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不可高談闊論,講得太多容易陷入紙上談兵的流弊中。真正的知兵者,兵道的所有理論已經化爲直覺反應,融入到了他的指揮之中。這種直覺可以理解爲經驗,有了戰鬥的經驗,能夠幫助王者減少思考的過程,直接抓住戰鬥的本質。
因而,講完戰場機變之後,刀只讓流袖和將夜進行更多的實戰演練,並沒有繼續填鴨式的灌注理論。
三人中,將夜在模擬對戰中總是輸的最慘。刀報着怪蜀黍虐待少年的小小趣味,模擬對戰中並沒有怎麼留手,摧枯拉朽,狂風暴雨般的進攻短促有力,充分展示出朱雀宿兵道的剛猛霸氣。流袖妹子還能夠利用時間魔法作弊,能夠在刀的進攻下堅持得更就,而將夜麼?往往沒有堅持十分鐘,在類似沙盤演練的模擬對戰中的時間大概是幾天幾夜。
將夜如果用上陰影分身天然偵查的作弊手段,可能要好上很多。但是他是個單純孩子,答應過雲無心平時不能使用,他就堅持着不使用。也因爲如此,將夜在流袖的手下也經常吃癟,被刀和流袖妹子輪番虐待,將夜的生活充滿了血和淚。
“刀叔叔,你可以不可以不指揮雷錘獸人,獸人在你手中用的太變態額......”將夜曾經如此要求過。
但是,不久以後,他又這樣哀嘆:“刀叔叔,你指揮亡靈魔修怎麼也這麼暴力,我見到你的食屍鬼羣就害怕了,圍殺呀圍殺,爲什麼可以這麼暴力?”
他的英雄在每場戰鬥中都要經受刀的擁有邪惡光環加持的狗羣的圍毆,幾個英雄輪換魂飛天上,在英雄祭壇中排隊,等在再次被召喚。英雄不斷被圍殺,將夜的正面不敵,正面不敵的話,這戰鬥就完全沒法打。
都說以正當敵,以奇勝敵。如果正面都當不住敵人的話,他就是滿肚子壞水也灑不出來。
最後,將夜只能把水晶球一扔,痛苦的說道:“刀叔叔,你的兵道應該是走正面剛猛路線的朱雀兵道吧?真是剛猛得一塌糊塗,戰場實力不及你的話,真的很難取勝。”
朱雀兵道的王者,在正面戰場和大型會戰以及決戰的指揮能力,會顯得異常強悍。之所以會如此暴力,就是因爲他們將精力都灌注在正奇之道中的正道之上。實戰中,他們喜歡並且擅長的戰術是強大騎兵團正面衝擊敵人的中軍,正面鑿穿敵人的主力,然後一舉擊潰敵人。
這種堂堂正正的兵戰之道,如果使用到極致,會讓敵人非常頭疼。
將夜感慨道:“刀叔叔,我感覺你已經把你的劍道融入到了你的兵道之中。以你的劍意殺敵,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一劍中,實力比你弱的人,只需要一劍就能夠斃命。實力比你差不多的人,也會因爲你這集中力量,剛猛無匹的一劍而陷入守勢。也許你來來去去只是這一劍,但是這一劍別人就是無法阻擋。
我感覺你在模擬演練的時候,也是如此。只要和你正面交鋒,就能夠感覺到你的軍隊中有一股鋒利到極致的鋒芒。如果我抵擋不住,我的正面就要崩潰,而如果我勉強能夠抵擋,也需要且戰且退,不能夠從正面擊敗你。”
流袖妹子也有同感,感嘆道:“正面能夠如此強悍,朱雀道的兵道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怪不得我父親說刀大人的兵道重劍無鋒,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是我們獸人應該有的堂堂正正,雷霆萬鈞的氣象。”
能夠得到雷錘帝國兵聖的讚揚,任何王者都會感到自豪和高興,刀也不例外。他心情高興,自然也就在朱雀道的兵道這個問題上越講越深。
“過幾天,我白骨要塞要舉行一個圍獵祭典,到時候你們一起參加吧,那時候我再給你們講一講朱雀宿兵道,就水到渠成了。”
天之蒼蒼,野之茫茫,這極北的大地還沒到深秋就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整個極北草原變成了一個雪的海洋。
極北白骨要塞的圍獵祭典選在這個時候舉行,那是有所用意。將夜對這次祭典翹首以待,但是卻沒見獸人軍營中有什麼大的動靜。
唯一的一點小動靜就是刀下了個小命令將,讓爲要塞放牧軍馬的牧馬營將一羣軍馬放逐到風雪中。
這羣軍馬不是一般的軍馬,不僅全部都是沒有被騸過的雄馬,而且還有上古猛獸猛獁的基因,個個長着長長的鬃毛,在風中奔跑起來就像是一面面鐵血的旗幟一般。
一天,兩天......
將夜分佈在軍馬旁邊的陰影都沒有發現一絲的動靜,那羣軍馬找到一處水草一場茂盛的北風草窩,刨開風雪既可以吃到美味的水草,還能夠遮風擋雪。
將夜的耐心有些不濟了,問道:“刀叔叔,你說的圍獵到底是圍獵什麼?難道是這羣軍馬麼?”
刀神秘的笑道:“作爲軍人,一定要有足夠的沉穩和耐心,才能夠在這比隆冬還要寒冷的世界活得更長久。”
將夜不再說話,直到他聽到了一陣陣霜狼的狼吼聲,他也依舊沒有急躁。
懶人麼?最應該沉得住氣!
