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藏眼瞳已然再無一絲白青,一片赤紅,瞳孔紅中透金,皮膚上顯現靈紋,或橫或豎,如同龍鱗般層層疊疊。百花藏深吸一口氣,如龍吟嘯。
童宣韻對百花藏此種異狀可謂是刻骨銘心,心潮翻涌,多少年了,終於再一次見到龍妖神魂的真正樣貌。
嘯畢,百花藏道:“修羅王,自打我小時差點毀了百花谷後,我就將真正神魂徹底封禁了,我愛的是與強者死鬥,不是化身兇獸屠殺親人與弱者。及至遇上了狄老大,由他身上我才漸行體會到爲什麼到只要我開放龍妖,哪怕只是一點,就一定會鬧到失控的地步。不是我的心太過脆弱,也不是我對兇獸有所恐懼,神魂如龍,是我的年少無知觸及了龍之逆鱗,它與我一樣渴望着足夠強大的對手,然而我和螞蟻一樣弱,還自鳴得意戰勝了另一些強壯螞蟻,它恨怒,要用它的方式讓我明白自身可以強到什麼程度——不是一般的龍,是獸中至尊,傳說中的龍神!它要的是足以與龍神一戰的強者!”
“垂死者的哀鳴,本王大度,就信你修行一百年後可以化身龍神戰勝本王。”修羅王冷笑更甚。
百花藏道:“你錯了,我是說你很差,可你身上的修羅神像非常強,所以,長久以來,被我的無能所觸痛的龍妖逆鱗平復了,它很滿意與一個滅殺衆神的魔神作生死戰。說來我一直想不通爲什麼弱勢覺醒獸緣奪賦首次奪到的是彩冠守宮的生血獸賦,現在明白了,滿懷嗜血興奮的無形龍妖需要在無盡熱血中才能展現身姿。修羅王,爲表我對修羅神像的敬意,就展現一下我剛剛修悟的龍舞秘法,龍神血舞。”音落,傷口流出的鮮血自行會聚胸腹,先是龍尾,再是龍爪,接着龍身龍頭,直至那滿是血光的龍睛睜開,威勢令大地震顫,好似尊神意蝕。
隨着甦醒血龍繞身遊舞,百花藏傷勢盡復,只留下三個血洞,如同深海海眼,將涌出熱血化作血海海紋。及至血龍遊於血海,百花藏神光極速增幅後盡數蘊入體內,看似與先前沒什麼區別,實則各項驚人天資已然再行倍數增強。不是對手死就是肉身毀,確如龍之孤傲。
狄沖霄終將厲醉楓兩女護進神光罩中,心道:對藏少來說,能有此種平復神魂反噬的機緣真是上天恩賜,否則便是靈光奇變也只能是半禁制半調和,也正說明修羅神像是極神境強者捨棄魂魄與覺醒而成的晶魂器,一如電魂靈玉,且是隻能被修羅一族血裔使用。
“區區一條血龍,不配與修羅神相提並論,就讓本王破穿你的血龍。修羅戰舞,靈源神技神泣槍舞。”修羅王手中幻現天地靈源,將它摁入胸前修羅神像中。
靈源合入神像的一瞬間,修羅神像手中多出一柄長槍。正是神話中破穿不滅神體的修羅破神槍。
修羅王手中神光匯聚,化作一柄深紫長槍,槍身遍刻靈紋,身形漸高,舉槍過頭頂。
對手又強倍餘,百花藏眼瞳中的金色更盛,手中幻現天地靈源,摁入遊舞血龍裡,令血海騰龍頸上幻生一杖逆長龍鱗。是靈源神技,名爲龍神逆怒。敵不滅,怒不休。
赤紅、深紫兩道身影再度對撞,速度之快、威勢之強又要強過先前多多,除去狄沖霄與靈靈,便是童宣韻也只是勉強看得清一人行止,看得百花藏便看不清修羅王,凝看修羅王就要棄掉百花藏。其餘人盡皆是隻聞轟鳴對撞,只見光影漫空,不見人影。衆人心下盡皆驚駭,這要是自己對陣,別說修羅王強上一個境界,就是比自己弱些,勝負生死也是一瞬間就分定了,且敗的死的那一方絕不會是修羅王。
過得一會,狄沖霄不再看,帶着厲醉楓、維朵退到遠處。
厲醉楓終是忍不住了,拉拉狄沖霄,滿目渴望。
狄沖霄輕語:“都是神光不散就死不掉的怪物,勢均力敵。相比轉傷替命箋一段時間內只能轉替一次,轉傷之舞強了很多,但並非沒有缺陷。比起藏少的隨傷隨復,轉傷之舞強在即便是受了致命重創也能轉到修羅神像上,缺在需要一點點時間才能將傷勢盡數轉替。只要能抓住兩次轉傷之間的極短空隙加以重創,便是勝機,到時無論修羅王是死是暈,都是無法迴應修羅神像的。這一缺陷與流水宗副宗主周散神魂無殘的缺陷有相通之處,只要能在一段時間內令他的受傷速度超越回覆速度,無殘就會是殘破無用了。”
維朵道:“以藏大哥的速度的確有可能做到此點,狄大哥可做不到,換人而戰,有什麼打勝法子呢?”
