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龍華芳甜睡一晚,神智在忘心水調和下重歸清醒,親身接待各國使節,將自身遭遇公佈於衆,並宣佈無意王位。消息一經傳出立時令逆相閭東樓成了孤家寡人,不僅國中大小滅神宗門全站到了龍神威一邊,堅國、越國、蘭芳國等都悄悄撤回了暗中援助。困獸猶鬥,叛軍一如官雙妍所料展開最後的瘋狂反撲,不僅是王都,各地皆是,戰火處處。
又過一日,司方行帶着三千直屬衛軍與由他集攏而來的三十五萬天威王軍出現雞鳴關外。潰軍休養日久,且多有大華衛軍精銳充當百御千御,面貌一新。龐大軍勢終令叛軍土崩瓦解,爲防被包圍,叛軍大營分四路撤離,其間統御三軍的大元帥仇生於路上不幸遭遇龐大獸襲,屍骨無存。餘部無人統御下皆無戰心,一直退到古山城,得知凶信的逆相閭東樓只能自任三軍統帥,憑江險死守,可此時軍心潰散,不到六天就全線崩潰,在滅神師的護衛下帶着殘部向南潰逃。
鑑於不會再有重大戰事,大華便下令司方行退回天龍城。
龍神威對此正是求之不得,命令王軍全線出擊,並在王宮內爲司方行一行召開盛大宴會。
司方行舉起酒杯,道:“祝天威王早除叛逆!對了,怎麼沒看見沖霄弟他們?”
龍神威道:“司兄就不要客氣了,一日沒有登基,我就還是王子龍神威。沖霄弟正在爲我堂姐龍華芳準備行裝,逆相對她設下的禁制還要進行爲期一年的醫療才能完全沒有後患,此事至重,至少在逆相徹底敗亡前不能出意外,所以沖霄弟不敢有任何大意,沒法分身前來。”
司方定走了過來,陰陰地道:“龍老大,現在慶祝勝利是不是早了些?叛逆是木柴,龍華芳就是火,一日不熄,終有一日還會變成燎原大火。雖說我司家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但總是打來打去可不太好,國民需要的是安定富足的生活。還有啊,這回要不是我父親派大哥領兵,又在最短時間內將隱九調了過來,誰勝誰負還難說的很。若不是司家與龍家世代都有交情,大華哪有人會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還隨時可能丟命的傻事!?”
侍衛宗政海等人聽得是目瞪口呆,這傻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司方行作夢也沒想到弟弟會插進來說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癡話,眼見龍神威眼蘊莫名笑意,搶在他出聲前斷然出手將弟弟束縛住。司方行拉着龍神威走到一邊,小聲道:“我那弟弟天生蠢鈍不會說話,還請天威王海涵。神隱與衛軍統帥府的意思是希望天威王能在對待龍華芳去留上更加慎重一些,若是給人留下過河拆橋的印象,日後就會被有心人利用。”
龍神威微笑回道:“煩請司兄代爲轉告,就說本王一定會給大華一個圓滿交待,乾一杯吧。”
話是被圓回來了,但司方行幾經辛苦才與龍神威建立親密的關係消淡了很多,話裡話外多了五分應酬。對司方行來說,有五分親密也可說是達成父親交下的交好天威王的任務,可離預想差了很多,就好比種下一頭大象,收穫的卻是一隻黑毛猩猩。
宴會結束後回到住所,司方行看向滿不在乎、自以爲得計的弟弟,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朽木不可雕琢可以當柴燒,糞土不可塗牆可以漚肥澆,這位大活人到底能做些什麼?
司方定哪知道大哥在想什麼,拍桌高叫:“哥,你瞧龍神威那樣,要不是咱家替他打生打死,他早逃到大華當亡國之君了。現在倒好,狄沖霄不過是搶回一個女人,他就將人當祖宗般供起來,咱家還有什麼威風?大哥就不覺着窩火?哼,若不收拾收拾他,還當咱司家好欺負。”
如此不知悔悟,司方行也就懶得訓人了,淡淡丟下一句“不許亂來,好好休息”後就去外邊散心了。
狄沖霄此時正和寒寧馨、任婷秀陪龍華芳閒聊,並試圖讓她同意龍神威做下的安排。然而任三人如何舌燦蓮花,龍華芳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除去想早點回大華繼續“乞丐王女”的生活外,半點心事也不露。
狄沖霄終是計窮,嘆道:“龍姐,小弟也不再兜圈子了,龍神威這麼做不僅是想給大華一個交待,也是想保護你。我們明白你是真的毫無野心,但以宗政一族爲首的保王派絕不會信。只要你接受了小小的冊封,名份既定,閭東樓之流就沒法以女王陛下的名義鬧事了。這樣一來,大家就都方便了,龍神威也不會傻到禁錮你的自由招人話柄,他巴不得你以女大公的名頭一輩子住在大華。”
寒寧馨進一步勸道:“雖說封地不大,可也不算小,想來稅賦也是不少的,龍姐創辦的人心有愛不就有固定財源了麼?”
