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永寧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房玄齡,如果說房家還有人能給她一個答案的話,那鐵定就是身爲一家之主的父親大人了。
房玄齡的眼神有些飄忽,乾咳了一聲,說道:“是有這麼回事……你生來體弱,爲父便將你寄名養在乾元觀,認了袁天師爲師……”
永寧眨巴着眼睛看向房玄齡,這事兒聽着怎麼讓人覺得像是現編的呀?父親大人究竟在想什麼?沒等她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房遺愛就已經大受打擊地叫道:“父親大人——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回事?您怎麼能讓小妹拜這麼個師傅呀?您就不怕她真被人拐帶着束髮出家了?”他覺得他這幾年“防火防盜防道士”的工作,全成了笑話。
永寧只看着盧夫人那一臉訝異的樣子,就知道這事不可能是像父親大人說的那樣,可是既然他老人家這麼說了,她也不能拆臺不是?於是,她恭恭敬敬地走到袁天罡面前,行了個大禮,然後叫了聲“師傅”。
袁天罡笑得很和藹,捋着長髯直點頭。可是房家其他人的臉色都說不上好看,就連房玄齡都緊抿着嘴脣,目光凌厲地直瞪袁天罡。
永寧站在袁天罡身側,正看見房玄齡瞪袁天罡的樣子,突然明白,這老道一定是說了什麼話,或是做了什麼事,逼着父親大人認下了這件事。她心裡非常不厚道的竊笑,看來認了個好師傅,這大唐上下,能左右得了房玄齡的人,怕是隻有限中更有限的那麼幾個吧?
“乖徒兒今天出門,可是去了會昌寺?”袁天罡根本無視掉了房玄齡的瞪視,側頭看着永寧問道。
永寧挑了挑眉,看來這會昌寺還真有問題呀!她纔去了這麼一趟,立刻就把袁天罡這樣的人物給引到家裡來了。她點了點頭,很乖巧地說道:“今天跟母親一起去的,是個‘有趣’的地方……”她將“有趣”兩個字咬的極清,說得極重,然後毫不意外地從袁天罡眼中看到一抹了然。
房玄齡聽見永寧的回答,轉頭看向盧夫人,說道:“不是交待過你,不要帶永寧進佛寺,尤其是山門前有合歡樹的佛寺嗎?今天怎麼還帶了她去?”
“今天是到了會昌寺,我才見到那株合歡樹的……”盧夫人心裡也有些彆扭:“見了那樹,我便交待永寧在寺外等着,不許她進寺的,誰知她也只等了一會兒,便不耐煩地進去找我去了……”她想起那個叫辯機的小和尚,突然有些不安地皺起了眉頭。
“你今日在會昌寺,可見到了什麼奇怪的人?”袁天罡雖是笑着問的這句話,可是永寧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那份認真。可是現在房家上下老小都在,她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袁天罡這個問題了,在腦子裡過了兩圈之後,她才皺着眉頭說道:“見到了一個小和尚,長得挺眼熟……他若是俗家打扮,我準會將他歸到宗室裡去……就他那眉眼,一看就是姓李的!”
永寧說這話的時候,雖是回答的袁天罡的問題,但是她卻直直地看向了房玄齡,希望父親大人能聽懂她的言外之音。果然,房玄齡一聽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袁天罡揉搓着他的鬍鬚,不以爲意地問道:“容貌倒在其次,他可有對你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永寧的眼睛眨巴的更快了,這樣的問題當着一大家子的面,實在是沒法回答了,於是,她用表情在臉上寫出了“疑惑”兩個大字,以示聽不懂袁天罡的問題。
袁天罡老神在在地盯着永寧看了一分鐘,然後乾咳了一聲,說道:“這樣吧,你且伸出手來,爲師爲你把一下脈,自然就知道你有沒有被人暗算了……”
永寧很自然地伸出了手,可是當她看見袁天罡伸過來探脈的手指上隱了層青光時,立刻將手收了回來。她直想嘆氣。據她所知,東方的修真士們是極少入世俗的,除非有什麼天地大劫的時候,他們或許會出來救世,否則他們都是隱於深山靈地各自修行的。但是,她所在的這個大唐,怎麼就這麼不一般呢?短短一上午的工夫,她這已經見到兩個修士了,而且還是功法不同的兩個……
袁天罡倒是被永寧的動作給弄得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永寧。房玄齡也覺得自家女兒有些失禮,低聲喝道:“永寧,你這是做什麼?!”
