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沖霄一行人再回到沙女族營地時已是三天後,空天合將族中事務交代給白瑪後又行消失,該是去找那隻魔神獸小玉了。
做爲大長老欽點的孫女婿,狄沖霄暫代主意多、決斷少的小聖女打理事務,忙得一個頭兩個大,終找機會將族中大權還給小聖女,由得她抓鬮斷事。寒寧馨諸女笑罵不迭,自行前去做參謀,幫助好姐妹理事。狄沖霄端起一杯茶,美美喝了一口,愜意地道:“無事一身輕,難怪空爺爺總找機會溜跑了。艾少爺,你怎麼寧可做小廝的活也不願走?再不走,瘋婆娘那裡或許就會改變主意,用八個銅錢強買你手中的魔魄之血。”
艾德華正爲諸女整理文卷並付上自己的處理意見,聞言嘆道:“沖霄弟,你裝什麼糊塗?聖女大人手指上的戒指要什麼價才能賣給我?”
白瑪湊了過來,作色嬌哼:“休想,這是情郎送給我的信物,你敢打它主意,我現在就燒死你。你那壞祖先殺害那麼多毒蝕遺族的同胞,又害得圓鏡湖乾涸數十年,這筆賬我們還沒和蘭芳智蘭一族算呢。你等着,明個我就讓爺爺出頭。”
“聖女大人,我家先人已經悔過了啊。沖霄弟,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是一早就在算計我。說吧,什麼條件?我絕不還價,你多個未來族長當朋友也是極有好處的嘛。”艾德華哪會不知眼前兩人是在唱雙簧,只得認栽。
狄沖霄道:“這還差不多,除去交出手中的‘魔魄之血’,再替我做三件事就行。放心,若你覺着我想做的事會損害到你個人、家族或是蘭芳皇族的利益,有權拒絕。”
八億在常人眼裡是天文數字,但在如艾德華一般的超大家族子弟眼中頂多就是十年盈收,絕無可能憑此換到下任族長之位,更可能因此給自己培養出一名超強對手;但要是能找回本族自古代代傳承的七彩寶石戒指,那就是奇功一件。
艾德華是聰明人,毫不猶豫地交出“魔魄之血”,簽下“賣身契”,在無盡狂喜中帶着忠誠女管家踏上返國旅程。
大賺一筆,狄沖霄心情極佳,爲能早點帶諸女出去耍,只能再行接過理事大權,埋首於如山文卷中。將及夜晚,因着白瑪不願情郎與姐妹們住在危險的毒蝕地,狄沖霄只能依她,帶着人回返綠洲營。反正有衝沙艇,百餘里沙地往來很快。
哄睡百花姐妹後,狄沖霄回到屋內,與毫無睡意的寒寧馨兩女閒聊接下來的行程。
寒寧馨忽地道:“師兄,我覺着以我目前的實力絕無法很好壓制源自鬥神境宿體的九杖碎片,安全起見,你先幫我收存五杖。對了,你說硃紅羽與施無隱是不是發現點什麼?”自懷中取出得自朱熔淚的一塊碎片,微蘊神光化一爲九。
“我不擔憂硃紅羽那裡,她心高氣傲,不是會與他人多嘴的人。施無隱是老十魔之一,若他發現什麼,後果難測。不過此事想也無用,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狄沖霄接過五杖碎片,與自己心內的合作一塊,按回心內。
“也只能這樣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寒寧馨取出心內的那塊,與手中四杖合成一塊,反手摁入心內。
不同宿主之間的碎片要想融合爲一,必然是要互斗的,須臾,盤坐牀上的兩人身上皆升起赤紅火焰。
任婷秀拉過椅子坐下,閉目養神中防範周遭異動。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八月初,因着材料都是由督護府特批特送的緣故,圓鏡湖畔於大半月內就豎起一座高大紀念碑,上面銘刻着葉茗在毒蝕之海奉獻一生的點點滴滴。花圈擺滿碑下,到處可見哽咽低泣的毒蝕遺族,但總讓人感覺少了點什麼。
狄沖霄黑着臉低吼:“瘋婆娘,怎麼回事?是不是督護府沒通知到?”
官雙妍嘆道:“從五天前起就催了,但茗姨家人沒一個肯來毒蝕之海。剛剛督護府那邊派人來與我聯絡了,茗姨夫婿終於現身了,領走那筆優厚恩恤後就走了,留言就是千萬別將茗姨遺物寄給他,他不想患上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病。我都不知該怎麼和你說。”
狄沖霄呸了一口不再言語,示意寒寧馨換自己換上孝服,走上碑臺前對空長嘯:“乾孃,您不會孤單的,既然親人們不願來,就讓乾兒子主祭送您一程!您的骨灰將被灑入圓鏡湖內,您的英靈將永遠守護這片被毒蝕的沙海!”
