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寧馨自幼時起就幫娘打理師弟師妹的飲食起居,對柴米油鹽之類的平凡瑣事遠比狄沖霄接觸得多,此刻會心一笑,故意不說,等着看師兄出糗。
厲醉楓正等着看狄沖霄的驚容,輕咳一聲,故作老成,沉着嗓子道:“狄萬御,這就嫌多了?我們是要去天威王都不是綠洲營,那裡平常都有百萬人居住,眼下加上難民,你說要多少軍資纔夠一月所需?趕緊裝袋吧,能裝多少是多少,這也是官神將極力推薦你,皇都衛軍統帥府也同意所請的重要緣由。爲免引起懷疑,南方邊界這裡也不敢弄出萬輛魂器齊行的壯觀場面,只有百餘輛大號雷水車。頂多裝一成。”
吞山幻形袋是源自十魔會的奇珍異寶,號稱可吞山,經過天雨門大長老馬伯的改動後,魂器有了魂魄更加通靈神效,只要你有本事扛起一座小山也真能給丟進去,但眼前光是糧山、藥山、布山就有近百座之多,億萬斤都是少的。約是吞噬了八成多些,吞山幻形袋終於到了極限,強塞一包進去立時回噴兩包出來,所幸內中自有乾坤,否則世間沒幾人能拎得起袋子來。
寒寧馨看着狄沖霄的苦惱樣兒,咭格笑語:“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吹什麼一袋可裝天下。醉楓,我剛剛有聽到援軍主將姓司,這姓極少的,是不是司恆宇長子司方行?”
“就是他,他那不成材的弟弟也在。司方行並非紈絝子弟,自入衛軍以來每戰必身先士卒,實力超卓,機謀百變,屢立功績,若非司恆宇不願愛子升官太快招致非議,別說萬御,早就是統御一衛的衛將了。至於司方定,我只能說他這一生也就造糞做肥料這一件好事可做了。”厲醉楓眼露莫名惱怒之色。
狄沖霄有豎耳偷聽,暗自尋思:明知道有十魔會搗鬼還將兩個兒子都送來,司恆宇到底有什麼打算?司方行雖說心思陰狠,可爲人尚是有所爲有所不爲,交個朋友也無妨;司方定根本就是無可救藥,他若是再不識趣招惹我,我該怎麼做?眼下還遠不是司恆宇的對手,況且一旦與司家成了死對頭,再想打聽當年之事就難上加難了。
寒寧馨恰也是心有此想,不再與厲醉楓閒聊,走上前假作幫忙,小聲與狄沖霄商量起來。天仙百御新任軍法司主事官萬年也沒閒着,換上新軍裝,在副手百花藏、執法隊長殷雪的陪同下檢閱下屬兵卒,計九人,衛剛、衛強、衛堅、衛勇、衛暴、衛橫、衛威、衛猛及德吉。
衛剛盯着往來忙碌的如花美兵們,心癢低語:“官大少,大師兄,我們管她們,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官萬年輕哼:“想想就得,本主事告訴你們,軍法司第一軍法就是女兵們全歸狄萬御直轄,軍法司無權過問;第二軍法就是,除去女兵外的所有人都歸我們管。”
衆兵凌亂了,敢情這軍法司只能自己管自己來着。
次日,大華抽調衛軍精銳組成的援軍集結完畢,三千餘人在夜色下向天威國境潛去。天明時分,大軍宿營在荒野樹林裡,所有旗官以上軍官齊聚臨時軍帳。司方行以天威地理社稷圖爲參照,對衆人下達進入天威後的攻防任命,其中會以強攻爲佯攻,掩護沖霄百御帶着車隊從小路繞開第一道關卡。
狄沖霄等一衆大小軍將全散去後才與司方行敘舊。一個爲對方的統御才能由衷欽佩,一個對對方在毒蝕之海的戰績大加讚歎。
狄沖霄道:“司兄是誤信人言了。我那時陪着官雙妍去搜索‘魔魄之血’了,哪還能分身統御大戰,不過是事後佔了毒蝕遺族的功勞。聽說令弟也來了?”
司方行苦笑長嘆:“沖霄弟定也是認爲方定是來混軍功的。對此我只能說是我要他來的。自從發生上次的事後,方定不僅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家父家母氣得不行,可又沒時間管他,我只好兄代父責將他拴在身邊,就這還是常揹着我做些小動作。對了,家父讓我代爲致謝,那兩份天雨醒魂可是讓沖霄弟虧了很多。”
狄沖霄道:“司兄說哪裡話,以我們之間的交情,以司伯伯對小弟的關照,小小心意不足掛齒,再謝就見外了。不打擾你研究軍情了,明見。”
司方行親送狄沖霄出帳,回帳後盯着地理圖接着思索,嘴中緩緩地道:“出來吧,以你的實力根本瞞不了他,多此一舉不說,反倒顯得我們心虛有鬼,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些?父親爲了家族千百年來的心願殫精竭慮,你身爲司家人,也有責任盡一份心力。”
司方定從帳後小間走出,氣鼓鼓坐下,恨聲道:“大哥,我哪是想瞞他,一看到他就一肚子火,就是不想打亂父親與你的計劃纔來個眼不見爲淨。還有啊,表妹一說到他就兩眼放光,都沒正眼瞧過我們,你就不窩心?”
