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屏因爲琢磨了一晚上沒有頭緒,所以,他其實是想找人說說話散散心。有時候刻意的去想一件事,想破腦袋也未必想的辦法,而往往在不不經意間卻能找到一個絕妙的解決辦法。這是陸錦屏遇到疑難問題時常採用的辦法。轉移注意力,讓大腦得到片刻的休息。所以一路上見到村民,他總是微笑打招呼,碰到話多的還聊一會兒,問問家庭情況,問問地裡的收成,實在沒什麼問的就聊聊天氣。
他正漫步往前走,忽然,在早晨的清涼的風清空氣中飄來一股屎尿的味道,不由得皺了皺眉。葉青青在旁邊也聞到了,趕緊低聲說:“爵爺,好像有人在掏糞,咱們別走這邊了,臭死了,另外找一條路。”
陸錦屏身子一震,慢慢轉頭瞧着她:“青青,你剛纔說什麼?”
“另外走一條路呀,別走這條路了。”
“不,不是這句話,是這句話前面的話,你說什麼來着?”
“前面的話?”葉青青歪着腦袋想了片刻說,“我說的是前面有人掏糞,臭死了。換個地方走。”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真是笨。”陸錦屏一下子抱着葉青青,吧嗒一聲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我的親親小青青,真是世界上絕頂聰明之人!哈哈哈,這個案子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走往回走!”
葉青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被他當衆親了一口,雖然是臉頰,卻也很不好意思。四周看了看,倒是有幾個村民遠遠的站着,似笑非笑瞧着他們。當然,這種當着別人的面親熱的事情,在現代社會那可是習慣司空見慣,但是在古代,那可真是比恐龍還難得一見。
葉青青見陸錦屏笑嘻嘻的往回走。趕緊追上去,說:“你想到什麼了?”
“不用問,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葉青青便不再問,跟着陸錦屏回到了村正的院子裡。
先前陸錦屏出去沒有讓村正跟着。村正着實有些緊張,生怕在村裡陸錦屏遇到什麼不妥的事,正沒頭蒼蠅一般在院子裡亂轉,看見陸錦屏笑吟吟地回來,看見他的笑臉。村正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趕緊上前陪着笑把陸錦屏迎到了大廳裡。
陸錦屏道:“昨日咱們喝酒不大爽快,因爲我心裡有些事情。不過,今日事情已經差不多解決了,所以我心情大慰,咱們重新擺下酒宴,將昨日未盡的酒接着再喝,不知村正意下如何呀?”
村正一聽這話不由嚇了一跳,現在可剛剛是早上,連中午飯都還沒到呢。這大清早的喝酒這是哪門的規矩?不過,難得司法大人如此興致高,主動提出要喝酒,哪能不聽從呢?村正忙不迭的答應,吩咐廚房立刻準備酒菜,同時又去把那些鄉紳叫來。
那些鄉紳經過昨晚一頓酒宴,儘管陸錦屏喝得不開心,可是他們爲了盡地主之宜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而早上聽村正說陸爵爺居然要大清早喝酒,一個個都有些傻眼,這些鄉紳差不多都是四五十歲上了年紀的。本來酒量就不怎麼樣,再加上昨日放膽相陪,已經喝醉了,而爵爺卻要繼續鏖戰。都是面有難色。可是爵爺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的,更何況喝酒,還不算不得刀山火海,大不了再醉一場也就是。
在村正去通知那些鄉紳繼續酒宴的時候,陸錦屏則讓葉青青在自己住的臥室門口守着不許任何人進去。而他進了屋之後把門關上,開始做法醫檢測。
這項測試並不需要很多時間,很快便測試結束了。陸錦屏看着測試結果,嘴角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陸錦屏出來之後招手將葉青青叫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現在馬上到村口茅廁旁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而且把門關好,不要留縫隙。”
葉青青不知道這時候陸錦屏讓她去守着毛廁卻是爲何?但是陸錦屏每一件事情都肯定是有用意,所以葉青青點頭,什麼話都沒有問快步出門而去。
村正和鄉紳陸續來了之後,酒宴開始,一道菜接着一道菜的往上端。
當酒宴擺在了桌上,幾個鄉紳聞着酒香,卻直皺眉,不知道該如何往下吞。陸錦屏卻哈哈大笑說:“昨日我偷懶喝得少,只因爲,心情不大好,因爲案子上的事情。今日不一樣,我心情很好。看你們狀態都不怎麼樣,昨晚相比喝多了。這樣好了,我喝兩杯,你們喝一杯,怎麼樣?”
