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黑夜並不漫長,烈烈炎陽小睡之後又從海面露出臉來,晨光下,四個人影出現在東夷港地界內。行到一條溪河旁,身着淡紅衣裙的女子停了下來,拽動手中火繩,將狄沖霄拉至身前,二話不說,一通好揍方停。百花姐妹立在一旁不敢勸,只好先做早餐,希望那位朱姐姐能看在美食份上歇會再揍。
狄沖霄苦着臉道:“紅羽姐,小弟冤死了,小弟拖着那一堆人不是爲了一起欣賞春光的,真是要逃命。掉進湖裡那會更是身不由己,是被那什麼古怪合擊神技推飛了十多裡,差點就死了,神技散去後才掉去的,哪知道你在裡面泡泡嘛。還有啊,小弟心急間哪知小真是摔在湖岸附近了,就以爲與小貞抱在一起的你是小真嘛,也就一塊摟了。我發誓,若是知道紅羽姐穿着紗衣泡泡,我頂多就是偷看兩眼,哪裡還會跳下去找死。”
不提這事還好,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死摟不放的硃紅羽面色更爲凶煞,手中幻現一根火棍,又是一通亂打方停。
昨晚,硃紅羽察覺到神光有異時就準備回岸穿衣,哪知狄沖霄被打飛的速度太快,眨眼就到。硃紅羽自黑中透銀的神光蓮瓣上就知是狄沖霄,爲免裸身被看,便在接住百花貞後沉入水下,準備潛游到湖岸穿衣再說,及至發現懸紅一族千罪長老的神光氣息時,心下誤以爲是索拉三世之輩帶人前來尋仇,更不願被死仇看到裸身了,也就在浮在湖中。相對而言,硃紅羽還是信任狄沖霄的,不理他,只管分神探察岸上動靜,不妨被神光絲纏身。
換了以往的狄沖霄,是絕計拽不動的,偏是實力大進,三重覺醒蘊身,驟然發力之下終趁着硃紅羽誤會分神之時將裸身女煞星給拽了上來,還死死摟住不放。羞極怒極以至惡極的女煞星是極其恐怖的,一通狠殺,最後以不滅火衣將兩個千罪長老化爲飛灰。唯有南極、天琴離得遠且機警,見到火光有異,立時遠遁逃得一命。
狄沖霄見煞星姐姐臉色越發不善,心中反倒不怕了,以散靈神盾化散燒身的不滅火衣,笑道:“小弟嚇着紅羽姐確是不該,要不,小弟讓紅羽姐看一看,再抱抱摟摟?說實話,小弟就不明白,以紅羽姐的容貌與身姿,只要肯點頭,大把的英傑跪着求親,哪還會孤單到泡泡時也沒有人巡護。”
“找死。”
狄沖霄正色道:“若紅羽姐覺着小弟有戲耍之心,儘管殺好了。小弟一看到紅羽姐就心疼,如此世間好妖女,卻只能在夜晚對着湖水孤芳自賞,實是世間男兒的罪過。”
“本堂主不是淚兒那小丫頭,甜嘴話救不了你。”
硃紅羽惡色依舊,狄沖霄卻是自她那微變的體香中察覺到一抹油然而生的自憐,暗道一聲有救,當下也不再說話,只是盯着硃紅羽笑。目光清澈,仔細端詳眼前的紅顏煞星,毫不掩飾心中的驚豔與欣賞,毫無任何心機混於其中。
伸手不打笑臉人是老話,可很有幾分道理,硃紅羽又打了幾棍便不再打了,半轉身,盯着湖面的倒影怔怔出神,似乎想不通老天爺在開什麼玩笑,發下這份氣死人的惡緣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一個臭小子大佔便宜,若說先前被佔便宜是對戰中的大意所至,可最近的幾回又該怎麼說呢?
百花真見氣氛緩和了不少,忙將溫熱的雕腦與聖湖島玉漿果汁調成一盤,捧到硃紅羽身前,嬌呼:“紅羽姐姐,其實吧,若非狄大哥將你摟緊了,那些壞人毀掉小湖後定是能看到你的。到時就算能將他們全殺了,紅羽姐姐心裡也是不會舒坦的。反正狄哥哥佔過的便宜那麼多,多一次少一次沒什麼啦,到時秋後算總賬就行。”
百花貞接道:“是嘛,一個小小且早就有的不舒坦,與一大堆新的不舒坦,這麼一換,狄哥哥是幫了紅羽姐姐呢。”
硃紅羽不接話,只是盯着湖面看。
借重聞香神技,狄沖霄從體香上發現煞星姐姐心氣再行緩和了三分,忙趁熱打鐵,道:“紅羽姐若真想殺我,昨晚小弟就是堆殘灰了,想來不是夜會主有事要問,就是紅羽姐有事要我去做。不妨說一說,也好讓小弟有個贖罪的機會。若是辦不到,再用龍牙破靈劍將小弟給砍了,絕不還手。”
硃紅羽終轉回身來,散去束人火繩,低語:“以你今時的實力,就算本堂主真要殺你也不是三招兩式就能辦到的;若是你肯借用魔魂之力,即使對上本堂主也是有兩成可能成功溜掉。昨晚,絕不還手也不逃,就真不怕死麼?”
