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姓神族獨尊北神陸洲,對洲內各個滅神宗族看視極嚴,但在對普通世人上就是極爲寬鬆了,寬鬆到近乎不理,不僅自身不理,也不容許各國皇族壓迫國民。生活在北神陸洲的普通世人們都覺着撞上真正的慈悲神裔了,對能擁有夢想中的太平安寧日子,心中感恩無盡,只要是神族弟子來到,無不恭敬奉命,只要是神族有所令示,無不竭盡心力去辦。
天色大亮,及至巡視衛軍行過,狄沖霄一行方從小鎮酒館離開,繼續北行。對於吃喝間打聽到的九霄升神大比戰,衆人都是頗感興致。
九霄升神大比戰就是青霄奉穹主之令舉辦的滅神比戰,真正目的是爲穹姓神族收羅人世極其少數的那些天命之才,並不一定就是要滅神強者,首重的是天資,因而比戰上分得極細,每個大鎮也都會派有神族弟子做爲升神指引使者,察辨所有十二歲以下孩子的天賦,以求無有遺漏。九霄升神戰正式定爲四年一比。
不得不說青霄實是穹姓神族中唯一深明世人心想的人,事情辦得極爲出色,令普通世人們對於描繪中的神界仙境無比嚮往,也將能進入神界居住視爲無上榮耀,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絕不會對神族有所懷疑,就算懷疑也會因着無法放棄的太平安寧而選擇無視。
看看將到棋盤石林,童宣韻先行帶人隱下。百花姐妹雙鏡同顯月芽兒神魂。三隻眼兒魅悄然於石林外界繞轉,沒發現什麼不妥,回返隱處。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穩妥起見,狄沖霄決定暫不入谷。過得半個時辰,先是十餘人拉着車進入棋盤石林,後是百餘人,再後人羣川流不絕。
棋盤石林並非安全賞景地,多有獸羣出沒,普通人一般絕不敢來。狄沖霄不禁好奇,看看有人拿着錘與斧,便將一塊大石塞進幻形袋裡,弄出一柄大石錘,扛上,瞅準機會自林裡跑出,混進一羣新來人中,爺爺叔叔的親熱招呼。男女老少都覺着狄沖霄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就都想着他是鄰村的人,回以親切招呼,互相閒扯。
不多時,狄沖霄回返。
百花藏道:“怎麼回事?反擊獸羣?連魂器也沒有,這分明是送死啊。”
狄沖霄道:“不是。青霄弄出的九霄升神戰是北神陸洲所有城鎮都必須參與的,但要想夠格去人霄國皇都參加升神戰,就先要通過小升神的考驗,說白了就是各城各鎮都會有神族弟子做公正的神選戰,勝者得到神選者的資格。其後神族弟子會帶着本屬地域內的神選者去和別城別鎮的神選者對戰,進行下一輪的神選者挑選。是比戰就要有修行場、比戰臺嘛。目下北神陸洲所有城鎮都在大建,這石材木料就是哪都缺,買都買不到。因着青霄明示所有孩子都可以得到公正無私的神選察辨,所以村人們都很積極,希望能在最短時間內建成神選院。”
寒寧馨道:“青霄是個宰相材料。”
狄沖霄笑道:“他本就是天神之鞭的神相嘛。比起神族,他更像那些在歷史中留下一筆的帝王將相,冷血無情、殺人盈城,可未嘗不會給世人帶來一個太平盛世。不過也正因如此,他永遠不可能真正被自己同族所認同,他的處境只是會比遊一半要好些。我也知道此次巧遇爲什麼會是十中三了。”
衆人也是明白了,望向棋盤石林,心現遺憾。
棋盤石林不僅風景優美,也是一個天成的迷宮,尤以石林中心的迷環道爲最,休說普通人,就是滅神師與兇獸也往往陷在環道,迷途難出。對於索拉三世來說,迷環道會是修悟神魂的上好之地。但天地變化無常,每天都會有新成迷境出現,也會有古老迷境消失。沒有了天地擺設而成、錯綜複雜的石林,迷宮也就不復存在。
人多力量大,也是後來人手中終是有了開山取石的魂器,到得午正時分,棋盤石林南側的石林消失了大半,成了各村各鎮神選院的建造石材。
一直沒有神族弟子與滅神師出現,狄沖霄一行也就放心混入人羣中,往來尋找,最後溜入目下還沒有被破壞的迷環道中,等待巧遇的出現。及至太陽落山,村人不敢夜留,合羣同返,棋盤石林空靜下來。狄沖霄躍至迷環道一根石柱頂上,舉目四望,微微搖頭。照村人今天開山取石的速度,不用三天,棋盤石林就會被破壞殆盡。
寒寧馨來到他身邊,道:“要將左賀小子抓來麼?”
