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嘆了口氣,“在我離開的時候,她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斯洛姆王國的都城,在路上都能看見餓死的窮人,居無定所的乞丐,對手無寸鐵的平民行使暴力的士兵。整個都城被籠罩在灰色調中,就連空氣都是冷的。
理查德再度轉過身來,看向茉崔蒂,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小影,我本想讓你一直當我的護衛,我餘下的錢肯定能保證你衣食無憂,甚至花天酒地都不是問題。可你執意要走,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根本攔不住你。”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茉崔蒂淡淡地回道,接着她就此轉過身,逐漸遠去了。
理查德望着茉崔蒂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升起一陣落寞感,他的馬車伕和守衛們全部犧牲,茉崔蒂也這麼走了的話,他就真的只剩一個人了。
也許,他也應該離開這個奄奄一息的都城,到別的地方去過完自己的餘生。
理查德剛想去一個地方的,忽然想起,他的令牌被茉崔蒂拿去了,他無法找金庫管理者取出屬於他的那份資產。
無所謂了,那麼多錢自己一個人也根本帶不了,要是再遇到劫匪,沒有了護衛,就真的是人財兩空了。
漫無目的地閒逛着,理查德竟走到了皇宮前,實在是因爲這段路程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哪怕蒙着眼睛,他也能走過來。
“嗯,這不是理查德嗎?”一個皇家士兵扛着長槍走了過來。
“我怎麼不認識他。”另一個士兵也跟着走了過來。
“你不認識他正常,他只是個小官。”第三個士兵也圍上前來。
理查德第一時間就感覺這幾個士兵的架勢不對,他的手下意識地抹上腰間的劍柄,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們三個人,“肆意攻擊我的話,國王會讓你們掉腦袋的!”
這只不過是最低等的皇家士兵罷了,理查德雖然只是個小官——沒錯,他是負責這個王國所有驛站的小官——但總比這些士兵要高級多了。
“國王?恐怕他現在在和七八個女人共浴。”一名士兵陰笑着舉着長槍向理查德逼近。
“我贊同你的觀點。”另一名士兵也附和道。
士兵所描述的畫面在理查德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想象得到,畢竟國王本身就是這麼一個貪婪而墮落的人。
國王鬆於統治,這個王國裡的所有人都將法律視爲空氣,爲所欲爲。這樣的現象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早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已經到了最爲惡化的狀態。
一開始只是王國中的平民百姓們感到不滿,他們中有些人開始遊行,起義,到處宣傳國王的腐敗,不問世事,仍然徵收大量賦稅,無限地壓榨底層階級。皇家人對此展開了反抗,起先壓下去一點勢頭,但是平民勢衆,皇家士兵與貴族們難以與其匹敵,部分皇家人也加入到反叛的隊列中。
推翻當代國王的統治,成了他們最大的目標,然而越到後來,這場起義卻在無形中變了味,他們逐漸變成了無惡不作的強盜,不論是還未叛變的皇家人,還是原先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反叛者們,他們會不顧一切地奪走屬於這些人的有價值的東西,佔爲己有,有的人滿足了之後就從此離開這個王國,有的人則還想留在這裡,繼續撈幾筆。
不管國王現在在幹什麼,他都永遠對外界的這些變化置之不理,只要有那個人在,就沒有人能撼動他的王位……
“看着吧!”一個士兵持着長槍向理查德衝刺。
“愚蠢的貴族,你馬上就要死了。”另一個士兵拔出長劍向理查德劈砍過來。
三個士兵從三個方向把理查德圍住,理查德躲無可躲,在面臨危機的時候,他的潛在力量被激發了出來,用自己的劍格開其中一個士兵,從包圍圈中鑽了出去。
理查德只是個驛站的總管罷了,不是什麼劍士訓練教官,抵擋下這一擊就已經十分吃力,何況對手還是三個人。
“太差勁了!”那三個士兵又衝了過來。
理查德迅速朝四周望了一圈,尋找有沒有馬匹,要是能讓他騎上一匹的話,興許還有從這裡逃走的機會。
可是沒有!
理查德身體向左一斜,躲開從右邊而來的攻擊,再用長劍挑開從左邊來的攻擊。
理查德真恨自己爲什麼沒有三隻手,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敵人,這一柄長槍從他腋下穿了過去,身側的衣物被挑開,肋下被劃開一道傷口。
要是他躲避的速度再慢一些,這把長槍就要直接貫穿他的身體了。
不行,士兵都有厚重的鎧甲保護,完全衝不破他們的防線。皇家士兵怎麼說都有一定的戰鬥素質,可是理查德一直都是靠別人的,必要的時候自己防守一下就足夠了。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像今天這樣,獨自面對敵人的處境。
理查德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處跑。
他不禁想着,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走到皇宮這裡來了,真是倒黴。
父親……對,父親!
