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戴着白綢面巾看不見表情,不過眼神卻告訴說明了她此刻心中的詫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摔死,而是躲在懸崖下面?”
陸錦屏道:“很簡單,因爲我確信玉牌上沒有毒。你先前中毒純粹在演戲,既然你是演戲,自然不會真的摔死,既然摔不死你,那你就只能藏身一個地方,就是在懸崖上。”
女子點點頭,又問:“你怎麼知道天下第一的玉牌上沒有毒呢?”
陸錦屏將背在身後的玉牌舉了起來,瞧了瞧說:“你演戲演得非常好,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你當時中了毒,可惜有一個基本的常識你忽視了,所以露出了馬腳,讓我知道你是假裝的。”
“哦?什麼基本常識我忽視了?”
“皮膚接觸中毒根本不會馬上危及生命,因爲皮膚是人體抵禦毒物的天然屏障,除非有破損傷口中毒會比較快之外,其他通過皮膚接觸中毒的,無非是一些皮炎等皮膚疔瘡之類的中毒反應,而且也沒這麼快的。可是,你武功如此高強,卻在接觸玉牌之後片刻,立即出現搖搖晃晃的明顯身體中毒反應,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我知道,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哪一種毒藥在人的皮膚接觸這麼片刻工夫就立刻中毒。這一點就證明你在演戲作假。”
陸錦屏這說這番推斷,是來源於他的現代法醫毒物學知識。
人體皮膚天然屏障可以抵禦大多數固體毒物,而通過皮膚接觸中致命劇毒的情況更爲罕見,除非是現代高科技產品下的合成毒物,比如芥子氣等生化武器纔有這種可能。而古代的煉丹技術根本不可能製造出如此厲害的通過皮膚接觸性就能導致致命中毒的毒物,否則,可以在古代打一場生化戰爭了,不需要冷兵器拼殺,中國早就統一世界了。
陸錦屏學毒物學知道,排除武俠小說之類的對於毒物的誇張描寫,就真正的歷史而言,古代的毒藥基本上都是天然的,比如砒霜、水銀,以及這些天然毒物的混合體,此外就是各種動物、植物毒藥,基本上沒有化學合成的。而這些天然毒物接觸中毒,往往只是造成皮疹之類的皮膚病,而不可能讓人片刻時間便立即身中劇毒。
除了毒物方面的相關知識讓陸錦屏猜到對方在作假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這塊玉牌是比賽之前,由上一屆武功天下第一得主賀飛親手放上去的,這一點衆目睽睽下都看得很清楚,整天那玉牌一直在上面掛着,沒有任何人接觸過。因此,沒有被人在上面下毒的可能。而賀飛也不可能自己在上面下毒,要不然,他是第一個被懷疑對象,他絕對沒有那麼傻。分析種種可能都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女人在演戲,故意裝作中毒。
開始的時候,這些推斷僅僅是推斷,在陸錦屏對玉牌進行了仔細觀察,沒有發現上面有任何粉末或者毒液塗抹過的痕跡之後,根據他學過毒物學知道,古代根本沒有什麼毒液是無色透明的,古代煉丹技術還達不到提煉如此高明毒物的地步。這樣,他才堅信自己的判斷,證明玉牌上不可能有毒,所以,他直接用手去抓玉牌,感覺一下果然沒有任何異樣,最終讓他得出那女子沒有中毒,而是假裝中毒的判斷。
“你挺厲害嘛!”那女子歪着頭微笑瞧着陸錦屏。
“你不僅攪亂了武林大會,甚至還設這個圈套來陷害賀飛賀大俠,你這惡作劇也太過頭了點。你應該給他們先道個歉,然後再說別的。”
顧雲子等人聽陸錦屏居然讓這女子給他們道歉,都吃了一驚。這女子武功高絕,他們三人都不是對手,而這位爵爺一看就知道不會武功,這女子要殺他那簡直不會吹灰之力。可是陸錦屏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禁暗自警戒,生怕女子暴起發難傷了陸錦屏。
