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起點

這是一個艾德瑞安曾經告誡她無論如何也不要打開的盒子,但既然這盒子能中斷拉爾露絲對她的控制,她倒是有點想把它拿出來研究研究了。

心海其實是個跟精神空間類似的地方,而且在一定的條件下甚至能夠做到互通,但是極少能有人將其開發出來。

從中取物的方式也是類似的,然而不論拉娜婭怎麼試,也無法將那個盒子取出來。

那盒子好像是長在裡面一樣,和心海融爲一體,和她的整個身體融爲一體了,如果想強行取出的話,必定會丟掉性命。

取不出來倒也罷了,拉娜婭還是有些想知道這盒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爲什麼不能打開?

拉娜婭忽然想到了拉爾露絲,但她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迄今爲止,原來屬於她的所有筆記殘頁都已尋回,這麼說來,應該找回的記憶也都存在於她的記憶中了,拉爾露絲所知道的事情,她肯定也知道,那麼拉爾露絲不知道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的了。

可是這盒子明明是拉爾露絲的東西,她怎麼會不知道?

又是選擇性遺忘……麼?

拉娜婭想到了什麼,瞳孔頓時一縮。

那一定跟亞彌有關聯!!因爲在拉爾露絲的記憶中,亞彌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所以,難道是亞彌的神識在控制她心中的盒子,使得拉娜婭脫離拉爾露絲的控制,從而保護自己麼?

如果魔神的神識真的想要自保,爲什麼不逃走,而是依舊呆在艾德瑞安的體內?

是無法逃走,還是……

“他在賭你不敢對他下手!”腦海中一個聲音忽然這麼說道。

“神繼者死亡,神識的力量會大幅衰退,要沉睡一段時間恢復到原來的力量。你就在近處,如果他現在逃出來,不是找死嗎?”

底下,拉娜婭將拳頭死死地握緊。

亞彌,居然利用艾德瑞安……利用她對艾德瑞安的感情!!

但是眼下拉娜婭也沒有任何阻止亞彌的辦法,她不懂驅魔的一套,也沒必要再去找那類人專程過來幫她。

雖然她知道,現在是魔神的神識最爲脆弱的時候,只要稍一動力,所有的事情都將結束,一切恢復平常。然而,她終究忍不下那個心,她不知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還會對一個人心軟,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她也不忍心下手。

安葬的工作還是要繼續,拉爾露絲竟也不再阻止拉娜婭的動作了,可能是生怕那個盒子再度作祟,要是連拉娜婭這個於她來說唯一的希望都死了的話,她就真的沒法復仇了。

在冰棺內部的四周擺上一圈黑玫瑰,拉娜婭抱着穿上黑衣的艾德瑞安,將他放置在冰棺內。

周圍的冷霧時而繚繞着,遮蔽了視線,艾德瑞安的臉開始有了距離感。在無邊的黑色的襯托下,艾德瑞安的皮膚顯得蒼白如紙,五官卻出奇地精緻。睫毛服帖地垂在下眼瞼上,嘴脣緊閉着,雙手交握於胸前,像是在祈禱着什麼。

“安息吧,零五……不,艾德瑞安。”拉娜婭對着冰棺單膝跪地,低下頭說道。

拉娜婭到了別無他求的境界,困了,她就倚着冰棺休息,哪怕寒冷也不在乎,醒了,就看着冰棺裡的人兒發呆,等着時間一點點過去。

到了實在無法再拖延下去的那一天,拉娜婭終於站起身,她緩緩拾起那冰棺蓋,對着裡面的人兒投去一個依依不捨的神情,最終還是蓋了上去。

沉重的冰面與冰面摩擦的聲音。

拉娜婭拿起冰棺旁的一張卷軸,口中念着什麼,那捲軸逐漸化作一道藍光,圍着冰棺合上的縫隙處繞了一圈,那縫隙便消失了,棺蓋與主體合二爲一。

拉娜婭忽然又小步跑上前去,雙手趴在棺蓋上往裡看了一眼,接着自己傻笑了幾聲。

她居然還在擔心艾德瑞安會不會冷。

隔着一層冰,光線經過無數次複雜的折射與透視,看人有些不真切了,拉娜婭便使用洞察之眼去觀察裡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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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艾德瑞安整個人會被蒙上一層紅光,但模樣是清楚的。

現在,拉娜婭可總算明白這紅光的含義了。

永遠的宿敵,是相對於魔神而言;而那註定的眷屬,只屬於艾德瑞安一個……

她施展開空間結界,控制結界縮小到僅能將她自己和這冰棺包圍在內,然後推着冰棺離開星夜殿,離開隱之聖堂。

銀雪城郊外。

銀雪城這個地方,對於艾德瑞安和拉娜婭來說,其實有着一些不好的回憶。雖然這冰棺上有着魔法效果,哪怕是常溫也不會融化,拉娜婭還是選擇了此地,這裡可說是她來到異能界的一個重要的起點。

那麼,是時候給這個起點一個交代了……

此地方圓五百公里內荒無人煙,拉娜婭選擇了一處無比空曠的地方,她想着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還能爲艾德瑞安建造一座像樣的陵墓,如同宮殿那般,一座只有她能走進去的宮殿。

