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麼龐大的、具有極強的侵略性的敵人向他們的方向逼近的時候,依蘇一度回想起身體被支配的恐懼。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你根本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但是,就算是噬心魔沒有那樣的控制能力,單一眼看到它,也足以令人戰慄。
而他們都已經沒有力氣再戰鬥了。
“這次的我來。”小紫低聲道,像是隻給拉娜婭一個人說的,之後它便飛到前面去了。所有站在原地的人都注意到了小紫的動作,也很明顯地看出這中間的差距。
噬心魔多大。小紫有多小。
他們的表情說的都是同一句話。
“你開什麼玩笑。”
佈雷茲第一個將注意力轉移回來:“分散隊形,就近尋找掩體,不要試圖挑釁它。”
所有人飛快做好了決策,分成三波,去到不同的地方,躲在房屋後面。佈雷茲只能猜想他們已經把附近的魔族全部清理乾淨了,此時不管是退回城外,還是往城中心走,都有一定危險性,留在附近纔是最好的選擇。
至少,暫時只需要面對這一個。
這時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看不見小紫在什麼地方了,拉娜婭雖然看不見,但驚奇的是她能感覺到小紫所在的方向,也知道小紫何時前進,何時停下來。甚至,她能看到它所看到的,儘管只是一片非常模糊的景象,像是大腦想象出的畫面。
噬心魔的身形被放得無限大,她甚至能聽到近在耳畔的嘶吼。自從小紫進化以來,多了一對翅膀後,大幅增強了機動性,它高速繞噬心魔飛了不規則的一圈,拉娜婭想的是小紫應該是在尋找噬心魔的弱點,但這一圈下來,連她都沒發現噬心魔有弱點。
一身的硬甲,甲上帶刺,堅不可摧。
然而,看噬心魔的樣子,剛開始似乎有些忌憚小紫,它也曾嘗試着噴出幾口黑焰吐息,只不過沒有一次命中小紫,周遭的建築,卻熔成了鐵水,瞬間瓦解。
空氣的溫度漸漸以能夠感覺到的變化升高了。
“讓你的靈寵把那傢伙引到我這裡來。”佈雷茲的聲音通過拉娜婭的紫水晶戒指傳了出來。
“引……我怎麼告訴它?”
佈雷茲話語堅定而有力,拉娜婭信他是有把握的。
“它不是你的靈寵嗎?成長期已經可以順利使用契約的力量進行心靈傳音了,抓緊時間。”
“心靈傳音……”意思她是明白了,但還是不知道怎麼做,具體地說,她壓根不知道她和小紫中間還有個叫作契約的東西,那東西在哪都不知道。
但總歸要試試,她開始把注意停留在遠處的小紫身上,用想的方式道:“小紫,把噬心魔引到導師這裡來。”
“是。”小紫的聲音竟也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過了幾秒,小紫真的開始往回飛。
“你能聽見我說話?”
“能啊……這傢伙防禦太強了,我的攻擊對它根本沒用,就看你們導師的了。”
小紫真的能聽見她在腦海中構想出的話,而且也迴應了她,這像是種心靈相通的感覺,前所未有……
沉重的腳步聲逐漸近了,地面一陣陣地顫動,拉娜婭對她旁邊的格林特做了個手勢,這次格林特立刻明白要怎麼做了,讓自己進入隱匿狀態,便不再動作。
在他們中間,唯一一個還暴露在敵人視野之內的,只有佈雷茲,他手握一張卷軸,早已準備好了。
隨着小紫一個折彎,向側下方斜刺過去,噬心魔失去了它最近的一個目標,同時也看到了前方最矚目的佈雷茲。
在體型上懸殊的對比,佈雷茲眼裡也沒有絲毫的畏懼,作爲一名法者,本應該由人保護在團隊後方,但作爲一名學生的任務導師,他毅然決然,挺身而出。
卷軸從手中飛出,展開在他的前方,一手所指的方向,穿過那張卷軸,便是噬心魔的頭部。
頓時,絢麗的魔法陣在他腳下亮起、旋轉,卷軸大放光芒,在顫抖中碎成齏粉。
高階單體懲戒魔法,裁決。
高階魔法就是達到造極境的頂級強者也必須謹慎對待,作用在噬心魔上,如果效果不是一錘定音的,那他們生還的概率就非常渺茫了。
光束穿透原本卷軸所在的位置,直指噬心魔的頭顱。佈雷茲能感覺到自己的法力正以驚人的速度消耗着,但他必須站穩,不能倒下。
但就在同時,噬心魔的六隻眼睛也散發出紅芒,六道虛影,從它的六隻眼裡匯聚爲一體,朝佈雷茲衝了過來。
“那是噬心術!”依蘇緊了緊拳頭,“完了……”
噬心魔有且僅有的一次噬心術機會,它如約地按照主人的要求,對他們中間最強的人施放了。可惜它的情感還沒那麼豐富,沒興致去欣賞這些人自相殘殺,那是它主人的特權了。
佈雷茲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好,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已經容不得他再去做任何其他的事來阻止,只能聽天由命……
