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鄭賢妃突然冷聲問罪,而且,連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也變得與之前孑然相反,楚離陌就算是用腿毛去想,他也能想明白。
肯定是因爲鄭賢妃,被他剛纔的舉動激怒了。
要不然,鄭賢妃也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突然就對他們大喝着扣罪。
與此同時之際,楚離陌心中又想到,反正現在,他已經徹底得罪了鄭賢妃,也就沒必要再出聲,去緩解他與鄭賢妃之間的關係了。
索性,楚離陌直接把心一橫,全然豁了出去。
“知罪?知什麼罪?”楚離陌提了口氣,倏然擡頭看向鄭賢妃,雙手略一抱拳,便直聲問道,“敢問賢妃娘娘,末將何罪之有?”
反正今日這事兒,楚離陌自認爲,他做得一點毛病也沒有!
就算是鬧到聖人面前去,就算他被捱了板子,只要他能夠將李逸交給他的任務,辦成、並且辦妥,他就絕不後悔!
楚離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既不喜歡拐彎抹角,又不會去諂媚奉承的人。
誰對他好,他便能以「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誰對他不好,他也絕不「低聲下氣地去求着跪舔」。
但當楚離陌此言一出,鄭賢妃的臉色,卻是頓時冰冷如鐵,雙眸更似要殺人一般,牙巴骨也緊緊地咬了又咬。
沉吟了良久之後,最終,鄭賢妃還是忍住了,心中想要「狠抽楚離陌一巴掌」的衝動。
“楚離陌!”深呼之間,鄭賢妃冷冷開口,聲音中帶着一股迫人的寒氣,淡漠道,“你以下犯上,冒犯本宮在先不說,現在,居然還膽敢來反問本宮------何罪之有?真是好膽量啊,本宮佩服!”
楚離陌先前不賣她的顏面,就已經讓鄭賢妃心頭氣怒不已,她沒想到此刻,楚離陌竟然還敢與她頂嘴?
一個小小的金吾衛統領,居然敢當着衆人的面,跟她一個皇妃頂嘴?
她在後宮之中,何曾受到過這般屈辱?
既然好言相說不行,鄭賢妃心中便已經決定了,她不再繼續與楚離陌耍嘴皮子功夫。
反正與楚離陌好言相勸,也是如同拿肉包子打狗一樣,不會有任何好結果。
更何況,今日,她若是不將這名鄭家家僕,從楚離陌等金吾衛手中索回,那不堪設想的後果……根本不是她一個人,所能夠承受得住的。
他們鄭氏家族,必然會成爲第一個「被李世民開刀」的鋪路石!
“來人,立馬將楚離陌這個無禮之徒,給本宮抓起來!”
沉眉拂袖之間,鄭賢妃突然猛地一甩妃袖,面色冰冷地掃了掃一衆金吾衛,而後吩咐身後的女官道:“若是他們之中,有誰膽敢違抗,一律按楚離陌以下犯上之罪,一同處理!”
“是,娘娘!”
鄭賢妃身後的女官立馬領命,雙手舉起的同時,手掌輕輕一拍,她們身後突然就冒出來一羣侍衛,齊齊將楚離陌等人,包圍在了人圈之中。
霎時之間,不由楚離陌吩咐下去,衆金吾衛立馬圍成圓形,相互背挨着背,紛紛掄拳一致對外。
儘管他們手上沒有兵器,可他們衆人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
之所以,宮中侍衛這些手中有刀,而金吾衛衆人卻沒兵器,是由於李世民規定,除了宮中侍衛以及少許特殊人員以外,任何人都不準帶兵器進宮。
所以,楚離陌等一衆金吾衛,這才被迫落了下風。
楚離陌眯眼掃了掃,但見這羣圍聚而來的侍衛,個個皆是鄭家大族的氏族子弟,楚離陌的臉頰,不由沉眉一正。
“賢妃娘娘,你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膽敢在皇宮內,貿然對咱們金吾衛動手,難道……就不怕聖人知道過後,怪罪下來嗎!”楚離陌也不懼怕這副陣仗,看向鄭賢妃之際,聲音高昂地大喊。
“楚將軍,你何時可曾瞧見,本宮是要對汝等動手了?”
鄭賢妃面色淡淡一笑,瞅了瞅包圍圈之中的楚離陌,帶着看似十分友好的口吻,笑聲說道,“這樣,本宮也不想難爲你,只要你將那名人犯交給本宮就好。”
“至於之前發生的其他事,本宮都可以一概不究。”語氣稍頓了頓,鄭賢妃凝視着楚離陌,問道:“如何,楚將軍?”
