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起來像是第一次來這裡。這是工匠區,大家都叫我鐵刀,你們也這麼叫就好。”
繞過這棵巨大的翡翠寒鐵樹,他們遊進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鐵刀開始了滔滔不絕的介紹。被關進沉沒之牢的罪犯都是終身監禁,大多數人都會因此變得日漸消沉,但有些人依舊保持着樂觀的本性,竟在裡面做起了生意。
早些時間,還存在着金錢交易,但是發展到後來,金銀財寶全部變成了沒用的東西,他們改用食物或者其他的實用物品作爲交換。
看看鐵刀這肥胖的身軀,也許能猜到點什麼。
這些人的供給就很顯而易見了,沉沒之牢無比兇險,既然天天都存在着弱肉強食,那麼他們便爲罪犯們打造武器和防具,製作恢復或增強藥水。
“什麼,需要治療?”鐵刀把他們帶到一個藥師面前,儘管他看着一點也不像會做藥水的。藥師說:“魚丸呢?”
魚丸是這裡用以交換的道具的統稱,只要是對這裡的工匠們有用的東西都能稱之爲魚丸。魚丸有可能是鮮美的海魚肉,也能是完好的皮革和鱗甲,它已經成爲一種錢幣的形式了。
這個道理沒人解釋,兩個陸地上來的外行自然不懂,班德魯聽着就想回頭去抓條魚了,然後被鐵刀攔了回來。
“他們是我的朋友。”鐵刀說着,給了拉娜婭一個眼神,示意讓她走到藥師那邊去。
藥師一副有話說卻難以啓齒的樣子,看來鐵刀在工匠區的地位非同一般。
療傷也沒什麼花樣可言,工匠區沒有一個人會用魔法,更別說治癒魔法。只不過他用的藥膏是一種膠體,能很好地隔絕海水,並且持續作用於傷口。
這倒是給了拉娜婭一個啓示,要是有機會回到大聯盟,一定要把她的這一發現彙報上去。
傷口接觸不到海水之後,沒有先前那麼疼了,但傷勢的恢復仍然是緩慢的,這時鐵刀把他們叫到他的鐵匠鋪休息。
這簡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參觀了,鐵刀的鐵匠鋪裡,製作好的武器成品,全都是綠色的,沒錯,和翡翠寒鐵樹一樣的顏色。屋子的角落裡則擺放着一些模具和瓶瓶罐罐,鐵刀說,在牢里弄不到火種,只好用試劑讓金屬融成水,之後再把雜質提取出來。
“另類的鑄器術。”拉娜婭看到這些後笑了笑,這也算是碰見同行了。用翡翠寒鐵樹生產出來的原材料來製作武器,倒是前所未聞。
“在你們看來當然是另類,可我們就不這麼覺得了。”鐵刀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兩個人類,“我十分好奇,你們究竟是怎麼被關進來的?”
“不要提了……”與此同時,拉娜婭和班德魯居然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鐵刀有些掃興地吸了吸鼻子,“好吧,但你們也不要太天真,既然踏進了這裡,就一輩子也別想出去了。”
“真的假的?”拉娜婭漫無目的地打量着屋子內的各式武器,可總有那麼一點,看着眼熟……
翠綠色的刀……
她記得,斯拉克的手裡,好像也有一把翠綠色的刀,沒細看材質,但顏色是不差分毫。
“鐵刀,你都給誰打造過武器?”
剛問出口,拉娜婭就發覺白問了。
“啊,太多了,我不記得了。”鐵刀說着還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
不過他又緊接着說道:“你們是不是對我的翡翠寒鐵樹特別感興趣?我跟你們說,這是我從牢外帶來的種子,我還差點沒發現它,要不是有一天我從鱗片的縫隙裡把它找出來,我纔不會像今天這個樣子!”
拉娜婭很想說一句不感興趣,如果斯拉克的那把匕首真的是鐵刀打造的話,她在想怎麼用合適的方式,從鐵刀這邊套出一點斯拉克的事蹟出來,卻又不在自己所說的話語中暴露她所指的是誰。
“接待過特別強的顧客嗎?”拉娜婭試問道。
“有,有!”鐵刀頓時激動了起來,嚇得拉娜婭以爲他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誰想他竟然說道:“你不就是嗎!”
