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道熟悉的冷淡聲傳來,李逸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原本還一直懸着的那顆心,總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
“是我,李伯安。”李逸輕聲說道,同時轉眉,看向持刀之人。
持刀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冷麪花。
只不過此刻,冷麪花渾身是血,持刀的右手也有些軟弱無力,顆顆豆粒般大小的鮮血,不斷從她持刀的手腕處,緩緩滴下。
看樣子,她似乎受傷很重,右手握緊的刀都快從手中跌落,似乎下一秒,就能依靠慣性,割破李逸的脖頸。
李逸趕緊單手一扶冷麪花的後背,同時順便一伸,奪過了冷麪花手中唐刀,這才完全放了心。
“冷娘子,難道你不知道,被人用刀抵着脖子的感覺,很不好受嗎?”李逸開着玩笑道。
冷麪花沒有說話,而是在確定是李逸後,她雙眼倏然一閉,整個人就無力地倒下。
“……”李逸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也不再與她開玩笑,趕緊將刀扔下,去攙扶住冷麪花,只不過一伸手間,抱住冷麪花後背時,李逸就感覺,手掌突然變得一陣溼潤。
縮回來一看,滿手是血!
“居然傷得這麼重?什麼人,竟然這麼厲害?”李逸暗自嘀咕,也顧不得男女之別,趕緊將她腦袋埋在自己身前,抱着進屋而去。
由於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府上的家丁婢女很少在家,多數都已經出去觀賞遊玩了,因此,抱着冷麪花進屋,也就沒被人發現。
“冷娘子?”將冷麪花放在牀榻上,李逸試探性地喊了幾聲,但冷麪花都沒有反應。
李逸趕緊坐在牀沿,給她把脈,發現她脈象微弱無比。
“來人!”李逸趕緊衝門外大喊一聲,不時,便有一名家丁,快步跑來了屋前。
“公子?您有何吩咐?”家丁木訥地躬身問道。
他們都知道,平日裡,無論什麼時候,玥兒都一定會跟隨在李逸身邊,形影不離。
可現如今,李逸卻一個人回來,而且還着急地叫他們,想必……肯定是有什麼重要之事。
因此,家丁趕緊聚精會神地聆聽。
“趕緊去醉仙樓,將玥兒給叫回來,順帶派一個婢女,去把孃親也找回來。”李逸着急吩咐道。
“是,公子。”家丁一聽李逸語態湍急,絲毫不敢有所遲疑,連忙轉身快跑出門。
屋內,瞬間只剩下李逸與冷麪花二人。
“哎……”看着牀榻上的冷麪花,李逸輕輕哀嘆了一聲,趕緊找來白紗布,又親自去打來水,先將冷麪花的臉頰擦了擦,然後將白紗布,放在冷麪花的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李逸便老實地坐在牀沿。
若不是因爲男女有別,而且,冷麪花又與自己的關係並不深,李逸早就已經將她脫了,然後上藥包紮。
此時,也只能等玥兒回來,再給她包紮上藥了。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過去,玥兒已經慌忙從屋外跑了回來,一邊朝內跑,玥兒一邊着急喊道:“公子,怎麼了?”
不過瞬間,玥兒已經跑進了屋,站到了牀沿邊。
李逸轉眉一看,發現回來的只有玥兒一人,立馬吩咐道:“玥兒,你趕緊過來動手,將她的傷口包紮一下,藥就在旁邊,我出去守着!”
“呃……”玥兒微微一愣,待湊近一看,發現牀榻上躺着的是冷麪花,而且傷勢嚴重,趕緊如小雞般不斷點頭,迴應道,“是,公子,玥兒這就來。”
扔下這句話,玥兒就立即開始,給冷麪花收拾。
李逸則是出了門,一直守在門外。
畢竟,冷麪花一到自己府邸前,就瞬間消失不再,雖然她拐了個彎,將鮮血引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但李逸也難保那些人,不會蒙面進來。
想到此處,李逸不敢有絲毫大意,連忙看向一名家丁,問答:“對了,老楊呢?他現在在哪裡?”