狄沖霄道:“大如天星也有殞滅之時,一片石林豈會例外。在我眼裡,一個美好事物因着另一個美好而消亡,屬於壽終正寢。不管神族到底是以什麼眼光看待那些神選人,對那些渴望孩子得到美好的父母來說,神選院是極其少數能改變他們孩子命運的希望所在。而且還很公正,你有多少天賦就能得到多少美好與希望。”
寒寧馨道:“這也是你當初決定隱身不出的原因之一。”
狄沖霄道:“早知瞞不過你。是將隱世神族徹底毀滅,還是允許他們也能在世間去追求自己的美好,我要看看再說。至少穹族不是讓我無法完全接受,只要一些該死的人死去,我就可以允許穹族留在人世。”
寒寧馨輕哼:“瞧這口氣,你還真以爲你是我親孃了?”
狄沖霄抱起人,正經八百地道:“犯傻了,我這一生都不會是魔皇,我會超越魔皇。”
寒寧馨道:“這話我愛聽。狄叔蕭嬸的消息,老光頭那有了麼?”
狄沖霄道:“波哲羅有太多事要做,也有多太人盯着他,是以行事不得不以小心謹慎爲重,這七月來,他的花靈分身在竹毒荒野少說死了萬多次,終是換來一點線索,但還是無法確定神主與爹孃遭遇的詳實地點,只能肯定神主確與爹孃相遇過,及有一隻八翅彩瘴出現過。這事最後還是繞到了八翅彩瘴身上,波哲羅那還在幫我找,過些時間咱們去找依依,看看林家那邊會有什麼線索。”
寒寧馨沒意見,正要說,深被無極限神魂增強的目力發現到極遠處有兩個人正在接近。寒寧馨大喜,拽着狄沖霄躍下,叫齊人,隱躲迷環道。
很快,兩人相伴來到迷環道。四下打量。
不是索拉三世與霧遊,一個是青霄,一個是狄沖霄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蒼採玉,原天神之鞭的長老,狄沖霄心下暗怪。
百花藏覺着是漏了行蹤,對狄沖霄打出手勢,探問是活捉還是殺人。以目下的人手與實力,無論是殺人還是活捉都是易如反掌。
青霄臉上一無戒備二無疑猜,狄沖霄斷定絕非是行蹤有泄,示意繼續隱潛。有着靈光奇變與靈靈的水戲,除非是在極近處,否則強如青霄也不會有所察覺。
於迷環道轉了兩圈,青霄停在迷環道西側。
蒼採玉道:“界主,怎麼想起來這了?”
青霄道:“那些人當神當得太久了,真以爲自己是真神了。罪祖天命十罪合身,他想找你容易,你想找他,哼。懸紅一族元氣折損大半,目下還有資格留在罪祖身邊的只得索拉三世一人,此人神魂玄奇盡在迷宮。若是她推算無誤,若近日真有遇見索拉王的可能,必在天地自成的迷宮地域。看來不會是這了,神選院的建造將石林毀了。去別處吧。”
蒼採玉道:“界主,屬下此來是有要事上稟,前些天,界主去見穹主之時,遊東方又行瘋癲,衝破看守,不知所蹤。屬下回稟過鎮國界主,可沒有任何令示。”
青霄道:“此事我已知道,他目下已沒有多少價值,走了反倒好。到底一場朋友,既然第八霄界界主大人沒有令示,你就什麼也不做,我今天也什麼都沒聽過。”
蒼採玉應令,陪着青霄離開迷環道,向東南方向疾進。不多時,消失在遠處。
狄沖霄自隱躲處行出,對於無意中聽得的消息,心中頗是欣慰。遊東方會瘋癲只能是東方神發起的爭鬥越來越激烈。
百花藏道:“我到現在都還是糊塗,既然遊姓神族破落到只剩下一個人,八神盟哪來的八個?若遊姓神族只是掛名,絕不會有實力獨霸一洲。”
狄沖霄道:“八神盟既然現世稱霸,這事遲早不探自明,不必費神。原來蒼採玉也是第一霄界的人,神王死得不冤,他的實力或許強過青霄,才智謀略差得太多。嗯,青霄說了一句若她推算無誤,看來穹姓神族中有一人的神魂是相關神預的,但靈奇上不如華芳的許願樹。”
百花藏道:“爲什麼?你又沒見過人。”
狄沖霄笑道:“因爲那人連索拉王的行蹤都無法準確神預。繼續隱着。既然棋盤石林在兩邊的神預中都有出現,索拉王多半還真會來這。”
衆人重歸隱伏。
次日天亮,附近村鎮的鄉民再次會集棋盤石林,吆喝取石,拉車運走,忙活到太陽下山方離。棋盤石林只餘東面一小片沒被毀去,迷環道沒了石林遮掩,那些崎嶇彎繞的萬千路徑一目瞭然,再不會讓人迷途,但更爲令人感慨天地的造化。
及至月上天中,讓狄沖霄等了兩天,本該在午申之間現身的索拉三世帶着霧遊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