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輝的交涉比泰德想象中還要順利,但這次他的行動並不在羅森的掌控範圍內,他必須得趕回去彙報成果了。
將要離開晴雪城時,卻看到一個飛影掠過了他,繞了一圈後又飛回來,停在他眼前,正是小紫。
“主人被夜魘的人困住了,快想些辦法……怎麼就你一個人?”
“什麼?”泰德臉上的驚訝只是一瞬,下一秒又恢復了鎮定:“不,她不會有事的。”
“那可是敵人的老巢,你就這麼不擔心嗎?”
“如果勝利條件是摧毀對方遺蹟,只有拉娜婭知道遺蹟碎片的下落,他們是不會輕易殺了她的。我相信她可以保護好自己,至於辦法,我們可以慢慢想,不要衝動行事。”泰德說:“但你說得對,我這次雖然是一個人來,這邊的確需要再派遣一些人手,這件事我會辦好。”
“我覺得,我們應該讓首領知道主人的處境,只有我們這方知道這個情報是不夠的。”
這點泰德倒是贊同,便折身返回,又找到普利斯特,將事實都說了一遍。普利斯特就沒泰德這麼淡定了:“才得知她活着的消息,又……哎……”
小紫也強調道:“我們只是彙報這個消息,你們千萬不要衝動啊!”
泰德:“是的,等我回去後,我們那邊也會想辦法。”
“剛鐸需要管理他的國家,情報部已經沒有人有能力潛入敵營,探查情報了,更別說將聖堂救出來。先謝謝你們,之後有什麼事我們再——誰在外面?!”
普利斯特話音剛落,三者一同轉頭看向門外,都只看到了人影跑走的一瞬間,小紫率先飛了出去,那人已經不見了。
“算了,這裡是天輝的核心,也不可能是什麼外人。”普利斯特擺了擺手道。
之後,泰德便啓程返回,小紫本來想再去夜魘尋找拉娜婭的下落,普利斯特卻道:“相信她一定會沒事的,你暫時留在這裡吧,萬一聖堂回來了,你卻陷入危險,我就不好交代了。”
論實力,小紫確實比拉娜婭差幾個層次,也只好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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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一個人就過去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
泰德早就猜到羅森會這麼說,也只是低着頭由他訓斥。
“拉娜婭不見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正想和你說。是小紫給我的消息……”泰德一五一十地說了。
“噢……知道她在哪,我就放心了。”羅森摸了摸下巴。
泰德對着羅森尬笑了一聲。
“現世不能沒有我們的人,我打算分配一些人過去,但暫時還不是用來救她的。”泰德說:“我們必須在三途川的傳送門附近率先搶佔一處崗哨,嚴格監控門外的動向,必要的話,還要阻止那些試圖進入傳送門的人。”
“這點我贊同。那麼人選呢?”
“洛隱吧,還有隸屬菲利爾團隊的那些人。”
“洛隱……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這個人真是再適合不過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泰德。”
“嗯,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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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魘地牢。
隔着一道柵欄,裡瑟爾盯着這個之前見過一面的敵人,宛如一尊石像。他已經這樣盯了一天了,上頭給他的消息是,卡爾下午會來,但是現在已經是晚上的範疇,還是不見人影。
關押拉娜婭所用的牢房,正是曾經奈克斯待過的一間,當年奈克斯突然狂暴,打破牢門,並搶走了他拷問犯人的刑具——黯滅[Desolator],如果他有搶回來的想法,恐怕連命都丟了。奈克斯後來雖然在冥魂之夜的角鬥場上輸給了狼人少年貝恩霍勒,使其獲得了惡魔刀鋒,但奈克斯仍然被冥魂大帝看作最具破壞力的戰爭機器,好生培養,卻留裡瑟爾一個人繼續在牢裡看守囚犯。
現在,這間牢房又被多加固了幾層,如果從外面看,只能從這邊縫隙裡看到囚犯的半隻左眼,再從另一邊縫隙裡看到囚犯的肘尖,幾乎是密不透風了。
除了拉娜婭之外,牢裡的其他囚犯,基本上都是之前的戰役中被俘的天輝兵,等日子一到,他們就要被冥魂之力殺死並改造成亡靈,成爲夜魘的力量。甚至,現在有些在牢裡的苦工,就是他們昔日的戰友。
又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終於傳來了腳步聲,不是獄卒的鐵靴,鞋跟的聲音是清脆的,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卡爾來了。
裡瑟爾示意卡爾到準備好的位置坐下,卡爾擺了擺手,徑直走到拉娜婭所在的牢房面前。裡瑟爾也沒有多說什麼,從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在刀刃上抹了一些……唔,取自他自身的烈性毒藥,然後拿鑰匙將牢門打開了。
那是一把特製的鐵椅,坐在其上的人四肢會被銬住,包括頸部、腰部和腿部在內,全身動彈不得,還有一些帶有特殊功能的機關。裡瑟爾走到拉娜婭側方,就等卡爾發號施令了。
“你最好學聰明一點。”卡爾抱着手臂,眯着眼用鼻孔看她:“說吧,遺蹟碎片在什麼地方?”