一位毒蝕遺族出列上前,轉身高叫:“我就是茗姨用命換下的病人,我是個沒什麼實力的廢物,我所能做的就是與我的後人世代守護這座碑,從今天開始,沙葉族成立!”
“我加入,我的命也是茗姨救的!”
“我也是!”
……
明情晶站在最後排,對着高大墓碑輕輕說了聲“對不起”,轉身黯然離去。狄沖霄見狀便將剩下事交與寒寧馨諸女,追上明情晶,也不說話,就這麼陪着她並排向前走。
行出二三裡,明情晶苦笑開口:“沖霄,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裡很恨我?”
狄沖霄道:“這裡沒有人恨晶姐,是晶姐在恨自己罷了。‘晶妖精,哭個屁!老孃不缺你來當孝女!持刀!他撐不了多久!’,這是乾孃生前最後的遺言。晶姐,乾孃並沒怪你,相反,她信任你,在她心底,這世上只有晶姐的醫術可與她一爭高下。若說乾孃在死前還有什麼未了心願,就是希望晶姐能替她繼續守護滿布毒瘴的死亡之海。”
明情晶再也控制不住壓抑許久的心緒,轉身撲進狄沖霄懷裡痛哭流涕,哭聲直透雲宵,心中的悲傷、自責、懊惱、愧疚在這一刻完全宣泄而出。
狄沖霄等到哭聲漸止方溫和低語:“我知道晶姐現在很累,很想休息,所以就通過瘋婆娘讓督護府給你放了大假。不過我又怕晶姐想不開繼續自怨自責,所以給你安排了一個很理想的休養地。當然,我不逼你去,這是宣冷幽的蜃靈子鏡,過些天她就回從堅國回來。若晶姐心情好轉了,就聯絡她吧,她的行蹤不難打聽到。”
明情晶接過蜃靈子鏡,踮起腳親了狄沖霄一下,轉身向圓鏡湖一處支湖水道走去。狄沖霄知她想靜一靜便不再追過去,回身向紀念碑走去。
兩天後,綠洲營新任教習終於來到綠洲營,狄沖霄辦過交接後與衆女兵告別,帶着寒寧馨諸女前往沙女族大本營,打算視察一下化毒靈池的建造進度就動身返回。沙女族爲聖女的情郎舉辦了一個盛大晚宴,爲能討空爺爺歡心,狄沖霄一天往返六百餘里,從流沙地域抓來三隻大大的流沙魚。
空天合對精明乖巧的孫女婿極是歡喜,將他招到身邊小聲道:“雖說小白瑪又能有十年命,但毒蝕遺族的事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讓爺爺抱上重孫?小白瑪可是整天悶悶不樂,爲什麼不碰她?不敢?你師妹不樂意?這事爺爺包準替你解決。”
狄沖霄明白以空天合的性子若是回答猶豫、回答慢了都是要捱揍的,正色回道:“爺爺,您覺着我師妹是那種當面笑臉、背後說是非的人嘛?確是我不敢,但與您嘴中的怕完全不同,您想想,我連穢血都不怕還怕碰小聖女?晶姐離行前和我說小聖女的病症根源在心上,雖有魔器維持生命,但受不得強烈刺激,一旦引發病變,就是九死一生。”
空天合輕嘆:“話是有理,可我們毒蝕遺族天性心緒變幻難測,說白了就是敏感愛亂想,過於激動與極度幽怨都能要人命。是不是?”
狄沖霄道:“爺爺的擔心很有道理,這些天來我與師妹她們一直都有思索要怎麼才能救治小聖女。藥散配製是個需要大量高明醫師不斷摸索的緩慢過程,她未必等得起。思來想去,還真讓我想出個法子,不過需要兩個人全力配合才行。首要是晶姐。乾孃逝去後,她可說是大華首屈一指的毒病醫師,但她現在心情極是低落,需要一段時間調整心情;第二個人就是天之御中黑天神殿左統領左賀。”
空天合知他不會也不敢在此事上胡蒙,撫撫須道:“詳細說說,此事馬虎不得。”
狄沖霄也只是有想法,並無十足把握,便將這些天來琢磨的救治方法說與空天合聽。說完見老人家沒有反對的意思,狄沖霄心下大安,道:“此事就交與小子去辦。那位邪教教主絕非善類,若知道爺爺有求與她,包不準會提出什麼惡毒條件。而且我看左賀也不是那種乖乖聽令的人,或許可以私下與他做場交易。”
空天合想了想道:“反正明醫佐需要時間回覆心情,就先這麼着吧。實在不行,爺爺也沒必要去求人,出手抓一個小輩易如反掌,諒她也不敢和老夫齜牙咧嘴。不過用強的話,那小輩到時未必就肯真心賣力,還是儘量以達成交易爲先。”
狄沖霄連聲應下,勸酒中細觀空天合,認定老人家心情很好,便開口詢問天之御中的教主到底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