狄沖霄笑道:“各有各法,以小韻此類滅神師而言,只要一開始不被修羅王打着,或是先行暗襲困人,接下來都能讓修羅王憋屈下地獄。在我而言,既可以借用癲狂亂舞錯亂修羅戰舞的舞步,也可以借用靈光奇變擾亂修羅神像與修羅王之間的神秘聯繫,然而要想勝戰,還是要用多重覺醒合一的合絲蓮爆。連續不斷的、威力只增不減的神技正是針對轉傷之舞缺陷的最強剋制之道。紅羽姐的焚仙網也是,只要被它困上,除非修羅戰舞還有滅火戰舞之類,否則單憑轉傷之舞百數之內便會是一堆黑灰。”頓了頓,怪聲笑語:“換了是我二哥在,那樂子就大了,衰氣瀰漫下,修羅神像包不準就會是耍出一個拉肚子戰舞,修羅王就此成爲造糞戰神,以一人之力就可供給整個竹毒所需的農肥。”
身前人真是正經不了三句話,厲醉楓、維朵皆是嬌笑出聲,
又過得一會,隨着兩聲爆喝,“消失”多時的對戰兩人終是再次現身,百花藏胸前血龍被修羅破神槍貫穿,卻是左拳轟在修羅神像頭上,右拳轟在修羅王心口,盡皆是神光內蘊才能擊出的神殺技疊威爆震,看似同中,實是左拳略先右拳一些,以至右拳打中心口要害之時正是轉傷之舞剛剛結束之時。
狄沖霄微微點頭,心道:論到悍不畏死還是要數這兄弟,沒有好機會便以命爲餌創造機會,終藉着靈槍破體之機克敵制勝。
百花藏起腳踢飛生死不知的修羅王,搖晃着站穩,擡手就要抽出破身靈槍,卻在觸碰之際握了個空,這纔想起此槍並非幻形神系而成的實形神兵,是靈源神技化作的神光槍。百花藏跌坐地上,對着狄沖霄招招手,示意他趕緊來救人。
狄沖霄躍了過去,正要以靈光奇變化散靈槍,發現到一點不同尋常之處,忙收回手,以伴隨第四覺醒而生的神技令百花藏進入永恆沉睡。
童宣韻閃現身旁,面現急切。永恆沉睡,這可是狄沖霄只對垂死人才會用的救急神技。
狄沖霄觀情知意,卻是一時間無法解釋連自己也不敢肯定的可能異變,爲防童宣韻情急下弄出意外之變便趁她不備,以靈光奇變禁制了她的神光。神光受制,童宣韻反倒冷靜下來。童宣韻深知狄沖霄絕不是眼看着親人死的性子,有此舉動必有緣由。
遊舞血龍的逆鱗與修羅破神槍皆是天地靈源靈光幻化而成,約是百數,逆鱗與靈槍同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血龍繞着修羅飛舞。修羅神像與修羅王胸前的一般無二,就是小了很多,色彩上也只是與血龍一般的赤紅色。又是百數,用於幻現血海的三個血洞自行彌合,沒了血海之源,血龍與修羅像漸行淡隱。
狄沖霄上前解除永恆沉睡,又散去童宣韻體內禁制,心道果然如此,修羅神像果然是自有強者殘魂與意志的晶魂器。
百花藏緩緩坐起,盯着胸前的龍舞修羅,一時間傻了眼,心想這模樣不會是神魂破散前的徵兆吧?!
狄沖霄遞過一瓶無憂靈漿,笑道:“修羅王的修羅破神槍是假的,殺你不難,要想如神話傳說般破穿不滅神體根本辦不到。之所以多了修羅共舞,是修羅神像內蘊的意志與你那無盡渴望與強者一戰的執念同爲一源,所以它很欣賞你,便小小給了你一點獎勵,也是希望能借着你的身體盡情與強者一戰,此點上,目下修羅一族沒人能做到。這種關係有點像我與黑神魂,不過威勢上弱了極多,頂多是讓你多了一個神技可用,一個能讓修羅戰神參與比戰的神技。當你命終之時,神像分身便會迴歸修羅一族。”
百花藏一氣飲下靈漿,吐出口氣道:“別人說,我當他是胡扯,你說便是真的。難怪連神主也要對八部神衆另眼相看,既然修羅一族有此種鎮族至寶,另七族必然也有類似的靈珍,這要是八神齊聚,便是對上極神境也能咬下塊肉來。”
狄沖霄點點頭,左手前伸,以陰陽雷衣神技將修羅王拉至身前,以靈光奇變激發修羅神像,又擬仿修羅王神光將自身神光轉化蘊入。
得了神光,修羅神像自舞而行,將修羅王傷勢盡數轉替到自己身上。須臾,殘破神像恢復如初。
修羅王就此醒轉,慘然一笑,坐起身後閉目等死。那等必勝之勢居然在最後關頭敗戰,也沒興趣活了。
狄沖霄道:“要殺你就不會救你。修羅王,看看藏少胸前。”
修羅王應聲睜眼,看了一眼便無法收回,心中震駭一如靈劫海潮翻涌不息——修羅神像是修羅一族初祖遺澤,是修羅族人擁有魔神血脈的明證,怎麼會移轉到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