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月光,陸錦屏看得很清楚,這一次,白衣少女絕對不是玩把戲了,而是真正被地震坍塌的山岩淹沒吞噬。
陸錦屏抓住了那古鬆,感覺身下古鬆猶如狂風中的一葉扁舟,猛烈搖擺,並開始傾斜。他無助地抱緊了古鬆,只能把自己交給命運。希望古鬆生長的這塊山崖不要坍塌,不然自己也會跟着落下去摔死或者被落石砸死。
在大自然面前,人類力量就算通天,也是無能爲力。白衣少女的武功,連號稱天下第一的賀飛都不是對手,可是在大自然的地震面前,她卻沒能夠逃脫悲慘的命運。先前,還活蹦亂跳,任性撒嬌的,武功高絕的少女,此刻只怕已經香消玉焚。生命的脆弱,在大自然面前顯露無疑。
驚天動地轟隆聲中,上方傳來葉青青帶着哭腔的喊聲:“爵爺——!你在哪裡?爵爺——!”
陸錦屏趕緊高聲回答:“我在這!——你別過來!我很安全。你不要過來,危險!聽到沒有?這是命令!”
陸錦屏害怕這傻丫頭因爲擔心自己不顧一切衝下來,那隻怕要步那白衣少女的後塵,白衣少女如此高絕的武功都無法抗拒這大自然的威力,更何況她一個小丫鬟。
“爵爺!爵爺!”
陸錦屏還是聽到葉青青的聲音由遠及近,不僅慌了,這傻丫頭真傻呀,連命令都敢違抗?好在這時山崩地裂已經接近尾聲,大部分山岩垮塌已經結束,只有少量碎石還在亂飛。陸錦屏生怕她亂闖,索性告訴他自己的位置,讓她也到樹上來安全些,便高聲道:“我在這!小心墜石!”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倩影穿過飛揚的塵土,落在了樹椏上,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又喜又驚地說道:“爵爺,你沒受傷吧?”
陸錦屏一手抱着樹枝,一手攬住她的小蠻腰,怒道:“你這丫頭,怎麼不聽話?不是不讓你下來嗎!”
葉青青知道陸錦屏沒受傷,心花怒放下,又一陣後怕,現在又被陸錦屏訓斥,不禁抱着他委屈地嗚嗚哭了起來。
“行了!別哭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他們呢?”
“不知道,我發現地震了就衝下來了,聽到你的叫聲,就爬上山崖來找你了,我沒注意他們在哪裡。”
這時,上方遠處傳來雲子焦急的呼叫聲:“爵爺你在哪裡?”還有熊捕頭等人的呼喊聲。陸錦屏心中這才暫且放心,他們當時身處千尺幢頂部,那裡是山脊,兩邊沒有可以威脅到他們的懸崖,只要避開地裂就應該是安全的,現在聽聲音應該沒事,趕緊高聲道:“我在這,我很安全,先別下來,當心墜石!”
這幾個人雖然對自己不錯,但不會像葉青青這傻丫頭這麼死心眼,不會冒險下來的。
等到轟鳴聲完全停歇,雲子他們這才循聲而來,到了陸錦屏他們置身的半空松樹山崖下,看見他們居然在十數丈高懸崖橫生而出的巨鬆上,驚訝不已。
納諾苯穹順着崩裂的山崖爬上去,把陸錦屏接了下來,葉青青這才自己順着山崖爬下來。
雲子都快急哭了,說:“我想下來救你,可是師父抓着我不讓我下來,幸虧你沒事……”
陸錦屏見她神情真摯,心下感動,說:“多謝!我們先找那白衣少女吧,是她把我扔到樹上躲過這一劫的,她卻被地震坍塌的山崖吞沒了。”說罷,陸錦屏轉身艱難地踩着亂石堆呼喚着:“姑娘!穿白衣的那位姑娘!你在哪裡——?”