“公子,老楊正在後房,陪顏小娘子玩。”家丁老實回道。
“趕緊去叫他來,我有要事吩咐!”李逸沉眉吩咐。
“是,公子。”家丁立馬轉身去叫老楊,沒多久,老楊就從後房跑出來,看到李逸凝眉緊蹙,詫異道,“怎麼了,公子?”
“呼……”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老楊的同時,李逸輕聲說道,“老楊,冷麪花受了重傷,玥兒在房中給她上藥,你派人去守好房門,不要讓外人進!”
“啊——”老楊頓時大吃一驚,而後,他神情滿是擔憂地點頭,鄭重道,“老奴明白了,公子!”
不用李逸多去明說,老楊心中也知道。
肯定是今夜,有世家大族的高手暗中出面了。
要不然,整個東風亭內,能夠傷得了冷麪花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何況還是重傷?
那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到此處,老楊便立馬吩咐家丁,將府門守得嚴嚴實實,同時,他自己也親自行動,在院牆四周巡邏,確保沒有人翻牆進來。
不多時,在杜府做客的紅拂女,很快就回府而來,看向李逸的同時,紅拂女直聲問道:“三郎,怎麼了?”
“娘。”李逸快步走上去,附耳在紅拂女身邊,將冷麪花受了重傷,逃亡到府上的事情道出。
紅拂女的面色,瞬間凝重而起。
“應該是世家大族的高手,已經出面了。”紅拂女輕聲嘀咕道,但同時又咧嘴笑了笑,搖頭說道,“放心吧,三郎,他們既然敢出面,現在,肯定是九死無生了。”
“怎麼?”李逸一愣,看向紅拂女,不解道,“娘,難道……您暗中派了高手?”
紅拂女苦笑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高手倒是真的有,不過,不是孃親派的。”紅拂女笑吟吟地盯着李逸,手指不經意的指了指天上。
李逸見狀,瞬間就瞭然明白了過來,也看懂了紅拂女的手勢。
“原來,聖人早有準備啊!”李逸點頭感嘆了聲。
若是果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必如此大驚失色了。
雖然李逸並不知道,李世民會派什麼高手去,但想必武藝不差,那些世家大族的高手,今夜,怕是要葬送了。
“放心吧,沒事。”紅拂女拍了下李逸的肩膀,然後轉身進屋,同時說道,“你先歇着吧,孃親這就進去,看看她傷勢如何。”
“嗯。”李逸點點頭,便到院內的石桌前坐下,同時倒了一盞茶品嚐。
——
朱雀門,城臺之上。
此時此刻,尉遲恭、程知節、秦瓊、牛進達、侯君集五員戰將,早已經從李世民的身邊退去。
守在李世民身邊的人,僅有李靖、羅通、李君羨三人在。
“藥師,你覺得今日,這羣老傢伙們,會派幾個人?”李世民一邊欣賞朱雀街的繁華,一邊笑着出聲,如同談論家常一般隨意。
李靖搖搖頭,微微一禮,面帶苦笑說道:“聖上,老臣不知。”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按照以往對敵用兵的慣例,猜一猜嘛。”李世民笑着說道。
“……”李靖苦笑了笑,同時,兩顆眼珠子又認真地轉了轉,沉吟了小半晌,李靖方纔出聲道,“老臣猜測,此次,應該不下於七人,可能,就只有七人。”
邊上的羅通,一聽李靖這話道來,頓時有些詫異地道:“李叔,他們竟然派這麼多人?”
“哈哈。”李世民搖頭笑了笑,看了羅通一眼,帶着一抹教訓的口吻,說道,“通兒,這些東西,你以後還得跟藥師好好學學,你給朕分析一下,他們會怎麼派人,又去何處?”
“呃……”羅通頓時面色微苦。
不過,見到面前有如此大好機會在,不光能像李靖學習,李靖與李世民,又能指點出他的不足,羅通便認真說道:
“聖上,微臣以爲,他們應該會派兩人去東風亭,另外,追殺冷麪花的人,應該不會下於三人,至於李叔所說的另外二人……”
羅通略微遲疑了片刻,才道,“莫不是……去收回被搶掉的其他地盤?”
李世民見此,滿意地笑了笑,看向李靖道:“藥師,通兒分析得如何?”