“……”
“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有個我一直惦記着的客人,他強不強我不知道,但他挺特別的。”
鐵刀說:“不曉得你們知不知道,沉沒之牢已經有三千年的歷史了,不管是被關押了很久的老囚犯,還是剛進來的新囚犯,他們或遲或早都會明白一個道理:他們永遠逃不出這裡。
但是,大概在六十年前,我遇到了一個小怪物,當他游到我的門口時,我嚇到了。不光是他帶來的‘魚丸’的數量,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我形容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只知道當時我全身的鱗片都立起來了,肌肉和神經高度緊繃,生怕他會衝過來把我殺掉,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這麼做。
會來工匠區的都是有求於人的,那個小怪物也不例外。別人購買武器大都是防身用的,他的要求很特別,他說,讓我給他打造一把能悄無聲息切開鐵欄的刀。他遊近了以後並沒有先前那麼可怕,相反還有些可愛,看上去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當時我直接就笑出來了,我說,我要是能做出來,我早就不在這裡了!”
拉娜婭進一步覺得她的猜測有一定的可能性,六十年前,斯拉克曾經說過他也是六十年前被關到這裡來的。
“不不,你要是能做出來,你還是會在這裡。”拉娜婭說道,她不會把她跟典獄長交手的事情對鐵刀說的,但至少,蒼穹之劍都對付不過的怪物,哪是鐵刀做出的武器能對付的?
“我當然知道,那小傢伙,想用刀子切開鐵欄,難道不知道水草才更加可怕嗎?我只是用另一種方法告訴他,越獄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之後那小傢伙就賭氣一樣把‘魚丸’全部砸進我的鐵匠鋪,對我說他已經記住我了,讓我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做出這把刀來,如果一個月之後他看不到這把刀,就把我殺了。
他走了以後,我就明白,刀還是得做,可我根本不知道該從何入手。這裡最硬的材料只有翡翠寒鐵,硬度和鐵所差無幾,我曾試過用翡翠寒鐵刀去切鐵塊,卻只能留下一條淺淺的劃痕。他還要求悄無聲息,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去詢問工匠區其他的鐵匠,遺憾的是,他們的技藝都不如我,也沒有一個能幫我出謀劃策的。我很焦慮,一個月太短了,而且用我的方法打造武器,最關鍵也是最耗時間的工序是做模具,沒有十天八天的完成不了,但是離最後期限只剩下半個月了。
你們也知道,最後我當然是做出來了,否則我也不可能對你們說這個故事。有一天,我經過翡翠寒鐵樹的時候,不小心被一片葉片劃傷了。那感覺十分難忘,起先我完全沒有察覺到,然後被切開的地方傳來一陣涼意,開始生疼,馬上又被海水的鹽分刺燙得難受。
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當時我就震驚了,因爲我從來沒有被翡翠寒鐵樹的葉片劃傷過!”鐵刀拍了拍他上臂厚實又堅固的鱗片,“就是這個地方!你們知道爲什麼嗎?我返回去一看,那片葉片長得和其他所有的葉片都不一樣,它變異了,邊緣長成了鋸齒狀!
我瞬間覺得自己有救了,就把這葉片取下來回去研究。鋸齒的思路是對的,但葉片上的這種程度還不夠,要想達到悄無聲息的條件,必須要改進才行。接下來的半個月,我開始了前所未有的趕工,那段時期我做毀的模具比我入駐這裡以來都多,別的鐵匠都懷疑我是不是病了。
終於在期限的最後一天,我完成了它,正好那催貨的小怪物也一腳踏了進來。他試刀以後非常滿意,把我用來測驗的鐵柱切成了一碟薄片,就離去了。我真慶幸他還好沒對我這間屋子開刀,或者是在我的身上。
這事情沒有結束。我要把我的自豪感分享給這裡的所有人,還告訴他們,那個小怪物想拿着我做的武器越獄,咱們就等着看熱鬧吧!結果後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沉沒之牢如同千百年來一樣正常運轉,每天都有新囚犯被關進來,每天都有弱者死去,就是沒傳來有人越獄成功的消息。我很失望,就像我花費了這麼多心血做出的武器,石沉大海了一樣。
要是越獄成功了,牢裡一定會引起大騷動,至少他們會說哪個地方的鐵欄被鋸開了之類的,可是連這也沒有。看來那小怪物並沒有越獄成功,所以,他可能還在這牢裡,或者……早就死了。”
六十年前,翠綠色的刀,沒有越獄成功,小怪物,這幾個詞聯繫在一起,拉娜婭幾乎能夠肯定,鐵刀所描述的人就是斯拉克。
果然好低調啊!擁有這麼一把好刀,竟然還能隱姓埋名六十年。
拉娜婭有點明白斯拉克爲什麼會不跟他們到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