狄沖霄真誠回道:“怕,怕得厲害,可更怕抓不到人下紅羽姐會因暴怒失控變成一個失魂惡婆娘,那樣淚兒必會傷心。怎麼說呢,魔器碎片實在是無孔不入,對上它,絕不能有任何大意,絕不能給它任何機會,再小都不行。”
硃紅羽道:“半月前與尊青龍換來一杖。果然沒法瞞過你。”
“小弟的靈光奇變用來殺人最便利,可也專擅探察神光與靈光嘛,況且還有黑神魂那壞傢伙助力。”狄沖霄又道:“紅羽姐向來與小弟一樣不願借重碎片之力,如今特意尋來一杖,該是有重要事要辦。小弟雖打算出海北往,但只要紅羽姐吩咐,延上一延不妨礙。”
“確是有事來找你,淚兒體內的隱患,本堂主已有確實的解決法子,尚缺兩樣天地靈珍,一水一火,火物,本堂主命淚兒前往四聖會聖地地心火窟尋找,若無意外,必能得到;水物所在正是對本堂主最爲不利的地域,爲能順利得到,只能多做些準備,你的元靈雷也能派上用場。當日你說過,淚兒的事,萬死不辭。”
狄沖霄重重點頭。
硃紅羽道:“看在淚兒份上,昨晚惡事一併先行記下,日後再與你算賬。現在隨我改道北上,自西亞蠻去極北冰原。”
“難怪紅羽姐會在北定城附近,敢情就是要去軍營抓小弟的。真是巧,小弟就是要出海北往極北冰原。冰原那多有冰珍不假,水珍小弟實沒聽過,是什麼?”
硃紅羽輕語:“極北冰宮鎮宮至寶,名爲不竭之水。此物是天地間至尊水珍,無盡水靈凝聚億萬年纔可化生,是將虛幻空界變虛爲實不可或缺的天地靈珍之一。”
狄沖霄傻眼了,先前還以爲否極泰來八難齊消了,原來紅羽姐並不是第八難,第八難纔剛剛到。又以手捂眼,難怪老姑奶奶會古古怪怪地說極北冰宮不好惹了,別說鎮宮至寶,換了別人敢來天雨門偷拿寧馨喜愛的東西,自己若不發飆揍人才是奇事。
“怎麼,怕了?”硃紅羽輕品一口雕腦。
“怕纔有鬼,只是我們又不是邪盜女皇,偷拿人家至寶不太好,要不,先讓小弟試試和他們作交易?”狄沖霄對此有相當信心,自家幻形袋裡可是有不少奇珍。
硃紅羽淡淡地道:“胡扯,堂堂四聖會朱雀堂主豈會做鼠竊,打上門去,以避火符抵換冰宮靈珍,不答應就焚了冰宮。若是敗了,再試試你的交易不遲。”
狄沖霄眨巴眼,忽地捶地大笑,身邊熟識的女人們怎麼都這麼有個性呢?!
正午時分,狄沖霄帶着硃紅羽、百花姐妹來到東夷港衛軍專屬海港,踏上得自海盜的海行魂器飛鷗,離港東行,離海入洋後轉而北行。海行魂器飛鷗在那場靈劫中毀壞嚴重,被官雙妍尋到撈起後就交由碧玉心修補,一番改動後,大小不及原先的三成,攻擊魂器皆無,以此換來快上數倍的速度。當然,對於人而言,飛鷗依然相當的大,三十人豪華居住綽有餘裕。
格爾夏對多個人的事半點不敢問,只當沒看見,心中想着此次回來之後或許就能回去見妻女了,又想着還是將妻女暗中接來大華更好些。
狄沖霄原本是要借空閒對百花姐妹進行嚴格修行的,眼下慘然被別人嚴格修行,還是真真照死收拾的那種,令淘氣包們尋得玩耍機會。百花真一路逛到飛鷗底艙,相中一尊該是金飛環出品的潛海魂器,拉上妹妹跳了進去,伴着飛鷗展開海底旅行,打量那些從沒見過的大小海獸。
眼看着狄沖霄和蒸蟹一樣紅通通的,硃紅羽終於暫時放過可惡小子,坐到一旁,欣賞海景。狄沖霄坐起身,邊治傷邊將海底水明界的遇合一一說與硃紅羽聽,尤其是御神羽美可養神淚魔血與往見魅音兩段。自打離開水明界後,狄沖霄心中就隱有一個想法,若能弄清魅羽族與神淚魔血到底有什麼關係,就能真正解決朱熔淚身上的諸多隱患。
硃紅羽默然良久,終道:“魅羽族與三眼妖翼族的事,本堂主知道的也就是那些神話,絕不會比你更多。不過解決淚兒隱患的想法,你與我是不謀而合,正是要讓淚兒體內的神淚魔血合化爲魔神血泉。雖比不得那太古遺族魅音,也不會有她那君臨神淚魔血隨心處置的無上神奧,但足夠了。將那瓶咒靈之神的怨賜給本堂主看看,它介於熟生之間,他山之玉可以攻石,或許會對淚兒有所幫助。”
狄沖霄自幻形袋中拿出遞了過去,忍不住又道:“紅羽姐,你就是生氣我也要說,那晚下望的一瞬間,小弟看到了世間最動人的美景。”
“閒着沒事找死麼?”硃紅羽神色平靜,屈指在狄沖霄額前重重彈了一下。
“就知道紅羽姐會誤會。小弟是說,妖女的聖潔。”
硃紅羽微瞪美眸,起腳將狄沖霄踢向海面,拿着那瓶神血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