“通兒這番分析,已經算是很有見地了。”李靖笑着點頭,但眉梢微微一皺,又道,“只不過,去收地盤的人,倒並不至於派出兩人,一人足矣,另外一人,應該會守在暗處,以便好通風報信。”
一聽李靖的分析,李世民心中很滿意。
轉頭看向羅通的同時,李世民說道:“通兒,現在懂了嗎?以後,你就跟在藥師身邊,好好學習兵法,朕也就安心了。”
說到此處,李世民不由想到了羅成,也就是羅通的父親。
當年羅成跟隨自己征戰,不幸中計而死。
此時再看着羅通,李世民很希望羅通能夠成長起來,同時多幾個心眼,不至於步了羅成的後塵。
“是,聖上。”羅通認真抱拳點頭。
李靖保持微笑,沒有多言。
直到看着李麗質、杜小妹二人,已經安全地出現在了大街上,李世民這才道:“通兒,你與君羨一起,去保護她們,別讓她們出了事。”
“是,聖上。”李君羨與羅通二人,立馬抱拳而去。
看着上元節的盛況,李世民心中很滿意。
這,就是他想要的太平盛世啊……
——
與此同時,尉遲恭、秦叔寶等人,已經遇上了世家大族派出的高手,雙方在一處巷道之中停了下來。
“既然來了,就別想逃了。”程知節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淡笑一聲,便手提長朔衝了上去,交手不過十來招,黑衣男子瞬間斃命。
同樣,秦叔寶、尉遲恭、牛進達等人,也很快解決掉了世家大族派出的高手。
唯有侯君集,則是換了一身黑衣,在東風亭立斬一人,嚇得整個臨十三巷的人,渾然龜縮在屋內,根本不敢出門。
至於躲在暗中,準備回去通風報信的高手,才跑出沒幾步,很快就被蘇定方一箭射死。
今夜,所有出動的世家大族高手,紛紛有去無回…
大約一盞茶功夫之後,便已經有將士,跑來向李世民稟報:“聖上,任務完成,一共七人,不多不少。”
“好!”李世民笑着點頭,不過隨後又嘆了口氣,看向李靖的同時,忍不住搖頭嘆道,“藥師,朕與你打賭又輸了,你就不能讓朕贏一次嗎?七人,居然還真被你猜得絲毫不差!”
李靖拱手一禮,笑說道:“聖上,可能是老臣運氣好,下次,老臣一定猜錯。”
“哈哈哈!”李世民忍不住大笑,拍着李靖的肩膀,爽朗說道,“算了,朕雖然沒能夠贏你,但贏了李伯安那臭小子,也是一樣!”
聽李世民如此而說,李靖當場忍不住苦笑。
“不過也幸好,三郎沒有親自出面,知道去找一個背鍋的人,要不然,今日出的事,就不會是咱們所預料的這般輕鬆了。”
李靖心中暗歎了一聲,倒是覺得,李逸在沒有與他商量之下,能夠用一出好計,確實是也懂了些兵法的精髓之道。
卻也就在這時,剛纔來稟報的將士去而復返,來到了李世民身後。
看了看邊上一直待着的李靖,將士有些小聲地稟報道:“聖上,長孫衝來了,此刻正在樓下,說是他有要事稟報聖上。”
“長孫衝?他有什麼要事?”李世民瞬間轉身,皺眉掃了將士一眼。
但見那將士,雙眸不經意地掃了李靖一眼,李世民心中,已經盈盈猜測到了一些,但還不敢完全確定。
李逸利用「長安日報」,無聲無息地坑了長孫家一把,這事兒,也讓李世民心頭大爲痛快。
長孫無忌也沒有來上報,而是咬牙嚥下了這口氣,並道爲民謀福,是他的職責所在。
李世民還以爲,是因爲這件事,長孫衝想到了對付李逸的辦法。
“讓他上來吧。”回過神來的李世民,淡聲擺手,吩咐了聲。
“是,聖上。”將士老實點頭,趕緊轉身去傳。
沒多久功夫過去,長孫衝便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城臺前。
只不過,當他一看到李靖居然也在此,而他父親長孫無忌不在,長孫衝的面色,頓時就有些苦澀起來。
「某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長孫衝心頭,有些小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