霜狼嘯天,蒼狼吼月,當將夜真的目睹了這樣一場異常的圍獵的時候,他確實再也沉不住氣。
不看這圍獵的經過,只看這悲慘而血腥的戰場,將夜就不由得不動容。
這樣一羣足有上百之數的雄性軍馬,作爲猛獁的後代,他們身高馬大,每匹成年的軍馬都應當有中階以上的修爲,他們的蹄子上都烙上了上好精鐵打造的鐵掌,可以成爲他們精銳的進攻武器。同時,他們很團結,有組織有紀律,擁有指揮的核心兒子馬。
可就是這樣一羣理應在草原上縱橫馳騁的鐵馬軍團,卻完全覆滅在風雪中。
他們有因爲相互踩踏而死了,有因爲肚子被撕裂,自己踩破自己的腸子和心肺而死的,有的是尿泡膀胱破裂逃跑不及而被咬死,更多的則是進入陷阱----雪泡子,而被冰凍住,成爲冰雕。還有少數幸運的戰馬,踩在雪泡子的堅硬的方寸之地上,沒有馬上沉入雪地,但這個漫長的死亡過程卻讓他們更加痛苦......
那個雪泡子下面原先是一個頗大的沼澤,地處於這片水草地最低的窪地,風吹着雪花流轉,很多一部分就匯聚到了這個沼澤地中,並且越積越多,越積越厚。越厚也就越能遮掩住地形,在這羣軍馬到來的時候,這裡的地貌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軍馬相互踐踏,說明他們之間的組織和紀律已經完全喪失,只顧着逃命。他們自己的肚子被撕開,則是被敵人施展自殺式攻擊,在軍馬的快速前進中,咬住軍馬的肚子。
將夜看到了這羣軍馬的敵人,那只是一羣個頭不高,渾身遍佈着如同冰霜一般毛髮的霜狼。這羣帥狼咬住軍馬的肚子時,他們自己的下肢和肚皮也就暴露在軍馬的鐵蹄之下,這這羣兇狠的牲口正是利用戰馬踐踏自己身體的衝力撕開有猛獁血統的戰馬厚厚皮毛,他們的兇狠似乎是對自己先狠,讓後對敵人更狠......將夜看見那些腸穿肚爛的軍馬死屍旁邊,不斷有下身被踐踏的血肉淋漓,只剩下斷骨的霜狼還在不停的撕咬着馬肉,他們臨死之前也要吞噬敵人的血肉,享受作爲勝利者的榮耀。
悲壯,慘烈,暴力的背後,將夜的陰影分身又目睹了這羣高傲的霜狼的信仰。他們將一堆馬屍堆積在一起,然後帶着傷的,還能跑動的霜狼在白色蒼狼王的帶領下,開始繞着馬屍不斷繞圈奔跑,同時不斷的對着天東方已經發白的月亮發出蒼涼的嘯聲。
將夜只覺得那時候月亮的顏色似乎都變得鮮紅鮮紅,如同白色蒼狼王那條猩紅的舌頭一般。
他們在祭祀過血月之後,然後纔開始進食。長幼有別,尊卑有序。
在這樣的風雪天裡,這羣霜狼大概太久沒有進食,所以十幾匹軍馬居然被着幾十頭狼全部吃掉了。
刀告訴將夜,狼的胃口極大,而且消化得極其乾淨,他們能夠忍飢挨餓幾天不進食,又能夠一頓吃下幾天的食物。
將夜問這羣狼是怎麼將一羣強大的軍馬趕上絕路的?
刀笑着說道:“當你吃飽喝足之後,窩在暖和的窩裡,夜裡不願意出去排尿,而當早上,一大羣敵人突然追來的時候,你憋了一晚上的尿,還能戰,還能跑麼?
這羣蒼狼的數量只和軍馬平齊,卻能夠敏銳的利用軍馬這個軟肋,在他們警覺性最低,紀律性最差,戰鬥力最弱的時候發起猛烈的進攻,那種進攻不是普通的進攻,是三面包夾外加上自殺式的進攻,霜狼最爲強大的一面在敵人最弱的一面完全展現出來。然後將這羣軍馬往陷阱中趕,那個時候就像是從高山上滾下一塊巨石一般,大勢已成,軍馬只有接受全軍覆沒的命運。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羣軍馬雖然強壯,但是基因中還保持着對狼的天生的畏懼,因此連拔劍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一羣等級和實力都比軍馬要低的霜狼,居然能夠以這樣的方式殘酷而華麗的終結對手。將夜從中感悟到了不少跟兵法有關的東西,比如說實己虛敵,比如說耐心的等待,等待敵人出現巨大破綻。
在霜狼們還在瘋狂進食的時候,白骨要塞的圍獵祭典已經開始了,要塞中隊長以上的獸人軍官都手持武器,親自參加這場對他們來說非常神聖的祭典。
那時候,將夜和流袖都在刀的旁邊,刀笑着問道:“你知道麼?這羣霜狼其實有能力全部殲滅這羣軍馬,不需要將這羣軍馬大部分趕進雪泡子裡的。”
將夜和流袖對望一眼,同時問答:“那他們爲什麼這麼做呢?”
刀望着這片白雪茫茫的大草原,意味深遠的說道:“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食物實在是意味着太多太多的東西,生命,種族,智慧全部都是建立再食物之上。有食物,生命能夠活下去,種族能夠繁衍下去,智慧可以傳承下去。
霜狼這是在爲自己存儲食物,因爲對他們來說,最困難的日子還沒有到來,等到初春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食物的,這片雪泡子的雪也快要融化了,他們可以通過這幾十匹軍馬作爲食物延續和旺盛他們的種族。
這頭白色蒼狼王實在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