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樸恩晧如此舉動,樸恩晧身後的兩名隨從,也是立馬惶恐不安地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生怕因爲他們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聖人,會被殃及無辜,從而替樸恩晧背了這個黑鍋。
畢竟,人都是怕死的高級動物。
他們新羅國的人,更怕。
而且按照常理來說,一旦發生了這種事,犯事的主要人,一般都會將事情的過錯,全部推到隨從身上去,好讓自己息身世外。
‘棄卒保帥’的做法,在許多地方、許多勢力,甚至是許多國家,都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且現如今,他們又不是在新羅國的地界,而是在唐國的地境內。
心頭一想到東瀛使者衆人的遭遇,不光是樸恩晧的心頭顫抖,他兩名隨從的心,也是一直提心吊膽地無處安放。
這一幕突如其來的變化,直讓讓李世民,以及四周圍觀的衆人,都覺得好笑不已。
但由於李世民在場的緣故,滿場圍觀的百姓衆人,並沒有一人敢出聲嘲笑,而是在心頭強行憋着笑。
“樸皇子,你何罪之有?”李世民詫異地看着樸恩晧,笑說道,“趕緊起身,不必如此拘束。”
雖然李世民這話,說得很是平易近人,但無論怎麼聽起來,樸恩晧心中都感覺,似乎總有一陣不對勁兒的味道在裡面。
一個人經常對你嬉笑,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笑裡藏刀’的笑面虎,纔是讓人最爲忌憚的存在。
因爲,說不定什麼時候,你還在陪着傻笑,卻不知怎麼就死了。
“聖上。”樸恩晧躬着的身子,開始越來越低,額頭的冷汗以及後背的冷汗,都已經讓溼透的衣衫,變得有些乾燥。
他趕緊補充道:“之前都是微臣有眼無珠,微臣並非是故意爲難二位公主,以及這位官人,微臣只是一時興起,想要與唐國的才子們,切磋一下猜燈謎,還請聖上明察,請公主恕罪,請仁兄恕罪。”
道歉的同時,樸恩晧又趕緊轉身,對着李麗質等人微一行禮,但在李麗質等人沒有原諒之前,樸恩晧並沒有起身。
可以看見,樸恩晧的求生欲,還是很強的。
李世民見此,微笑了笑,並沒有率先回答樸恩晧,而是將目光望向李麗質等人,出聲問道:“小五,小妹,你們覺得如何?”
畢竟人家事先並不知情,而且今日,他們又是初次到了唐國,李世民還算是很仁慈的,沒有着急發落樸恩晧。
之前,李世民故意在長孫衝面前那麼一說,也有嚇唬嚇唬樸恩晧等人之意。
處置終究還是要處置的,只不過,並沒有那麼嚴重罷了。
聞言之下,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而後便齊齊轉眸,望向旁邊的李逸,欠身一禮回答李世民:“父皇,兒臣都聽駙馬的。”
正在看戲的李逸突然一愣,不由轉眉看向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心頭很有詫異。
不過轉而一想,李逸也就想明白了。
畢竟現在,他已經快是二人的夫君了,出門在外,還是應該讓一家之主——她們的夫君來做主,纔有男人的威嚴與地位。
儘管李麗質是唐國公主,而杜小妹也被冊封了郡主,二人的地位比李逸的地位,都要高很多。
不得不承認,有這種賢良淑德的娘子,李逸確實很喜歡。
任何男人都會很喜歡。
雖然平日裡,李麗質很喜歡各種搗亂、賣萌、調逗、沒事找事地李逸撒嬌,但是,像這些女子淑德之事,她卻是做得非常好。
杜小妹一直都做得很好。
似乎心中早就有所預料,李世民微笑點頭,而後看向李逸,唱起了紅臉。
“李愛卿,你覺得此事……要不就算了吧?”李世民和煦地說道,“畢竟,樸皇子等人也不知情,所謂不知情無罪,既然他已經道歉了,此事作罷如何?”
李逸不過瞬間,就聽明白了李世民之意。
這是要陪他一起唱戲啊!
畢竟,無論是作爲唐國的天子,還是作爲李麗質的父親,李世民都肯定不會讓這種事情,就這麼隨風飄散而去。
只不過,礙於‘天子仁德’四字,以及樸恩皓等人是外人,且又不知情,李世民纔沒有直接發落。
“聖上。”李逸從邊上站出來,微微抱拳一禮,直聲道,“微臣以爲,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雖然他事先並不知情,但此舉敗壞唐風,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微臣覺得,還是應該處置纔對!”
“愛卿,那你想怎麼辦?”李世民微怒地盯着李逸,眼神也變得微冷,做起了樣子。
這一幕李逸不讓的表現,自然是落入了周遭百姓的眼神中,一個個百姓,不由爲李逸擔憂起來。
畢竟,李逸這可是當衆頂撞天子啊!