楚離陌見此,大腦也不經過仔細認真的思索,立馬就咬牙一口回絕,正色道:“賢妃娘娘,末將剛纔已經說過了,此事……末將做不了主!”
“那你就是……敬酒不喝,喝罰酒了?”
臉色微冷地說話間,鄭賢妃微一點頭示意,那羣包圍楚離陌等人的侍衛,便向楚離陌一行人逐漸靠近。
侍衛每往前行一步,楚離陌等人便微動一下腳,後背也相互捱了挨。
雙方人馬,都小心謹慎地盯着對方,眼神放得格外明亮,劍拔弩張地警惕着左右之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有人貿然出手,要了自己的性命。
眼看纔過去沒多久功夫,原本足有三丈左右的人形包圍圈,此時此刻,已經被壓縮到僅有丈多距離。
“楚將軍,你還有一次考慮的機會。”鄭賢妃淡淡說道,臉上的面容也變得不耐煩,好心提醒道,“你現在考慮得如何了?本宮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儘管鄭賢妃心中,很想將被抓的那名鄭家家僕,從楚離陌等人手中索回,但若是真在皇宮之中動起了手,事情一旦鬧大起來,她也有些不大好辦。
因此,能夠讓楚離陌主動交出來,那是最好不過的結果。
但對於鄭賢妃之言,楚離陌並沒有出聲回答。
沉聲咬牙之間,又緊了緊雙手拳頭,楚離陌微微轉頭,看向身邊的衆位金吾衛,問道:“兄弟們,你們怕不怕?”
“不怕!”衆金吾衛堅定地咬牙回答,雙眸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侍衛,手中拳頭也用力攥緊。
“好。”楚離陌輕聲點頭,深吸一口氣的同時,與身邊的衆金吾衛說道,“若是待會兒,他們一旦敢動手,咱們就算是死,也要拼出一條血路,將人送到聖人面前去。”
“兄弟們,你們能做到嗎?”楚離陌突然聲音低沉地問道。
“能!”十來名金吾衛,齊聲點頭應道。
雖然他們回答的聲音,並不算多大,但其中所帶着的那股……堅定無比的氣勢,卻是在瞬間鼓舞了軍心。
見此,楚離陌咬牙一橫心,便望向鄭賢妃,沉眉大聲說道:“賢妃娘娘,你若是想要人,只要某楚離陌還活着,除非,他們能從某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道大喊聲傳出之間,楚離陌猛地一提拳頭,頓時就嚇得前方一名侍衛,急忙往後猛退了兩步,一個踉蹌下差點兒跌倒。
其餘十來名金吾衛,跟着楚離陌一同提拳的瞬間,不少持刀圍過來的侍衛,也被他們這副「視死如歸」的氣勢,當場嚇得不輕。
“蹬!蹬!蹬!”
幾乎是在同時,道道清脆的腳步聲響之際,外圈中所持刀的侍衛,紛紛不由往後猛退。
不消片刻功夫,他們便與楚離陌等人,瞬間拉開了一定的安全距離之外,方纔駐足停下。
他們的心頭,忽然間就怕了。
甚至,還有幾個侍衛握刀的手,此時也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在他們的潛意識裡,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鄭家大族的子弟。
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可不是楚離陌這等寒門武夫,所能夠比擬的。
他們無論是身份還是性命,都要比之金貴得多!
楚離陌瞧見這羣世家大族的侍衛,一個個全都是怕死的慫包蛋,立馬給衆金吾衛使了個眼神,衆金吾衛明白的同時,不約而同地開始擡步朝前走。
那羣鄭家子弟侍衛,也是不約而同地往後退。
雙方的情況,突然就發生了一個天翻地覆的大調換。
“你們這是做什麼?全都不許退!趕緊給本宮圍上去!”鄭賢妃見狀,立時就衝着衆侍衛高聲大喊。
可那些鄭家子弟侍衛,原本就沒幾個有真本事,全都是靠鄭賢妃的關係,才得以進宮而來。
此刻,突然被鄭賢妃如此一喝,他們雖然在小步地往前移,渾身上下卻是一陣戰戰兢兢,不敢圍得太過於上前。
甚至連手中的唐刀,似乎也隨時都會從手中掉落。
“全都愣着幹什麼,上啊!”走在最前方的一名子弟,見他身邊之人都要比他慢一步,不由惱怒地瞪了一眼身邊之人。
“你先上啊!”其中一人輕聲說道,但他也只是小步挪動了半點,幾乎相當於沒動。
“你上了某才上!”又一人催促道。
“你先上……”其餘侍衛,也跟着輕聲嘀咕,但自己卻沒動多少。
瞧見這些個鄭家子弟侍衛,如此貪生怕死、如若熊包之樣,鄭賢妃登時就被氣得無語,大口大口的氣,一個勁兒地鼻腔中冒出。
“爾等這羣廢材!你們手中有刀,怕什麼?”無比惱怒地瞪了眼一衆侍衛,鄭賢妃沒好氣地說道,“他們若是膽敢反抗,爾等只管動手,若是出了事,本宮擔着!”
