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魂之心能成爲傳說中的至尊魔物自有諸多不爲人知的秘奧,即便碎裂成千萬片依然是令人無法測度的存在。寒寧馨手中的碎片是由魔皇幻身親手封禁體內,深受制約的同時又與寄主心魂相通,因而它在第一時間就知道寒寧馨是想利用自己,可還是極爲貪婪地藉着寒寧馨的神光與默許再次攻進神光球內,也再次惹來果實靈光的圍攻。
預想中的僵持局面出現,狄沖霄心喜之餘並沒有馬上藉機同化神光,靜靜等待,直到果實靈光稍稍佔優時方以指點向神光球,以得自歸魂的汲取修行法侵蝕同化內裡的果實靈光。只要不求快不心急,此次同化就不會引發果實靈光源自本能的對抗。
寒寧馨深知狄沖霄小命就掌握在自己手裡,極爲謹慎地調節指間神光,始終將對暗魂之心的增幅壓制在稍遜於果實靈光的程度上,既利用暗魂之心纏着果實靈光,又利用果實靈光消耗暗魂之心辛苦吞噬轉化而來的黑暗神光,令雙方都無法借勢壯大危及狄沖霄。
時間緩緩流逝,在兩人合力下,神光球內高達七成的雜亂果實靈光皆被狄沖霄同化,另三成被暗魂之心吞噬。
最爲關鍵的時刻到了,狄沖霄深吸一口氣藉以平定激盪心情,猛然一聲爆喝,將指尖同化雜亂神光而來的銀色神光汲取回體內。儘管汲取份量縮減到原有的七成,可依然遠超狄沖霄目前的汲取修行極限,銀光入指的一霎那,立時使得他身體像球般膨脹起來。狄沖霄強忍疼痛,低吼着將神光蘊於肌骨內,以疊威神技增強修神技縮體蓄力的威力,令身形回縮了五分。
這麼做就是在賭命,短時間內壓制遠超自己的力量並不難,可壓得越狠,隨後而來的反彈越猛,後果也就越慘烈。
寒寧馨平常裡火爆衝動,關鍵時刻卻是極爲冷靜,半點不看狄沖霄身體忽兒膨脹、忽兒回縮的嚇人異狀,專注地以萬靈神視探察他體內狀況。就在強行壓制行將崩潰的一霎那,寒寧馨捏着暗魂之心碎片迅疾刺在狄沖霄心口處,入肉半分。暗魂之心碎片對擁有更多神光的貪婪又行爆發,飛速吞噬,呼息間就將狄沖霄心口處變得有如墨染。
超出極限的神光有了宣泄口,狄沖霄頓感輕鬆了些。緩過氣後,狄沖霄不理在體內翻騰不休的同化神光,換成恢復神系,以神光於心口處展開神光天壁,在寒寧馨的配合下將暗魂之心暫時封困於此,使得它只能吞噬衝破神光天壁阻隔、超出承受極限的那部分同化神光。有了這層保障,狄沖霄轉而專心展開汲取修行法。
危機暫解,寒寧馨不由得鬆了口氣,心想看來只要運用得當,就是至尊魔器暗魂之心也能辦正事,這麼一來,師兄就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較爲安全地將身體維持在無限接近崩潰的狀態了。過得一會,狄沖霄狀況趨於穩定,寒寧馨欣喜之餘不禁在心底開始推算他能提升到幾品。
午後,在前屋等到心焦的魏無忌兩人終於見到狄沖霄推門走進。打量他渾身血污的慘狀,兩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是說療傷的麼,怎麼傷得比先前更重十分了?!
狄沖霄樣子慘烈精神極健旺,對兩人燦然一笑後離屋而去。身上血污需要清洗,破衣也需要在戰前換一身。寒寧馨隨後而進,笑顏如花。魏無忌兩人都是人精,見狀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卻都明白這兩人對接下來爭奪戰有了應對之法,也就放開心事陪着寒寧馨閒扯起來。不多時,狄沖霄一身新裝回返,招呼衆人前往軍營。
比起上一輪,這回是天雨門比對手來遲了些。
狄沖霄與寒寧馨並肩前行,聽着傳入耳內的譁然與竊竊私語,不禁相視一笑,這些人都以爲天雨門大師兄會借療傷爲名避戰逃遁呢。
上午沒露面的王城主走進觀戰臺,坐到丁得利身邊,黑着臉道:“老丁,真當我的話是耳旁風?你縱子不法在前,私放鎮魔獄要犯在後,一旦出事,別說你,就是你大哥丁得勝也扛不起。看在你我多年共事的份上,只要現在收手,我就當此事沒發生過。”
丁得利最不耐煩聽這個,陰聲怪氣地打斷道:“城主大人,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那兩人打傷龍王子與官少,你不管是你的事,千萬別拖着屬下們一起遭殃。”
王城主冷冷地道:“你惹出來的事自然要由你來擔下。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除去蠢貨關江海,沒有同僚會趟你的混水。丁得利,最後的忠告,胡亂拍馬屁會惹禍的。若是你大哥能從皇都趕回來,定會砍下你的腦袋。”
丁得利覬覦城主位子很久了,此刻有望頂替哪裡還有心情像往常般陪小心奉承,起身離座,甩了甩衣袖後負手於背後,搖着八字步離去。半點不將城主大人放在眼裡。
這邊剛走,一人湊前低語:“真是蠢貨,他以爲一舉三得,可在官家眼裡他分明就是自己掉進糞坑裡還要潑人一身臭水。城主,難辦的是我們,怎麼善後?”