“啊?!”永寧被房玄齡嚇了一跳,可仍是將手背在身後,目光遊移不定地說道:“那個,我沒事,沒被人暗算,就不勞師傅把脈探看了……”東方修士習慣用元氣入體的方式探察身體狀況,但是元氣這種東西跟魔力撞在一起是會起衝突的,雖然出了問題並不難解決,但關鍵在於——受罪呀!那種又酸又澀的疼,她在學校實習課的時候試過一回,記憶非常深刻,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試第二回的!
袁天罡皺着眉頭看着永寧,嘆了口氣,說道:“你個小小姑娘家,哪裡知道其中的厲害?還是讓爲師看看的好……”說着,他徑自伸手去拉永寧的胳膊。
永寧後退了一步,非常無奈地看了看袁天罡,又看了看房玄齡,妥協般地說道:“那個,父親大人,要不咱們去書房說吧……這個,其實吧,那個小和尚也確實不是隻有容貌有問題……”說話間,她的目光從房家一衆人等身上劃了一圈,示意房玄齡,有些話是不適合全家都知道的。
房玄齡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對盧夫人說道:“夫人且去準備宴席,我與永寧陪袁天師去書房敘話……”
房遺愛一臉的不服氣,瞪着永寧正想說話,就被高陽公主捂着嘴拉回了座位。高陽公主一點說話的機會也不給房遺愛,總着房玄齡笑着說道:“父親大人,我與二郎還約了人,便不留了,請父親大人勿怪!”
房玄齡對高陽公主一向恭敬,連說不敢,竟親自送了她與房遺愛出去。
雖然盧夫人與房遺直也是滿心的疑問,但是房玄齡既然發話了,他們從來是不會打折的,一起跟袁天罡告了罪後,便都離開了。
永寧引着袁天罡先去了房玄齡的書房。
“我的身體忌元氣。”沒等袁天罡坐穩,永寧就先扔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什麼?!”袁天罡嘴張得老大,愣愣地看着永寧,就跟沒聽懂她說的話似的。
永寧似笑非笑地坐在那裡,再次重複道:“我說,我的身體忌元氣,所以如果‘師傅大人’要把脈的話,請不要用元氣探察我的身體,我不喜歡那樣!”
“你,你——”袁天罡手指顫抖着指向了永寧,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師傅,師傅是誰?”
永寧但笑不語。一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二嘛,卻是爲了保持神秘感。如果讓人以爲她背後還有個“師傅”存在的話,想來對她會顧忌幾分的。而且只聽袁天罡的話,她也知道他誤會了。她說得是身體忌無氣,但是袁天罡肯定給理解成她修煉的功法是忌外來元氣侵體的,雖然聽起來這像是一個概念,但要從東西方來劃分的話,這是絕對不同的兩回事。不過,她是不會去解釋這些給袁天罡聽的。
袁天罡穩了穩心神,神情複雜地看着永寧,緩緩地問道:“你今日在會昌寺,可是與索情宗的人過招了?沒吃什麼虧吧?”
“索情宗?什麼東西?”永寧不解地問道,她對東方修真士的門派劃分,從來都是一知半解,更別提眼下這個稍嫌詭異的大唐時代了。
“你不知道索情宗?”袁天罡挑着眉問道:“難道你師傅都不曾跟你講過這些門派間的事嗎?”
永寧搖了搖頭,說道:“這跟我又沒什麼相干,幹嘛要跟我講這些?”
袁天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下子沉默了。
永寧不解地看着袁天罡,總覺得這個老道有什麼關於她的事瞞着她沒說。
不一會兒的工夫,房玄齡便從外頭進來了。進了書房他就是一愣,永寧跟袁天罡一左一右地坐着,竟似對峙一般。“這是怎麼了?”他一邊走到主位坐下,一邊問。
永寧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看着房玄齡,說道:“爹爹,今天我見到的那個小和尚叫辯機……”
房玄齡嘆了口氣,滿臉疲憊地說道:“原來果真是他……”
“爹爹,他怎麼會在長安?!”永寧不解地看着房玄齡,從她看到的這辯機的身世,她真不覺得這傢伙能活到現在呀!這麼多年,父親大人怎麼就沒處置了這個禍害呢?
房玄齡卻被永寧的話說得一愣:“你,你知道他是誰?!”
永寧點了點頭,說道:“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爹爹,當年您不是說此事已經解決了嗎?怎麼——”
房玄齡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既準了,爲父又有什麼可說的?只是,據爲父所知,他應該在大總持寺纔對,怎麼會去了會昌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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