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柳家這西暖閣中招待的,都是京中的顯貴、簪纓世家的太太、奶奶們,柳大太太讓柳若媛和柳若娟盛裝打扮過來,又是這樣的一番說辭,顯然,是想爲柳若媛和柳若娟求配。
柳若娟今年十五歲,正該開始說親。而柳若媛已經十七歲了,再不說親就晚了。在京中,柳若媛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絕大多數都已經成親,有的甚至都做了母親。柳若媛的親事,確實是因爲給柳老太爺守孝耽誤了下來,不過卻也不像柳大太太說的那般。柳若姒記得,柳老太爺還在的時候,是有兩戶人家曾透露過說柳若媛的意思,但卻都被柳大太太拒絕了。因爲柳大太太和柳若媛都沒看中對方,覺得對方家世一般,匹配不上柳若媛。
誰都沒有想到,那次柳老太爺生病,竟然沒有挺過來。如今守孝過後,柳若媛已經長到了十七歲,柳大太太這是着急了。
柳若媛自視甚高,柳大太太也對這個女兒愛如珍寶,不知道要尋怎樣的顯貴才能合意。
柳若姒在門口略停了停,一邊的柳若姍已經悄聲囑咐了跟隨的小丫頭,讓那小丫頭去給柳三太太報信。
“三姐姐,咱們進去吧。”柳若姍就催柳若姒道。
柳若姒想了想,也就點頭。她知道柳若姍的心思,也願意幫她這個忙。小丫頭打起門簾,柳若姒和柳若姍手拉着手進了暖閣。
暖閣內,柳若媛坐在柳大太太身邊,微微垂着頭。臉色微紅,難得地顯出幾分害羞的神態來。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方纔只誇柳若媛。並沒有一語提到過柳若娟。柳若娟就那麼安安靜靜地陪坐在一邊,被柳若媛的光彩映襯的有些蒼白。卻似乎也有些害羞。
柳若姒一進門,柳大/奶奶就看見了,一面自然也瞧見了柳若姍。柳大/奶奶忙就起身,迎了上來。
“三妹妹來了。”柳大/奶奶就拉了柳若姒的手,態度非常親熱,然後,纔好像突然看見了柳若姍似的,哎呦了一聲,“四妹妹也來了。”
“老太太吩咐。讓我和三姐姐過來,給大太太和江大/奶奶幫忙,陪客人說說話。”柳若姍就道,聲音清脆。柳若姍不管柳大/奶奶叫大嫂,也不像別人那樣稱呼她爲大/奶奶,而是稱呼江大/奶奶。這是有緣故的。
柳玉江這一輩中,他雖居長,卻是庶出。柳玉湘是嫡孫中最年長的。柳三太太那邊隱隱露出,柳玉湘纔是柳家的嫡長孫的意思來。
那邊柳若媛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見了柳若姒和柳若姍兩個,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不過,注意到周圍許多看她的目光,她很快就舒展了眉頭。面上也帶了笑。
“三丫頭和四丫頭來了?過來坐吧。”柳大太太就道。
柳若姒和柳若姍上前,向柳大太太行禮。柳大太太就吩咐柳大/奶奶,“你陪着你兩個妹妹。她們年紀小,不可委屈了她們。”卻是讓柳大/奶奶帶柳若姒和柳若姍往旁邊坐。
“姒丫頭。”柳若姒站着未動。就聽見有人叫她,轉過頭去。柳若姒就笑了。
招呼柳若姒的是一位身穿老綠色緙絲褙子,打扮的極爲華貴的中年貴婦,柳若姒認得這位夫人,是工部侍郎劉毅大人的夫人,趙氏。工部侍郎劉毅與柳二老爺是同科的進士,兩人頗有些交情。柳二太太曾帶着柳若姒跟趙夫人見過多回面,很是熟識。
“五嬸子。”柳若姒忙就過去,向趙夫人福了一福。因爲兩家交好,劉毅在劉家排行爲五,因此柳若姒也隨着劉家的孩子們,稱呼趙氏爲五嬸,以示親近之意。
“哎,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趙氏就拉了柳若姒的手,將柳若姒拉到身前,仔細打量了起來,“前陣子聽她們說你病了,現在看着是大好了。瞧這小/臉兒,紅撲撲的,比前陣子看着還水靈了。我就羨慕你/娘,怎麼這麼會生。這樣標識的女孩兒,乾脆跟我家換吧。把我家那兩個臭小子換與你/娘,你就跟了我去……”
趙氏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比柳若姒要小了一歲,據說頑劣異常。趙氏每次見了柳若姒,都要跟她開這個玩笑。
柳若姒忍不住笑,旁邊坐着的衆太太、奶奶們,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就是柳大學士的女孩兒?今年幾歲啦?”旁邊就有人問,柳若姒看了一眼,也是認識的,卻並不熟,是定遠伯的夫人楚氏。柳家兄弟三人,但凡人說到柳大學士,指的必定是柳二老爺。
“這孩子今年該十五了吧,是屬什麼的來着?”說這話的是禮部尚書的夫人陳氏,也是柳若姒認得的。
柳若姒自小就在京中長大,柳二太太雖不管事,但有柳二老爺的名頭,對家中來往的京中顯貴,柳若姒都是認識的。柳若姒被衆太太、奶奶圍住了說話,柳若媛那邊就被冷落了下來,更加被冷落的,則是柳若姍。
柳若姒忙就招手,將柳若姍叫到身邊來,將她介紹給自己熟識的幾位夫人。
“這是我四妹妹,閨名叫若姍,纔跟着我們家三叔、三嬸從京外回來的。”