理查德終於想起來了,他是想到了還在皇宮裡的父親纔過來的,思緒轉移的瞬間,理查德的速度慢了一個檔次,他猶豫了,該不該回去見見父親,必要的話還要把他帶出皇宮來,可是他現在哪裡回得了頭。
結果就是因爲慢了那麼一下,理查德立刻就被那三個士兵追上了。
一個士兵用長槍刺在理查德擡起的小腿肚上,理查德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貴族果然都是像這樣沒用麼。”那個得手的士兵一腳踩在理查德的背上,他的笑聲很是難聽。
另一個士兵把掉在理查德手邊的長劍踢到更遠的地方,擋在他的身前。
本來就灰暗的天逐漸黑了下來,夜晚要來臨了,幾隻蝙蝠從皇宮建築前掠過。
理查德被這一腳壓得喘不過氣來,越來越多的血從他肋下的傷口處擠出,浸紅了他的衣服。
理查德將雙臂彎到面前,想用拳頭的力量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但看來根本就沒用。
眼見自己走投無路,理查德仰頭看着他面前的士兵,哈哈大笑道:“你們從我這裡得不到任何東西!”
“少做無用的反抗,你明白這個道理的。”那士兵一腳跟砸在理查德頭頂,那可是鋼鐵鑄成的靴子,邊緣的棱角尖利無比,這一下立刻磕破了理查德的頭骨,鮮血從髮絲流向臉頰,他的下巴骨撞在地面的那一刻,也碎裂了。
“皇家令牌,我早就把它送人了……”儘管現在每說一個字,都會疼痛無比,理查德還是忍着痛,笑着說了出來,反正自己已經活不成了。只要這幾個士兵從他手裡撈不到好處,他也算是做足了反抗了。
“什麼?”士兵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理查德,他們當然清楚皇家令牌有多麼重要多麼珍貴,而這個傻子居然把它送人了?
三個士兵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很顯然,他們都覺得理查德是騙他們的,他們肯定要先在理查德身上搜刮一輪。
兩個人把理查德翻轉過來,按住他的身體,另外一個開始在他身上各種地方搜刮起來。
那個搜刮理查德的士兵表情越來越驚疑,因爲哪個地方都沒有皇家令牌。
“你們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哈哈哈哈!!”頭部血流如注的理查德狂笑道。
“沒意思,那你還是滾到地獄去吧!”那個搜刮無果的士兵走到一旁,撿起一把長劍來,對着理查德的胸膛,縱貫而下。
當死亡已不可避免的那一霎那,多數人還是會對生命有着強烈的留戀,可是現在掙扎已經來不及了。
理查德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試着動了動拳頭,可發現兩隻手腕都被扣着,連擡都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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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影還在身邊就好了……望着瞬間逼近自己的冷冽的劍光,理查德的腦海中掠過這麼一個念想。
同一時刻,他的右手虎口處,一個拇指大小的青藍色印記驟然亮起,明豔如鬼火。
那個聽見了召喚的人漸漸於夜色中顯形,在披風的遮掩中,兩側手腕輕輕向前一抖,兩把匕首就相繼射了出去。
就像是匕首事先就在士兵的身上牽了一根線般,精準地鑽入鎧甲的間隙,扎進他們的身體中。
兩個固定住理查德身體的士兵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就仆倒在地。
短暫的間隙中,不管是理查德,還是剩下的那個士兵,都察覺到了身旁的變化。士兵想的是這附近居然會有理查德的援手,而理查德怎麼也不敢想象,那個人居然真的來了。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長劍刺下的軌跡。
理查德竭盡全力向後挪去,試圖躲開這一擊。
不可能躲過,對方太快了。
還是會死……!
絕望讓理查德全身使不出半點力氣。
當長劍即將貫穿他的身體的前一刻,理查德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士兵的身軀,包括他握着的那把長劍,一併被橫掃過來的巨鐮攔腰斬斷,飛出他的視線。
殘缺的劍刃無力地掉在理查德身上,還留在原地的下半身彷彿定格住了。在殘軀的後方,收割者濺了滿身的血斑,青黑色巨鐮在她手裡一閃即逝,血雨灑滿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