可一衆鄭家子弟侍衛,仍舊沒人膽敢貿然前行,只是用鋒利的刀尖,對準了楚離陌等人。
此時此刻,楚離陌等人也瞧清楚了情況。
鄭賢妃身邊這些……所謂的皇宮侍衛,一個個全都是慫包!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宮侍衛!
“兄弟們,一起跟某殺出去!”信心倍增的楚離陌,突然大喊一聲,腳步擡起往前一踏,他便準備率先動手。
“爾等作甚?全都給本宮住手!”突然之間,一道聲音破空傳來。
原本正準備出手的楚離陌,在聽到這道熟悉的喝聲傳來之際,高舉的拳頭倏然停在了半空。
而楚離陌身前的那名鄭家子弟侍衛,手中握着的唐刀,立時就被這道突然而來的喝聲,當場嚇得‘叮噹’一聲,直接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一道清脆之響。
此刻,不光是楚離陌等金吾衛,就連鄭賢妃以及她身後之人,也齊齊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莫非想在皇宮內,打架鬥毆嗎!”人還未到,但問罪的聲音,卻已經率先傳了過來,直逼衆人的耳際之中。
只見走入衆人視線之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五公主李麗質。
“呼呼,是公主殿下,咱們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楚離陌等一衆金吾衛,瞧見是李麗質過後,心中不由齊齊鬆了口氣,原本那由於繃緊不敢動的心絃,此刻也得以鬆了下來。
可鄭賢妃,以及她帶來的一衆女官、侍衛衆人,此刻卻是滿臉都寫滿了擔憂,相互惶恐地對視着,一時不知該當如何纔好。
最後,他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鄭賢妃的身上去。
“娘娘,咱們現在……怎麼辦?”鄭賢妃身後的一名女官,突然在鄭賢妃耳邊,輕聲問道。
“不要慌,穩住!”鄭賢妃面色淡淡地說道,腦中立馬開始思索對策。
沒過多久功夫,李麗質已經帶着琳琅,來到了衆人身前,幾乎也在這同時間裡,她也看清了在場的所有人。
但見鄭賢妃也在此地,李麗質的面頰,頓時不由錯愕地愣了愣。
“小五見過母妃。”很快回神的李麗質,笑着微微一禮。
“呵呵,小五,趕緊起來,不必如此多禮。”鄭賢妃笑着伸手過去攙扶,面頰上帶着一抹如同「母愛般的」慈祥笑容,臉上掛着一幅鎮定自若的神色。
彷彿在此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李麗質笑着點頭一禮,而後起身。
當她轉眸掃了掃楚離陌等人,但見他們這羣金吾衛之中,正有一個格格不入之人,而且此刻已經昏迷不醒,李麗質心中一陣詫異無比。
但現在,既然鄭賢妃帶人在此地,而且她的人,剛纔還差點兒與楚離陌等人動手,那麼此事,就一定與鄭賢妃有關!
想到此處,李麗質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母妃,那人是誰啊?”一邊指着鄭家家僕,李麗質一邊轉眉過來盯着鄭賢妃,故作好奇地問道:“他怎麼會被人……打成了那副豬頭模樣了?”
儘管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李麗質卻依舊沒有直接說破,而是給鄭賢妃留了一份顏面。
見李麗質如此而問,鄭賢妃心中也知道,此事肯定是紙包不住火。
“哎……”鄭賢妃頗爲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又搖了搖頭,滿臉懊悔之色,說道:“這人乃是我兄長家的家僕,今日在醉仙樓內鬧事,被楚將軍的人抓了來,我本想……將人要回來處置,沒想到……引起了楚將軍的誤會。”
鄭賢妃很是悲痛地搖搖頭,至於其他的話,也沒有再繼續多說。
經過鄭賢妃這麼一說,李麗質也猜到了其中之意。
“母妃,其實……這也不是你的錯。”李麗質笑着出聲安慰。
與此同時,她又挽起鄭賢妃的手,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貝齒,提議說道,“咱們一起去父皇那裡,小五相信,父皇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可是,我……”鄭賢妃一陣遲疑與猶豫,滿臉都是懊悔與自責之色。
“沒事的,母妃。”李麗質見狀,拉着鄭賢妃的手臂就走,同時一邊說道,“放心吧,父皇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他一定不會責怪母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