王城主皺眉道:“我先前派人將消息透給了宣少,用意是希望天雨門知難而退。明知不敵還敢來,天雨門弟子的生死就與我們無關了。問題是此戰無論勝敗丁家都要倒黴,稍有不慎還會牽連到我們,真是不想趟混水也要趟了。你去通知城衛軍調集精銳埋伏,一旦易東山獲勝後想逃立刻加以圍殺,絕不能讓他逃出仙海城。”
手下應聲離去。
第一輪對戰沒有勝負,論實力,連天贏面高;論戰果,狄沖霄與寒寧馨以弱搏強連敗連家三人。以此來論,雙方等同於打平。這一爲城民們默認的事實在休戰期間迅速流傳,不僅令觀戰人多了很多,也使得不少原本沒興趣湊熱鬧的滅神師停下修行前來觀摩對戰,皆於心底猜測天雨門兩人會怎麼應對不可戰勝的強敵。
連天不想與城民們擠在一起,帶着弟弟們躍上離對戰場最近的一處屋頂。
連山盯着狄沖霄身影,費解地道:“大哥,借傷避戰不好麼?”
連天微微一笑,道:“三弟,你心性純樸少雜思,好處是開懷無煩惱,由此相對地就是遇事懶得去深思。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若是遇上困難與挫折就想着逃避,就想着去尋找一個能能夠說服自己放棄的理由與藉口,哪裡能成爲嘯傲世間的強者。好好看着吧,大哥我賭易東山贏不了。”
這話說得很微妙,除去連海心有所悟,連山連木聽得是摸不着頭腦。
上邊四兄弟說話,下邊狄沖霄與寒寧馨相伴躍入對戰場,打量起對面撫須站立的白袍老頭。此人約摸六十上下,身形較常人略高些,鬚髮半白,面目親切溫和,若非右手手背上紋有一隻威嘯山林的猛虎隱喻主人來歷絕非一般,怎麼看都是個仁厚長者。
寒寧馨向來不是客氣人,以手中柔可做鞭的蛛絲棍前指,揶揄地道:“你就是那位遜到被人關進牢裡的易東山?瞧年紀不小了啊,關了三十年還是五十年?”
易東山撫撫長鬚,溫和地道:“天下間除去曾經的魔皇,哪有人沒輸過。說來老夫被關了三年多,今天還是第一次到外面來透透風,這感覺挺不錯。更讓老夫滿意地是隻要能打贏你們兩個小傢伙就不用回鎮魔獄裡呆着了。”擡手亮亮手背上的虎紋,坦蕩地道:“老夫易東山,歸屬於四聖會白虎堂。這虎紋不是紋出來的,是神光印記,代表老夫出身於由堂主一手掌控的虎穴。歲月不饒人,曾經的猛虎終究是老了,心腸也軟了,今天又是虎歸山林的大好日子,若非必要,老夫不想手上染血壞了興頭。這樣吧,老夫站着不動,給你們三次機會,無論是單戰還是合擊,只要能讓我動腳移步就算你們贏了。辦不到的話就趁早認輸離城,別逼老夫動手。”
他年歲不小,中氣極足,又是故意提高聲音,頓時令全場皆聞。
不遠處的防禦哨嗒頂上,曾經出現在神犬貨場的軍裝佳人就地坐下,嘴角閃現一絲古怪笑意,輕聲自語:“笑面虎真是越老越陰險了,明着大度客氣,實是將人逼上不得不同意的境地,更是心懷不軌,天雨門的小子丫頭會不會上當呢?”
易東山有意放水,狄沖霄面上心花怒放,心裡卻是半點不當真,假模假樣地與寒寧馨耳語一陣後獨自撲向原地站立的強敵。人至半道,神光奪目而出,正是可令人頭昏目眩的神光風暴。原本此一神技休想能打中戰神境強者,可對手要是不動的話就要另當別論。
面對試探性攻擊,撫須微笑的易東山既沒招架也沒硬接,飛步前衝以攻對攻,目射神光風暴罩向狄沖霄的同時右手化作刀勢直刺他心口。勢如猛虎搏兔,不留半點餘力。
異變突起,觀戰者皆傻眼了,這人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是要不動迎戰,此刻話音猶在,他竟然藉機突下殺手,要不要這麼無恥?!
狄沖霄遭受突襲身陷死地,情勢極危,面色卻是鎮靜如常,立定腳步後不閃不避,以神光護體,對着衝來的易東山虛作落雨百聲拳架勢,又將左手橫在心口前準備格架手刀。一對一,戰神境三品的易東山哪會在意狄沖霄的反抗,低嘯一聲後再行連射神光風暴。志在必殺。
戰神境強者的神光風暴果然不是修神境可比,狄沖霄首當其衝連挨三下,儘管有用神光盾護體,依然是頭痛欲裂、眼花耳鳴,別說對戰了,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眼看着易東山的手刀就要穿心而過,搖搖晃晃的狄沖霄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大力拉拽般向右斜斜飛退。速度極快,不僅避開手刀,也逃出神光風暴籠罩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