司方行冷冷地道:“少扯上我,我對那個假小子沒興趣,而你有那個能耐降住她麼?不爭氣,一個滅神師連一個修神者三招也接不住,若非是表妹,娘差點就羞氣吐血。”
司方定縮回頭不再言語,眼光更恨。
司方行見情知意,作色冷哼:“少打歪主意,父親費盡周折才讓我得到領軍任命,此行不僅是要交好天威王室,也是另有要事,且一定要辦成,你不許給我節外生枝。還有,父親對於表妹無意中結識狄沖霄一事極爲欣喜,你不要破壞父親的計劃。”
司方定道:“知道了。哥,你上回抽得好疼,下回能不能打輕些?”
司方行道:“對上高人就不能玩假的,信任這東西,破滅容易建立難。過來一起看地理圖,這次我會送你去先鋒營,那裡的大小軍官都是我心腹,你混戰功很容易。”
此時,狄沖霄于思索中回到沖霄百御的營地,將下一步的行軍計劃轉達於慕蘭等人,並命令衆人即刻做好戰前檢查。
寒寧馨走到狄沖霄身前,小聲道:“探出些什麼沒有?”
“司方行遠比司方定高明百倍,喜怒不形於色,滿口胡話說得也是又溜又順,裝孝子就像孝子,找不出一絲破綻,但我能肯定司方定就在帳中。司方定就是一個濫人,囂張慣了,拿無知當勇敢,以他的性子在有大哥作護衛的情況下會不出來罵我兩句?無非是司方行不讓他見,或是他不想現在與我起衝突。無論是哪一個情況,都表明司家另有圖謀。不過此事與我們無關,隨他們折騰去吧,諒他們也不敢臨陣反叛。”
寒寧馨認可這一推斷,偏頭示意任婷秀放出黑哥紅姐警戒,低聲說出自己的憂心。
狄沖霄回道:“我剛剛就是在想這事,該是亂想多心了,‘命運的岔路口’未必就是指你與十魔會相見。你想想,在毒恂之海你不是與施無隱見過了面麼?也沒見他有什麼異動。而且我們這幾個月也通過冥鑑門收集了不少消息,十魔會雖然對外依舊抱成團,但在內部除去隱世的老八魔,新十魔都想當會主,有實力的魔們又盯着十魔寶座,彼此互不相讓,早已是各成一派,不可能對你構成什麼威脅。難道你認爲他們會將你擡回去供起來當傀儡會主麼?”
任婷秀道:“狄大哥,說得是。”隨手寫下後面的話:別說十魔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會裝糊塗,最大可能是派人來暗殺。我們還真不怕死,他們出招我們就接着。
狄沖霄大笑贊同,拉着兩女去清點車隊物資了。
事實證明,戰前清點的確是前人留下的寶貴經驗。
狄沖霄盯着一位魂器組的臉生大姐愣怔出神,最終以靈光奇變散解覆在她臉上的變臉液。盯着那人的嬌俏臉龐,魂器組其餘四人盡皆震駭,齊聲驚呼,怎麼會是她?!!
隨行女兵們見有奸細,立刻清場,將五名雕琢師全都圍了起來。
狄沖霄急揮手命衆人退下,看着眼前嬌小姑娘嘟嘴生悶氣的模樣,心中有一種想一頭撞死在樹上的感覺。
寒寧馨推推狄沖霄,向毫無畏懼的奸細呶呶嘴。
狄沖霄對魂器組領頭人道:“王大姐,你們回去休息吧。此事交給我處理了。”又道:“慕蘭,你帶人繼續清點。玉心妹妹,你跟我們來。”
“我爲什麼要和你走?壞傢伙,我要去向皇帝老頭子告狀,幽秀大賣僞劣魂器,說是至少半個時辰,這才一刻時多些就沒用了。我和一大堆壞人們擠了半天,花了大半零花錢纔買來的。”碧玉心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眼角淚花清晰可見。
狄沖霄驚得頭皮發麻,急道:“玉心妹妹別哭啊。這個,狄哥哥其實是想將變臉液的靈光秘奧散解給你看的。它的原器正是我雕琢出來的,絕對是瞭若指掌。”
碧玉心被這個話題吸引,忘了傷心,驚喜叫道:“真的?不過本天才可沒求你散解,只要再有兩三個月,我就能雕琢出仿器來。”
狄沖霄順嘴接道:“當然,是我求着玉心妹妹賞光,若有不足之處,也好及時改補。”
碧玉心破涕而笑:“這話很有道理,那我就去一趟好了。上次忘了對你說了,以後你想要魂器就找我,包你滿意。兩位姐姐怎麼稱呼?啊,好可愛的大狗狗,送我一隻吧?”
狄沖霄鬆了一口氣,湊到任婷秀耳邊低語配合些。任婷秀點點頭,對黑哥紅姐打出手勢。主人有令,黑哥也就不在示威,行到碧玉心身邊,用大頭蹭了蹭小臉。碧玉心沒想到大狗狗這麼親人,喜出望外,立時抱住黑哥大頭回蹭,甜笑嬌呼。 狄沖霄趁着空當將碧玉心的身世與寒寧馨兩女簡說了一遍。寒寧馨暗道難怪這小妹妹說哭就哭,原來不是裝的,實在是對挫折沒有多少承受力所至。
逗狗的碧玉心猛然想起什麼,衝到狄沖霄身邊大加指責:“壞傢伙,差點就上你當了,別以爲用一隻狗狗就能讓我忘事,變臉靈液什麼時候開始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