拉娜婭目無表情地看回去,裡瑟爾的匕首就停在臉頰幾釐米遠的地方,牢裡其他房間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時全都停了,空氣安靜得像是被施了靜默咒語。
卡爾見識過拉娜婭的倔強,沒有哪個女性不會珍惜自己的臉蛋,他今天,已經做好了把她折磨得支離破碎也問不出半個字的準備。沒有遺蹟碎片,大不了也就是麻煩點,將天輝的人全部殺光。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卡爾看着拉娜婭,根本不能若無其事,因爲心裡清楚已經不能把她當成弱者或是獵物來看待。他已經喪失了玩遊戲的樂趣,他現在只想結束這場戰爭。
“我只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三——”
“碎片被我藏在我的世界,我跟影魔交過手,你們可以問他入口的位置。”
裡瑟爾呆住了,匕首停在一半,擡頭看了看卡爾,卡爾也呆住了。
“我說完了。”拉娜婭歪了歪頭。
卡爾在不知所措中又有些來氣,這表情好像在對他說:“難道你還想讓我帶你過去拿嗎?!”
卡爾索性兩步走了上去,奪過裡瑟爾手中的匕首,在拉娜婭肩上重重地來了一下。
血肉在劇毒中翻騰起泡沫,天知道這有多痛,但拉娜婭只是咬了咬牙而已。
“等一下,您聽我說。”裡瑟爾制止了卡爾,示意到遠一點的地方說話。
裡瑟爾看了拉娜婭一眼,只是淡定地重新將門關上,然後帶卡爾一路上階梯來到地面:“我也想到了種種可能,聖堂既然敢這麼說,在她那個世界,必定有埋伏。但如果放她一個人過去,那也是不行的。我們對她的世界一無所知,而她對我們的世界瞭如指掌。依我看,聖堂還是先由我來看守,混沌騎士涅沙不是可以穿越位面麼?讓他去幹這件事。也許在那個世界,我們還可以找到一些強力的盟友。”
卡爾點了點頭,他這才發覺,同樣是面對這一個人,相比裡瑟爾,他已經少了一樣叫做理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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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普利斯特就收到了泰德傳來的消息(由於普利斯特十分信任他,直接讓他的戒指也加入了天輝的通訊網絡,說到底這也是拉娜婭的功勞),泰德已經派人去了三途川,不過多久,就可以建成崗哨了。如果天輝這邊有需要,隱之聖堂會盡可能地給予幫助。
這倒是件好事,只是拉娜婭的狀況也令他擔憂,他下意識地想拿茶杯喝一口茶,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見房間里正好有侍者在,普利斯特隨口喚道:“莫莉,麻煩換壺新的茶來吧。”
“首領,是我。莫莉從昨天開始就不見人了。”侍者拿過茶壺說。
“哦,不好意思,你們衣服都一個樣。莫莉這孩子也真是,總是這樣,僱她來不是讓她東玩西玩的,等她回來,你得好好教育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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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突然暴起的騷亂驚醒了拉娜婭,緊接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這明顯是劫獄的動靜,但拉娜婭並沒有激動,而是疑惑,到底是哪個人能這麼衝動啊?
直到一聲幾欲震破耳膜的巨響,拉娜婭面前的牢門砰然碎裂……一把青黑色的鐮刀,在黑暗中閃爍着森冷的光。眼前的人並沒有停下動作,對着她被銬住的地方又是幾揮,在當事者看來是要把她砍成好幾塊,但她整個人還好好的,只是鎖鏈全都斷了。
茉崔蒂伸出一隻手,想拉她站起來。
不知是驚的還是坐久了真的沒力氣,拉娜婭剛起身到一半又有坐回去的趨勢,忽然瞥見茉崔蒂身後襲來一把更長的、沾着劇毒的鐮刀,她猛地將茉崔蒂拉向自己,藉着這個力道自己挺身而出,折光在一瞬間展開。
“沒讓你逞英雄。”茉崔蒂冷喝道,將拉娜婭推到一邊,一個閃身就已到了裡瑟爾身後。
接下來的事就是拉娜婭看來也毫無懸念,裡瑟爾被砍成了兩半,綠色的毒液濺得到處都是,逼得茉崔蒂不得不用了魔法免疫。
牢裡清靜了,茉崔蒂將披風沾上毒的部分割去,拉娜婭走了出來:“好人不做到底麼?”
茉崔蒂看了她一眼,頓了頓,影誓寒光一揮,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響,這四周的門鎖全被斬斷了。
“謝謝你,我們欠你一個人情。”被解救出來的天輝兵說。
茉崔蒂對此不以爲意,這些人往往說完就不會見到下一面了。
正打算離開,拉娜婭不知什麼時候脫了一雙獄卒的鐵靴,她自己已經穿上了,這一雙顯然是遞給茉崔蒂的。
“你這麼做他們也不會覺得是這個人乾的。”茉崔蒂說。
“至少不會覺得是你。”
“開什麼玩笑,他們連我還活着都不知道。”
“影魔是在三途川找到的我,你覺得這意味着什麼?”
茉崔蒂面色一變,還是接過了那雙靴子。走的時候,他們刻意把茉崔蒂那些小一號的腳印給蓋過去了,茉崔蒂則掏出不知從哪拿的詭計之霧,掩護他們逃出了這個地方。
由於逃脫的時間緊迫,拉娜婭直接在地圖上跟茉崔蒂解釋,傳送門出現的時間以及位置。
“你居然在天輝當掃地工?哈哈哈哈哈……那你現在又叫什麼名字了啊?”
“……莫莉。”
“茉莉?你怎麼不叫薔薇,不叫喇叭花啊。”
“這是有含義的!”
“哦?什麼含義?”
茉崔蒂卻不再說了,她的眼底像是一潭風吹過的湖水,“你說,如果戰爭真有結束的一天,他會接受我嗎?”
拉娜婭先是一愣,然後笑道:“說不準。但比起你來說,我就沒那麼好命了。”
“我與他在結束之前,必將經歷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