龍華芳淡淡輕語:“你們以爲我做了女大公就真沒事了?若是真沒事,在我失去利用價值後,你們與妍妹爲什麼還要輪班守在我身前?天威律法我比你們熟悉,王女只在嫁給他國異族時才無權承繼王位,包括她的後代,以此保證王族血脈。而閭姓不過是天威大姓之一,除此這外還有龍、宗政、丘、河、求、李、艾、八茵等,真是我一日不死,禍患不滅。”
狄沖霄道:“龍姐,你想多了,我們輪班守護是怕你頭痛症復發,好及時疏導,至少三五年內保王派們不敢動你腦筋。過些時日你就要遠離國土,在死亡之海內就是戰魔去找你麻煩也是隻有送死的份。等到頭沒事了,就以女大公兼使節的身份永住大華,包管保王派不敢動你心思。但有來有往纔是正禮,龍姐你總要給他們一個能讓自己心安的理由嘛。”
龍華芳道:“讓我再想想吧。沖霄,寧馨,小秀,陪我去天龍城故王族陵園。若沒有這件事,我這一生只怕也無法前來祭拜親人。”
狄沖霄三人不敢過於逼她,便分頭準備祭拜物品,又找了一位宗政族人作嚮導,於半個時辰後來到故王陵園。此處埋葬的都是龍華芳的嫡親血脈,龍神威爺爺登基爲王后就另建了屬於自己一脈的王族陵園,因而此處也就成了舊王陵園。
龍華芳看着故王太子龍善政一家的合葬墓碑,雙手合什,緩緩跪倒,爲拯救苦難而死去的親人們默默祈福。
狄沖霄命人全去陵園外守護,對着一座刻有龍戰名字的殘破墓碑怪怪看了一眼,隨又帶着寒寧馨兩女與龍華芳跪成一排。
龍華芳眼現詫異,狄沖霄不等她問,真誠地道:“那邊的殘破王墓應該就是龍姐暴君爺爺的吧?說實話,發生在幾十年前的小國內爭與我沒半點關係,我只是不忍心龍姐一個人孤單跪着,不介意多三個人爲仁善王子一起祈福來生吧?”
龍華芳哀傷稍減,輕笑搖頭:“你啊,還真是一點沒變,天下慘事那麼多,你能守護多少?那邊的王墓的確是我爺爺的,他見大勢已去就自燒王宮了斷,屍骨是龍神威爺爺收殮並安葬的。說起來我爺爺在前半生時雖說算不上什麼名君聖主,但也是勤政愛民的,可不知怎麼的,晚年突然性情大變,貪財如命、殘忍好殺。唉。”
“能力所及,見一個就守護一個唄。龍姐,你好奸詐,明着說是讓我押送靈食,其實是讓我去相親,有必要這麼繞麼?” 狄沖霄心中暗思難怪一位舉國痛恨的暴君還能在死後長眠王室陵園,原來生前還是有些功勞的。
龍華芳道:“沒繞,算是兩者合一,別忘了我是冥鑑門黃泉弟子,你以爲冒名捐財一事能瞞我多久?恰好冥鑑門傳來消息,因着魔神奇珍就要大爆發,毒蝕之海各路人馬都在明裡暗裡收集、搶奪毒蝕靈食,目的就是想換得毒蝕遺族的通行令牌。想來想去,所有鬼影當中,我只相信你的良心會以命保護靈食的安全,爲能給你增加點動力就說會有個俏姑娘前來接收。不是龍姐想騙你,實在是毒蝕姑娘們都很怪,若由她們主動進行選擇的話,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狄沖霄感慨回道:“雖是陰差陽錯,但我還是成了小聖女的情郎,白瑪就一直遺憾沒法請龍姐去喝喜酒,這回就補足好了。龍姐,你母親到底是怎麼逃出天威國的?龍神威都說當時故王太子府被圍得水泄不通,由暴君親自帶兵殺得雞犬不留。”
龍華芳道:
“父親秘建暗道與侍女替死的事,的確都是我胡扯的,但這樣能讓絕大多數人相信。其實我母親不是三王妃,而是正妃身邊的侍女。有一天,正妃來了月事,就讓面目姣好的母親替她陪了因心憂國事而醉酒的父親一晚。此事若是發生在別個王公貴族家裡實在極普通不過,可父親是個仁善人,酒醒後自認酒後失德,打算娶母親做四王妃。
這事弄得其她三位王妃心中有刺,就合力買通王族典記官。錢能通神,典記官既沒將父親新娶王妃的事上報爺爺,也沒將母親記錄在王室典記中。不過正妃也沒對父親瞞着此事,只說這就是她認可母親的底線。父親能理解她們的心情,加上母親對不願做王妃的堅持,也就默認了此事。做爲補償,父親對有實無名的母親多加照撫,由憐生愛。當時誰也沒想到,三位王妃的小動作會在兩年後救了母親一命。母親是王族典記上沒名字的人,不可能請御醫來護胎,也就像普通女人般按時去醫館請醫師診脈。”
寒寧馨插道:“龍姐,你父親就不管麼?他是王子,有得是錢啊,請個醫師住王府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