衆人得知那白衣少女將陸錦屏扔上山崖橫鬆得救,而自己卻因此無法逃脫之後,很感動,跟着陸錦屏一起在坍塌山石裡呼喚尋找白衣少女。
這一片坍塌山崖都快搜尋完了,也沒有發現白衣少女的蹤跡,陸錦屏一顆心沉到底了。就在這時,陸錦屏眼睛一亮,他發現一株古鬆,從坍塌的岩石中伸展出來,古鬆濃密的樹枝間,有一條白衣飄帶隨風飄蕩,很像是白衣少女的。
陸錦屏狂喜,沿着那棵被巨石壓彎傾倒的古松樹幹,爬到了樹枝叢中,一眼便看見了頭上鮮血淋漓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女。
陸錦屏大吃一驚,趕緊分開松樹枝,湊上去,先抓住她的手腕摸了摸脈搏,脈搏還在跳動,說明還活着,這才稍稍舒了口氣。這才仔細查看她的情況,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見她額頭一大片鮮血,傷勢很重,用手摸了摸,初步斷定沒有造成凹陷性或者粉碎性骨折。這個可能得益於白衣少女高深的內功,要是一般人,只怕早已當場斃命了。
接着,他飛快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和手腳,都沒有骨折的徵象。看樣子,是她在被亂石擊中頭部的同時,用盡最後力氣飛身上了這棵大樹,保證了她自己不會被山體滑落的岩石掩埋。
陸錦屏攔腰將她抱了起來,覺得她輕若無骨,額頭上鮮血淋漓,臉上蒙着的紗巾也大半被鮮血浸透,看着更是觸目驚心。
陸錦屏抱着白衣少女轉身想沿着松樹樹幹往回走,跟在她身後的葉青青趕緊伸手過來接過了白衣少女,輕快地沿着樹幹下去了。陸錦屏也跟着下去,回到安全地帶。
雲子等人上來,看見白衣少女頭上受傷很重,也都吃了一驚。這麼重的傷,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
他們找了一塊平地,陸錦屏再次仔細檢查了她頭部的傷口,確認沒有骨折,這才稍稍放心,但最讓陸錦屏擔心的是內傷,是造成顱內出血,要是那樣的話,在唐朝,即使有陸錦屏這個來自於現代社會的醫生,也沒辦法救他。因爲開顱手術屬於高難度手術,陸錦屏只會給死人做開顱,從沒給活人做過,更何況沒有其他醫療設備和條件,所以根本沒辦法完成這種手術的。如果真是顱內出血,那能否活下來只能看老天爺臉色了。
這個曾大鬧武林大會,先前還威風八面,技驚四座的白衣少女,此刻卻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當真讓人感到世事無常。
陸錦屏他們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更大的地震,而從這裡到華山腳下路途還遠,晚上行走本來就困難,加上不停出現餘震,如果強行下山,遇到大的餘震,只怕會有危險。於是商議後決定還是找一塊平緩空曠的地方過夜,天亮之後再下山。
當下,由葉青青將白衣少女打橫抱着,他們翻過已經變成亂石堆的千尺幢,找到了一處沒有山崖坍塌危險的空曠山脊的樹林裡安頓下來,就地休息等待天亮。
白衣少女傷重不醒,很快開始發燒。她大半張臉依舊被鮮血染紅的紗巾牢牢地矇住,只露出緋紅的額頭。用手輕輕摸了一下,滾燙而且汗津津的,這讓陸錦屏更是焦急。
他中醫只知道一些基本的東西,也不會認草藥,無法採藥救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冷水浸溼的手帕給她冷敷額頭降溫。
到了後半夜,白衣少女開始說胡話,也聽不出她說的什麼,一塊大叫,一會兒呢喃,一句都聽不清楚。這讓陸錦屏更加焦急,但是卻毫無辦法。
餘震一直不斷,有幾次還比較大,只感覺整個華山都在晃動,山崖崩塌的轟鳴聲不時響起,塵土飛揚,一直瀰漫到他們的小樹林,這讓他們也不敢冒險下山。
當天邊出現魚肚白的時候,白衣少女的燒竟然退了,呼吸也變得平穩。陸錦屏很高興,用溼手帕替她擦掉了裸露在紗巾外面的額頭、眼眶等處的血痕。卻不敢動她的蒙面紗巾。
當初升太陽的光輝照進樹林裡,投射到白衣少女身上,那皎潔玉潤的額頭,淡掃的蛾眉,密而長的眼睫毛和那猶如玉雕一般精美的耳廓,彷彿透明一般。陸錦屏不由看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