一聽這話,那些鄉紳大嚇了一跳,還以爲陸錦屏說的是反話,怪罪他們昨日沒有好好地相陪,今日又面露難色,趕緊把心一橫,咬咬牙,一張張老臉笑得跟爛茄子似的。端着酒盅連聲告罪,說:“爵爺喝一杯,小的們喝兩杯。”有豪邁者甚至拍着胸脯說三杯。
陸錦屏擺手說:“昨日你們喝的很多,我都看在眼裡,今日沒精神,再叫你們喝這麼多也是強人所難。現在是我想喝酒,因爲我心情很好,所以找你們來作陪,你們只需要作陪就行了,不必喝得太多,免得傷了身子。再者說,中午我還有事情要跟你們說,你們不能喝醉了,喝醉可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就聽我的話,我兩杯,你們一杯。”
一聽陸錦屏這麼說,而且還說了中午有事要告訴他們,這些鄉紳這才知道陸錦屏說的是真話,不敢再逞能。在陸錦屏喝了兩杯之後,這纔敢喝掉一杯,也不敢多貪杯了,怕耽誤了中午的正緊事情,反而惹怒了爵爺不好。
陸錦屏倒也不是一杯接着一杯的要把自己灌醉,而是喝了兩杯之後,便開始詢問一些村裡的事情。包括他們莊稼收成,兒子女兒的嫁娶之類的,總是挑他們最感興趣的話題來說,一時間,屋子裡談笑風生。這些鄉紳剛開始還有些拘謹,但見陸錦屏如此謙和,沒有任何官架子跟他們拉家常,便都放下了包袱,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聊了起來。
隨着太陽漸漸上
升,屋裡的溫度也越來越高,這些人喝了酒之後,更是炎熱難當,便把衣服換成了短褂,而且僕從在旁邊拿着大蒲扇呼哧呼哧不停扇着,這才稍稍顯得有些涼快,但是蒲扇稍稍一停,熱風便撲面而來,簡直感覺在蒸籠裡似的。
陸錦屏卻絲毫不覺得炎熱似的,只是談興很濃,不時舉杯相邀。邊喝邊聊到了中午。
陸錦屏眼見窗外日頭已經到了頭頂,這才把酒碗一放。他已經喝了個五六成,有些暈暈醉,這種感覺剛剛好。陸錦屏說:“行了,不喝了,咱們辦正事要緊。”
陸錦屏轉身,對坐在旁邊的村正說:“你家是否有一百斤左右的肥豬?”
村正不知道陸錦屏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是什麼有用意,趕緊賠笑說:“家裡的豬圈養的十幾頭豬呢,大大小小都有。”
“那就好,給我牽一頭豬來,就一百斤左右的,不要太胖也不能太瘦,剛好就好。”
村正趕緊答應,吩咐管家,豬圈裡去用繩索把一頭百來斤重的肥豬兩條腿綁了,兩個僕從用一根棍子擔着來到院子。村正賠笑說:“爵爺,肥豬已經準備好了。我叫幾個僕從趕了馬車給爵爺送到府上去?”
村正還以爲陸錦屏吃了他們家酒宴,感覺這豬肉還可口,前天酒席上他說了這是他們家自己養的,想必是爵爺看上了他們家養的豬,所以提出送到府上。陸錦屏卻微笑說:“我不是要帶回去,我用他來做個檢驗。你把它擔到發現十一娘死的那個廁所前,然後告訴村裡的人都到那廁旁會合,我要當衆宣佈這件案子的真兇是誰。”
村正一聽不由又驚又喜,原來,爵爺如此高興是因爲破了案,可是不知道他爲什麼不直接將兇犯緝拿歸案,反而慢慢喝酒喝到中午這纔要宣佈兇犯到底是誰,不知用意何在。但是不敢多問,趕緊吩咐人敲鑼打鼓到村裡各處去傳指令,讓村民都到村口菜農的茅廁聽爵爺訓話。
陸錦屏帶着葉青青頂着頭上的烈日,慢慢往村口走,感受地面升騰起來的熱浪,彷彿置身於蒸籠之中。數百號村民圍攏在村口,正在不停地議論着不知道爵爺究竟確定兇手是誰。而與案子有關的十一孃的公公婆婆,也就是韓員外夫妻,以及賈掌櫃和他的兒子賈峰,還有茅廁的主人菜農,都圍在茅廁旁邊,不敢說話,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兇手這個可怕的名頭是否落在自己頭上。只要官府認準了誰是兇手,要讓他承認罪那簡直太容易了,有了口供之後基本上便可以定案。所以,只要認定他們中誰是兇手,那隻怕也就等着上斷頭臺。
當看見陸錦屏踱着方步,帶着一隊如狼似虎的捕快走進人羣的時候,這幾個人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那韓婆婆經受不住,兩腿打顫,慢慢跪在地上。她這一跪,其他幾個人都爭先恐後趕緊跪倒磕頭,這時候態度決定一切,或許態度不好,就被官府認定爲兇犯,那纔有冤沒處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