現在,肯定是沒有那個時間了,拉娜婭也就隨意地在周圍佈置了一道保護墓地的結界,然後在冰棺前面加築了一面墓碑。她思索着,滯神了許久,突然想到她還沒問過艾德瑞安的姓氏,甚至連他的父母的情況,也未曾知曉過。

拉娜婭將靈能凝聚在指尖上,在墓碑上寫道:“艾德瑞安,新曆963-984。”

“睡吧。”拉娜婭凝視着冰棺的中心,輕聲道。

寒風凍徹骨髓,飄飛的大雪沒過一會便在冰棺與墓碑上蓋上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被。冰棺被隱沒在其中,墓碑上的刻字也被隱沒在其中。

也有一些雪花落在拉娜婭的頭上、身上,使得她看起來像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零五,我要走了。”拉娜婭走到冰棺側方,拂開上面的雪,輕聲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

拉娜婭凝望着艾德瑞安的臉龐,揚起嘴角笑了笑,“你問我有多快?我不知道,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一定會回來看你。”

冰棺很冰,拉娜婭觸碰在上面的手指,連帶全身一起打了個冷顫。

“零五,你不會也怕冷吧?”

拉娜婭說話的時候一直努力地笑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樣。

她的面容已經十分憔悴,這些天來的睡眠也都很差,每次幾乎是閉着眼睛等待了幾個小時,第二天就已經到來。

此時,她終於支撐不住,腳下一個不穩,倒在寒冷的雪地上。

……

大陸是夏天,銀雪城處於極晝時期,沒有夜晚,天空一直是灰色的。

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那冰棺四周似是被一層淡淡的暗色煙霧籠罩了起來,而冰層也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化爲冰水。

又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暗色煙霧更加濃厚了,冰棺幾乎被埋沒在內看不到了。

終於,煙霧淡去了一些,一道人影慢慢顯現出來,他呈坐起身的姿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門。

艾德瑞安只覺得距離他在熔岩之地時並沒有過去多久,他又用手探到胸前,那傷口竟然已經好了,只留下了一道疤痕。

“果然是這樣……只要肉體還沒被毀壞到完全不能用的地步,神識都能把人救回來。”

他環顧四周,立刻發現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孩,他趕忙將她抱了起來,讓她的頭能靠在自己胸口,儘量讓她的身體少接觸一些冰冷的地面,多接觸一些自己的體溫。接着,他佈下一道結界,隔絕了寒冷和飛雪。

艾德瑞安心裡知道,他能夠復活絕不算是奇蹟,而是仇恨的驅使,魔神的目的還沒達成,不會輕易讓自己死去的。

他注意到自己衣服上還粘着幾朵黑玫瑰,猜想着這段時間拉娜婭爲他所做的一切,不禁將懷中的人又抱緊了些。

“對不起,這些天苦了你了。”

……

拉娜婭被驚醒了。

當她恢復了一點意識的時候,她便猛地想到,自己是昏倒在雪地中!這絕對要沒命的!

儘管她感受不到一絲的寒冷,而她也當做是待在寒冷環境中太久的人,體溫會越來越低,最後甚至感覺不到冷。

然而緊接着她又發現了一件令她驚訝的事情。

她是躺在艾德瑞安的懷裡……!

“你醒了?”

艾德瑞安正望着她,一隻手輕輕蓋在她臉頰上。

拉娜婭連忙起身倒退好幾步,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

是痛的。

這怎麼可能?!!

“零五……?”拉娜婭試探着問道。

“嗯?”

“真的是你?”

不知爲何,拉娜婭總覺得,面前的艾德瑞安,有股難以言說的陌生感。她也不知道是哪裡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爲在她的觀念中,人死不能復生,如果真的能,那一定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你這幾天累壞了,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不,我……這……怎麼可能……”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回——”

艾德瑞安話到一半,他的身形一頓,拉娜婭已是迎面撲向了他,將他緊緊抱住。

艾德瑞安看了看底下正一下下抽搐的肩膀,順勢輕輕抱住了她,一邊說道:“你是不是好奇我爲什麼會復活?”

拉娜婭點頭。

“我記得我對你說過,你只有完全激發出神識的力量,才能徹底殺死我。而你沒有用全力,魔神的神識拖住了我的性命。”

在這寒冷的天氣中,艾德瑞安的身體竟然如同火一樣炙熱,這是充滿生命力的跡象,絲毫也不像剛纔還在冰棺裡躺過的人。

拉娜婭靜靜地呆在艾德瑞安的懷裡片刻,忽然推開了他。身側的溫度由剛纔的溫暖,霎時轉變爲冰冷刺骨的風。

她說:“你不是零五。”

艾德瑞安反問道:“爲什麼不是?”

她說:“你是魔神!!”

艾德瑞安笑了笑,上前捧上她的臉頰,“你沒事吧。”

然而,他的手立刻就被拉娜婭揮開,接着拉娜婭便轉身疾步離去。

艾德瑞安沒有追上去,而是徑自嘆了口氣,自語道:“傻瓜,我要是亞彌,我早就殺了你了……”

拉娜婭調出她所能到達的最快速度,並且在自己所能及的消耗範圍內毫不間斷地使用傳送引器,朝熔岩之地奔去。

雖然沒有確鑿的依據,但是憑自己的感覺,這個“艾德瑞安”絕對不是以前那個艾德瑞安,魔神……要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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