一個對衝,兩股強大的能量似有不分上下之勢,在碰撞到一起的時候,擦出一長串色澤詭異的火花。兩股能量由於這次碰撞,都偏離了原來的角度,佈雷茲的裁決魔法刮在噬心魔左肩上,那裡瞬間開出一道切口,絲絲暗紅色的煙霧從中散出,噬心魔當即發出一聲長而淒厲的慘叫。
而噬心術的那道虛影,卻彈向一處學生們的藏身之地,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了。
“它受傷了,遠程集中火力!”佈雷茲喘着氣道,他的額頭上全是汗珠。還好,要慶幸這不是最差的結果,至少他沒被控制,目前學生們也都平安無事。
依蘇這才現出身,隨着她一起出來的還有另一個地方的拉娜婭和格林特,可那兩人都不是對付噬心魔的最佳人選,他們中的遠程主力卻還沒出來。
她們正都疑惑時,那個遠程主力發現自己碰上了大麻煩。
在羅森面前,泰德一副完全不同於平常的狀態,眼底沒有任何情緒,劍刃的鋒芒卻比平時烈得多。泰德就用那種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突然身體像是要向前倒了一般,卻最終沒有倒,在傾斜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停住了,接着朝他衝了過來。
第一時間,羅森沒有選擇正面衝突,而是用弩器架了一下迎面而來的劍刃,卸力讓開。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不是現在的泰德的對手。
泰德中了噬心術,這是在場的人隨後知道的事實。
佈雷茲有些犯難,依蘇在旁邊讓他同她一起擋住噬心魔,但這樣一來他就幫不了羅森了。
對中了噬心術的人,說任何話都沒用,只有將噬心魔除掉,纔是唯一的辦法。至少照依蘇所說的,目前來看是這樣。
“你要幹什麼?”格林特見拉娜婭要走出去,急忙問。
“試一下。”拉娜婭右手手指略微動了動。依蘇只是告訴了他們一種解除控制的方法,還有一種,只有拉娜婭一個人知道,也只有她可能辦到。
即神的力量。
雖然拉娜婭自己都不信,但也只能把依蘇說的當回事了,這次他們纔有希望化解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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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特對於拉娜婭也處在一個幾乎是完全信任的狀態,在格林特眼裡,拉娜婭要去做什麼,她都覺得拉娜婭一定能辦到。前幾次都超乎了她的想象,這次就也沒過多阻攔。
可是當拉娜婭走出去的時候,那[神眼]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但不知怎麼回事,在羅森那邊完全佔着上風的泰德,突然就將目標轉向了她。
被噬心術控制的泰德似乎比平常的狀態強了好幾倍,她自己心裡都沒底,可是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沒有逃避的餘地了。
“這具身體……勉強能用吧。”於這片幻境的掌控者而言,噬心魔這次的噬心術是被他強化過的,被控制的人可能會被動地激發任何想象不到的潛能,而且他能指使被控制的人執行他的指令。
並不是一味地攻擊除了魔族之外的生物了,他能直奔目的,比如,他對泰德這麼說了:“殺了她。”
於是,劍芒從斜指着的地面揚起,向前揮斬。
橫劈。
上挑。
突刺。
動作流暢而迅猛,沒有一絲的間隔。在這樣的攻勢下,怕是任何人,都要就此終結了。
但拉娜婭抓住了泰德的手。用劍的那隻。她自己,沒有閃避,也沒有格擋,硬生生吃下四劍,卻毫髮無傷。
“什麼……”他驚訝又憤怒。
拉娜婭幾乎用出了最大的力氣。折光在剛纔的那一瞬已經全部耗盡了,她必須成功,如果不能成功,自身難保。
已經是孤注一擲的狀態了,她賭注的全都是未知,都是自己最不相信的東西,她開始像其他人那樣祈求着神要保佑她。
[神眼]在這時微微亮了起來。
有如在無垠的黑夜中捕捉到一星螢火。
但是,只閃了一下就黯了。
希望被瓦解,泰德的力度瞬間扳回,手腕一擰,將她掙退數步。
“看來你還覺得他是你的同伴,可惜你錯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判死刑。”
他動作輕柔地把玩着手上的一隻傀儡,隨後用魔焰將它點燃,扔在一旁,直到它被針線縫住的微笑漸漸翻卷撕裂,四肢詭異地搐動,而他轉身離去,再也不看那幻境一眼。
泰德如同突然着魔般一怔,隨之身形在極高的速度下模糊成殘影,腳步虛晃卻迅速向目標踏近,一步一斬,劍無虛發。
拉娜婭已經竭盡全力在閃躲了,一道劍傷還是從她的左肩延伸到胸腔下,深度差點將肋骨劈斷。
血濺在腳印混亂的雪地裡,疼痛壓過意志,終無力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