柳若姍也機靈,而且極大方,見了這麼多人她也並不羞怯,就福身給幾位夫人行禮,一面就上前,挨着柳若姒坐了。在座的衆人,大多都沒見過柳若姍,不免又都詢問起來。
“……也十五歲啦,比姒兒丫頭小兩個月?哎呦,也是個美人坯子。”
“真真是你們家風水好,竟養出這麼幾個水靈靈的女孩子來,一個賽一個的標緻。真讓人羨煞……”
“都是這樣的好年紀,怕是你們家的門檻真要被媒人給踏破了……”
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都只得陪笑。
“你/娘那?”趙氏就問柳若姒。
“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老太太說有事。估計一會就能過來了。”柳若姒就告訴趙氏道。
柳大太太或許可以不讓柳三太太會客。但是她卻不敢,也攔不住柳二太太。畢竟。柳二老爺在翰林院任職,人脈極廣。可柳三老爺卻是剛從京外回來。
正說着話,就聽見暖閣外腳步聲響,就有小丫頭跑進來稟報,說是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到了。
柳若姍立刻就高興了,悄悄地捏了捏柳若姒的手。那邊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交換了一個眼色,似乎對柳三太太的到來,並不是十分意外。柳三太太的潑辣,畢竟她們是已經見識過了。
柳大/奶奶就忙起身,到門口將柳二太太和柳三太太迎了進來。大家難免又是相互見禮,一番寒暄。柳二太太依舊是早上往柳老太太處去的時候那一身打扮,柳三太太卻是又換了一身裝束,打扮的富貴華麗,晃人眼目。
大家落座,相互攀談起來。柳三太太從來不是甘於人後的女人,今天似乎又是存心要壓過柳大太太,不一會的工夫,屋裡就只聽她的笑聲最多最響。很快就和衆太太、奶奶們熟悉了起來。不知怎地,話題就又轉到了柳若姒姊妹們身上。
“我們家三姑娘,是真真的沒得挑。模樣又好,才學又好。性情也好。跟我們丫頭一般大。孝順長輩這自不必說了,對弟弟妹妹們也實在好。說話做事都有謙讓,的的確確是長姐的風範。”柳三太太對柳若姒大誇特誇。話中根本不提柳若媛和柳若娟。
然後,就又說到了柳若姍。
“我們這丫頭。別的都好,只是有些嬌憨。”卻又說柳若姍針黹女紅好。從小就會幫她理事。
“四姑娘可曾定了親?”就有位奶奶問道。
“並不曾,先前是年紀還小。現如今,正要爲她尋門京城裡的親事……”柳三太太立刻就道,說到這裡,她還不忘了柳若姒,“我們三姑娘也該說親了。”
那邊柳大太太、柳大/奶奶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柳若媛的臉跟更是氣的通紅,唯有柳若娟低垂着頭,看不清楚神色。
很快,柳大太太就招呼衆人入席,外面戲臺上的小戲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等宴席撤下,又喝了一會茶,衆女眷都散去的時候,已經是下晌了。到這個時候,貴客們都已經招待完了,其餘的不過是親枝近族並家下人等聚會宴飲,因此,衆人到此都鬆了一口氣。
柳大太太和柳大/奶奶還要看着人收拾,柳若媛和柳若娟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走了。柳若姒跟着柳二太太,旁邊是柳三太太帶着柳若姍,慢慢地出了暖閣,往園子外頭走。
柳三太太今天似乎非常得意,一路說說笑笑的。
“……只爲她自己盤算,哪裡像個宗婦、當家太太的樣子。這樣的場合,不該早就把她們姊妹們都帶過去,偏只帶她自己的閨女。方纔被三丫頭和四丫頭撞見了,還想要支開她們兩個。”柳三太太靠近柳二太太,略壓低了聲音說道。
“多虧這兩個孩子機靈。四丫頭打發了人去找我。咱們三丫頭是好姑娘,心地好,跟嫂子你一樣,知道照應着我們四丫頭。”
柳三太太與柳二太太談的稠密,就說出心裡話來。
“不瞞二嫂說,這次回來,頭一件事,是我們老爺差事上頭。這第二件事,就是孩子們的親事。我和我們老爺商量了,孩子們往後的親事,還是要定在京城裡。”若非如此,柳三太太的本心還不願意回京城的。
柳玉湘和柳若姍,都到了該議親的年紀,看柳三太太的打算,回京城來,正是要安排這兄妹兩個的親事。
“定在京城裡好,是安穩些。”柳二太太就點頭道,“看咱們家兩位姑太太,幾年間也見不上一面。”即便是這回柳老太太辦壽,也只打發人來送了壽禮。一位姑太太沒法子,已經去了的。那位在世的,卻也是身子骨不好,不能出遠門。
“二郎娶媳婦還好說,四姑娘若是嫁到外面去,以後也不好說的。”
“我也是這麼想。”柳三太太點頭,認爲柳二太太這句話非常知心。她又不知道想起什麼事,眼神就有些幽暗,“我們當年出去,二嫂想來也知道一些,有些不得已的……”
柳三太太就要跟柳二太太繼續深談,卻見一個小丫頭迎面急匆匆地過來。
“老太太請三太太過去,有話說。”小丫頭近前來,行了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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