頂嘴天子,罪名也是不小。
“微臣以爲,此事,應該按照唐律處置。”說話間,李世民便瞥了一眼長孫衝,這才接着道,“既然長孫局郎在此,微臣以爲,此事交給長孫局郎來辦,最爲公正。”
邊上的長孫衝,心頭頓時就‘咯噔’一愣,暗罵一聲‘MMP’,險些就差點兒跳起來動手打人了。
剛纔,李世民明明已經說了‘就此作罷’,可李逸非但不領情,而且還將此事甩到了他身上。
長孫衝才安靜下來的心,瞬間就被提了起來。
“咳咳…李秘丞。”長孫衝乾咳兩聲,趕緊附和着李世民的話,說道,“此事,既然樸皇子並不知道,依某看……不如就此作罷,如何?畢竟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要是你的娘子,被人調戲了呢?”李逸眯眼,冷眸盯着長孫衝。
長孫衝瞬間就被堵得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說不出話。
邊上的樸恩晧,聽到邊上有神仙打架,而且話裡話外都不對,心頭早就緊得不行,他趕緊拱手一禮,主動說道:“聖上,駙馬所言不錯,此事罪在微臣,是微臣無禮在先,微臣願意接受唐律處置。”
在來唐國之前,樸恩晧就已經接受了他父皇的忠告:
在唐國行事,切莫不要像在本土一樣,行事囂張無度,東瀛使者的下場,切記不要去重蹈!
因此,樸恩晧趕緊選擇了妥協。
要不然,若是因爲此事,而徹底惱怒了李世民,一旦李世民派兵去攻打他們新羅國,只怕他們整個新羅國,都活不了多久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道理,樸恩晧還是懂得。
畢竟此事,確實是他冒犯了唐國律法。
“哎……”李世民悠悠地嘆了口氣,沒好氣地擺手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給長孫愛卿吧,樸皇子,見諒。”
“不在意,不在意的,聖上,微臣既然有罪,觸犯了唐律,自是應該接受懲罰。”樸恩晧趕緊頷首點頭,臉上露出微笑,“微臣心甘情願。”
“行,既然如此,那此事……就這麼過去吧。”李世民深吸了口氣,而後看了長孫衝一眼,長孫衝立馬明白過來,趕緊看向倪霸等人,吩咐道:“倪武侯,先將樸皇子等人帶走,去換一件衣裳,然後再論罪。”
“是!”倪霸高興地一點頭,抱拳告辭李世民,便立即帶着樸恩晧等人,一起前往武侯坊方向去。
而李世民則是微瞪了李逸一眼,拂袖轉身而去。
從始至終,站在李世民邊上的李靖,未曾開口說一句話,而是不經意地笑了笑,隨從李世民一道離去。
整個河畔,再次恢復了喧囂,衆人也開始繼續欣賞正月十五的花燈。
倒是李麗質,瞧見李世民有些惱怒地離去,連她也看不出是真怒,還是假怒,不由替李逸擔憂起來:“李伯安,你該不會因爲我們,得罪了父皇吧?”
“哎,沒辦法啊……”李逸攤了攤手,無奈笑道,“你們是我娘子,又不是聖人是我娘子,我當然是偏袒你們了!”
“……”李麗質頓時無語,不過心頭卻是一陣暖暖的。
杜小妹也是開心地咧嘴一笑。
「夫君好厲害啊!」
兩個傻妮子在心中暗喜。
李逸所說的這句話,自然而然,也被四周的人也給聽了去,其中也有李世民安插的人,當這句話傳到李世民耳中,李世民當場就忍不住臉抽了一下。
李靖也是尷尬地咳嗽了聲。
“藥師,你家三郎,該好好管管了。”李世民面色淡然地說道。
“老臣替那不孝子,向聖上賠罪。”李靖趕緊躬身一禮。
“哈哈!”李世民笑了笑,便擺擺手,吩咐高公公去叫來李君羨,打道回宮而去。
李靖無奈地笑了笑,將李世民送回了宮門口,這才轉身回府。
倒是李逸,此刻也帶着已經逛累的李麗質、杜小妹、琳琅三人,一起坐在醉仙樓的頂樓上,一邊喝酒吹風,一邊看着天上的明月。
“李伯安,你作詩好厲害呀,要不現在,你再作一首?”李麗質一刻也閒不下來,小腦袋靠在李逸的左肩膀上,微微仰頭看着李逸的側臉,嘻嘻傻笑。
“是啊,三哥,你作詩一首嘛,只能是作給我們聽。”靠在右肩的杜小妹,也不想辜負如此良辰美景,微笑提議。
畢竟在之前,李逸剛離開醉仙樓不久,她們就聽到整個醉仙樓內的人,都在談論着李逸的詩,紛紛讚不絕口。
只不過,那首詩雖然已經做完了,但卻並沒有題名,倒是將王績、虞世南等人苦惱了好一陣。
或許直到現在,他們都還在琢磨,李逸究竟會給那首詩,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兒。
李麗質與杜小妹也沒想到,李逸作詩的水準,竟然如此之高。
先後兩首詩,就已經讓虞世南、王績這等大文豪,對之吹捧若鶩,而且,他們還將那兩張紙搶來,說是拿回家去珍藏。
“我作詩的水平,其實很差的。”李逸笑着說道,左右手搭在二人肩上。
“纔不信你!”李麗質與杜小妹二人齊齊出聲,邊上的琳琅,也很合實宜地跟着道了一聲。
“那我就作一首,你們別笑我啊。”李逸左右轉頭,看了看二人。
“肯定不會!”李麗質搖頭。
“嗯!”杜小妹也跟着輕輕搖頭。
李逸搖頭一笑,沉吟了片刻,便輕聲唸叨起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李麗質與杜小妹的臉頰,頓時就紅了一片,仿若朝霞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