顧雲子等三人心中很感激陸錦屏,是他看破這女子使詭計搞的惡作劇,把她揪了出來,使得他們三個脫離了過失殺人的罪名,特別是賀飛,還洗脫了在玉牌上下毒的嫌疑,所以三人對陸錦屏都非常感激,自然不能讓女子傷到了他。
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那女子居然當真聽了陸錦屏的話,上前兩步,盈盈福了一禮,對三人說:“對不起,三位大俠,小女子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攪了你們的大會,小女子在這給你們賠罪了。”
她武功如此高強,卻沒有按武林中人抱拳拱手使用江湖禮數,而是用一個普通的女人道萬福的方式,這讓三人很是驚詫,趕緊抱拳還禮。
作爲大會主持的玄清道長說道:“既然姑娘已經賠罪,那這件事就此作罷。——姑娘武功高絕,爲何不報名參加爭奪武功天下第一稱號?以姑娘身手,十有八九能夠奪得這個稱謂。”
那少女搖頭,嗤的一聲笑:“武功天下第一我可當不起。天下之大,武功高強者何止你們?那些真正武功高強者,其實是不屑於來爭奪你們這虛名的。既然這武功天下第一名不副實,要來又有何用?剛纔眼見你們如此在意,比拼都是如此謹慎,生怕出錯被人家打敗了,所以給你們開了個玩笑。好了,玩笑開完了,你們的大會可以繼續,你們兩接着上臺爭奪你們的武功天下第一吧!”
少女這番話,說得賀飛等人老臉通紅。先前三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這少女擊敗,還有什麼臉面再去爭奪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
先是賀飛袍袖一拂:“姑娘當真超然物外,老夫受教了。這天下第一的虛名,唉!就此作罷。老夫告辭!”說罷,大踏步下了高臺,往山下走去,他的弟子們默默的跟在了後面。
上一屆的天下第一走了,可以算是退出了決賽,這名頭也就落在了挑戰者身上,算他挑戰成功。只不過,挑戰者顧雲子也是嘆口氣,抱拳拱手說:“我也沒有這個臉皮得這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就此告辭,你們誰喜歡誰拿去吧。”說罷,也是帶着自己的弟子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這下子,武林大會的主持玄清道長傻眼了。這場武林大會的天下第一得主和挑戰者都退出了比賽,那這武功天下第一又給誰呢?
玄清道長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不遠處站在那看的挑戰失敗者雁蕩派的鎖江南。
鎖江南苦笑,說:“他們都沒有臉面要這天下第一的稱謂,我臉皮雖然厚,卻還沒有厚到這個地步,所以不用看我,我是不會要的。再說了,人家姑娘如此高明的武功都不屑於這稱號,我又爭這些虛名又做什麼?徒讓人恥笑而已,告辭!”說罷,他也帶着弟子轉身走了。
這幾個人走了之後,帶走了衆多弟子,譁了譁了空去了一大塊。剩下的江湖俠客各路名流想不到事情發展竟然是這樣的結局,一個個面面相覷,驚駭不已。
玄清道長只好從陸錦屏手中接過那塊“武功天下第一”的玉牌,走上高臺,團團做了個揖說:“武林大會因爲上一屆和現任挑戰者全部都退出比賽,因此,大會後面該如何舉行,還是否舉行,有待商議。今日大會先就到此爲止,各位還請即刻下山,就此別過。”說罷,又團團做了個揖。掃了那白衣姑娘一眼,哼了一聲,白眼一翻,拂袖轉身,徑直進了白雲觀,衆位道士也跟着進去,把道觀門關上了。
眼見玄清道長滿臉不高興,白衣姑娘笑嘻嘻吐了吐舌頭。
也難怪,她將好端端的一場武林盛會就此攪了局,作爲武林盛會的主持人當然是心中惱怒的,只是人家武功太高,沒辦法理論,只好給個白眼表達心中憤恨。
白衣少女扭頭看了一眼陸錦屏,轉身輕飄飄幾個縱身,便消失在山巔雲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