩飯上,青壯伸手抓住這塊羊肉,一張嘴一仰脖,三兩口就吃得乾乾淨淨淨。
楊天保不解的道:“你多久沒有吃過肉了?”
青壯反問道:“你說這個月,還是這一年?”
“這個月呢?”
“沒有吃過!”
楊天保不解的問道:“我每家每戶都發了十斤馬肉,怎麼你家裡沒有收到?”
楊天保隱隱有些不悅。
青壯苦笑道:“俺爹俺娘,兩個娃,哪能到我嘴裡!”
突然,青壯望着楊天保的幾名部曲,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大貴人吧?真是財大氣粗,我們這麼多人,還給我們吃這麼好!”
楊天保笑了笑道:“皇帝不差餓死兵,冬狩耗費體力,自然要讓你們吃飽!”
青壯微微一愣:“俺不傻,皇帝不皇帝俺不知道,你這會把俺們集合起來是突厥人要來了吧?”
沒有一個人是傻子,就像這名青壯一樣,他看到楊天保給他們吃肉,給他們如此大方,就知道他們這一次不是冬狩,而是真正的打仗。
華夏民族的百姓,就是這樣,他們一直任勞任怨,給他們兵刃,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勇猛的戰士,給他們農具,他們就是最出色的農民,給他們工具,他們又是最優秀的工匠。
楊天保原本不想告訴這名青壯真相,聽到他說家裡還有兩個孩子,父母老人,就知道他是家裡的頂樑柱,心中動了惻隱之心。
楊天保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回頭我讓你再給你捎一隻馬腿!”
青壯搖搖頭:“不光我知道,我們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我們雲州人,哪一家沒有被突厥人霍霍過,早就想跟突厥人拼命了,一直沒有機會,你能給我一張弓嗎?我會射箭!”
楊天保點點頭:“雲州軍械庫有八千張弓,一千兩百具弩,箭矢三十萬只,我們所有人都有兵刃,就是甲冑不足!”
“有弓就行!”青壯笑道。
……
在雲州城的西北有一座山叫白登山,這是漢古場的遺蹟,當然時過境遷,哪怕在這個時代,楊天保也找不到歷史遺留的痕跡了。
早在北魏時期,鮮卑拓跋部代王拓跋珪趁着苻堅在淝水之戰中大敗而歸,氐秦瓦解,拓跋珪趁機自立爲代王,後來他與鮮卑慕容部慕容垂建立的後燕,爭奪魏郡,最終拓跋珪勝出,爲證明他纔是魏地的擁有者,改國號爲魏。爲區別曹魏,所以史家都在魏前冠上北字。
北魏立國以來,定都平城,既雲州,後來遷都洛陽。不過在北魏時期,曾大規模修築鹿苑,鹿苑,就是在白登山範圍內。
借用北魏遺留下的土壘,楊天保就在這裡立下營壘。
楊天保曾想過據城而守,只是雲州城早已不復當年北魏國都的盛況,此時的雲州城只是當時的內城,外城早已被風化成一道不起眼的土牆。再擴建外城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楊天保就在鹿苑駐營。
有六千多名青壯幫助,短短十天時間,已經把原來早已破敗不堪的鹿苑,修建成永固式的軍營。楊天保把兵刃甲冑分下下去,利用府兵對青壯進行整訓、操練。
楊天保驚訝的發現,他把雲州府的府兵,士兵擔任夥長,原來的夥長擔任隊正,原來的旅帥擔任校尉,各自官升一級,反而把六千八百餘名青壯,組成了三十四個民團,按照軍伍之法,日夜操訓,雲州府反而如臂指使。
這下楊天保才明白,大唐設立全國三百六十七個軍府,根本就不是隻有三十六萬軍隊,而是擁有三十六萬名基層軍官,在這些軍官的指揮下,隨時可以拉起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
就像大非川一戰而戰,損兵折將十數萬人馬,可是全國防線毫無動搖。
如果全國抽出十數萬軍隊,那麼會超過三分之一的地方出現真空地帶,然而事實上並沒有。
雲州民壯打着冬狩的名義,開始集結,這個消息很快就出現在了李績的案頭。
作爲北伐東突厥的六路主帥之一,雲州屬於李績的轄區,而楊天保也算是李績的屬下。
李績拿着楊天保整編了六千餘名新軍,一臉感慨的道:“看看,這就是關西第一豪門的底氣,隨便拉出來一個紈絝子弟,也可以獨領一軍!”
李績的部將徐君卓頗爲不以爲然的道:“給卑職五萬石軍糧,八千套軍械,卑職也可以!”
李績搖搖頭道:“你不可以,張桐會配合楊思慎,那是看在楊恭仁的面子上,你要是去了,他不會賣你面子,光跟你扯皮,他能扯上半個月,什麼都晚了!”
李績的目光彷彿穿越了時間和空間,一臉希翼的笑道:“這個楊三郎只率領二百親衛部曲,陣斬欲谷設,欲谷設所部全軍覆沒,是問,你能做到嗎?”
徐君卓搖搖頭道:“若是率領大將軍親衛部曲,屬下也能!”
李績的部曲隨着李績南征北戰,打過宇文化及、竇建德、王世充,又戰過劉武周、劉黑闥、宋金剛,幾乎隋末唐初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塵煙,李績有將近三分之一正面幹過仗,用百戰餘生的悍卒來形容他們應該不爲過。
特別是李績利用多年的戰功擠攢,組建了一支純馬槊騎兵親衛隊,所向無敵,對付欲谷設自然不在話下。
“我倒真是想看看頡利怎麼對付楊三郎!”李績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只是在用楊天保激勵徐君卓,這個徐君卓是李績的本家兄弟,只是爲人心高氣傲,這不是好事,一定讓要受點挫折。
李績其實早已分析出來,頡利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放棄一石兩鳥的機會,他藉着雲州這把刀,爲他剷除異已。
當然,李績其實也在藉着楊天保這個楊門紈絝子弟,可以利用楊恭仁,探探楊恭仁的底。
就要在楊天保集結民壯的時候,突厥兵馬開始向雲州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