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狸心中憤怒,看到荀雲一副委屈模樣,知道發怒也是無濟於事,吩咐荀雲好好安葬荀安,處理好天心學府那檔子事後,她便跑去天朝城去了解情況了。
天朝城是她的老窩,也是整個天朝的首都,是儒門文治最爲鼎盛的地方,敦厚儒門之風,由古傳至今,未嘗斷絕。
以往,大街上,所行的十人之中,有九人是身穿儒服的儒士,剩下那個也是預備儒士,只不過沒有轉正而已。可謂文士滿天下,風華勝古今。
可是,被孔狸大人寄託厚望的天朝城,如今的大街上十人中,九人沒有身穿儒服,剩下的那個人,即使穿了儒服長衫,也遮遮掩掩,不時前後觀望,好像擔心別人知道自己是儒士一般,比平時的小偷形象還不如。
憤怒又遭逢失望,孔狸沒忍住,當街大吼一聲道:“你們誰是真正的儒士,給我站出來......”
一聲大叫,震耳欲聾,可是這平時說來自豪的事情,現在聞者居然喪膽,十人中有一半人驚慌失措的開始跑路,那些身傳儒服的傢伙跑得最快,有的甚至邊跑邊脫掉自己的長衫,似乎覺得這長衫晦氣。
阿狸憤怒的飛身抓住一個溜得最開的年輕儒士,把他像拎阿貓阿狗一樣拎了起來。
“說,你是不是儒者?”
“大姐,不要殺我,我雖然穿着儒服,但我不是儒士,我真的不是儒士。”這哥們嚇得屁滾尿流,不住的掙扎。
“你既然不是儒士,還身穿儒服?該死。”
“大姐,我這不是家裡窮,沒有錢換衣服麼,所以就將就着穿麼?其實,我真的不是儒士。”
阿狸大人就一路拎着這可憐的傢伙,到了孔尚仁的府邸,把他扔在孔尚仁的身上,說道:“這就是你治下的天朝城,怎麼連一個敢於承認自己是儒士的人都沒有?”
孔尚仁老臉掛不住,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倒是在一旁的孔可臻說道:“阿狸大人,這也怪不得我爹和他們,只因爲上次,也有很多刺客當街喊誰是儒者,結果有很多人回答是,那些回答是的人,都被當街殺死了,毫無反抗之力。而我們天朝城出動了所有力量,都尋找不到刺客的蹤跡。人人自危之下,這些仁義道德也就難以保全了......”
孔尚仁點點頭,說道:“老祖宗,臻兒說的沒有錯,我們可不能憑空白白丟了性命,前車之鑑可多的去了。”
孔尚仁不說還好,一說孔狸卻是火冒三丈。
“你個沒骨頭的東西,你可是至聖先師的嫡傳後人,居然不要道義而要命?你看看孔廟的靈位,你說說,你對的起孔家的列祖列宗麼?”孔狸指着孔尚仁的鼻子罵道,“去,你給我去街上大喊三聲,告訴天朝城的百姓,你天朝城的城主是真正的儒士,我倒是要看看,有誰能夠殺得了你?”
“這......”孔尚仁遲疑道。
“去不去?不去的話,我現在就廢了你,讓你兒子做家主......”
孔尚仁聽這話,一緊張,連忙爬起來,跑到城樓上大喊三聲去了。
果然,如同孔狸所料,接下來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沒有人再剛當着她的面動手。
這讓她心中的火氣頓時消了一點,她心頭才舒服了許多,知道自己還是很有威懾力,可以讓那些宵小不敢輕舉妄動。
只不過,她卻始終高興不起來,因爲她瞭解到,整個天朝城中,七十二大學院居然都完全停課,無人敢去上學,因爲去了也沒有人來教,整個天朝城都處於一陣恐慌之中。
滿臉凝重的她,帶着兩個姑娘,奔赴天騎城。這時候,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和這位天朝領袖談清楚,因爲天朝帝國,其實已經到了相當危急的關頭。
“聽說你們天騎城基本上沒有遭受多少刺客的襲擊,傷亡很少,這是真的麼?”見到李伯叔後,孔狸就這樣問道。
李伯叔臉上露出一絲自得的神情,說道:“不錯,我天騎城並沒有受到多少刺殺襲擊,除了一兩個比較頑固而不幸的人,其他人都很安全。”
“你是怎麼做到的?”
孔狸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她今天以來,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心道,這也太不容易了。
“孔狸大人,你應該也知道了,現在的帝國正處於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必須用非常辦法去應對,是不是?”
“嗯!”孔狸讚許道,“你說說看,你的非常辦法是什麼?”
“我的想法是,有的時候應該處實利而不務虛名,退讓原則而避害。敵人既然只針對儒門儒者刺殺,那我們就都承認自己不是儒者好了,這樣敵人也就找不到藉口了......”李伯叔振振有詞的說道。
孔狸有些恍惚了!她真的恍惚了,曾幾何時,她雖然覺得李伯叔這個人爲人處世有些過於剛直,有很多爲人詬病的地方。但是,他不失爲一個意志堅定的儒者,在大是大非上辨別的很清楚,不會在原則上犯錯誤。
她知道,八又卦恐怕也是這麼認爲,所以才最終選擇他,讓他成爲天朝領袖。
可就是這個一個標準的,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的堅定儒者,此時卻無比從容淡定的將自己標榜的信念賣掉了。
如此,她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是混入儒門很久的假儒者,早已將儒門賣了千百遍,可是儒門中人待他還如初戀。
不是阿狸他們不夠精明,而是有人隱藏得太深,太過於腹黑了。
對此,阿狸既沒有贊同,也沒有發對,只是默默的不少話,然後默默的帶着兩人離開天騎城。臨出門的時候,她回頭冷冷的說道:“天朝的事,你們自己好自爲之,我不會再做什麼了。”
李伯叔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自得的笑道:“這女人還算聰明,知道人不能和勢鬥,識時務者爲俊傑......”
阿狸帶着兩個姑娘,徑直的駕着木之將夜和暗之將夜回到孤獨城,半天都不說話。
舞衣給阿狸倒了一杯水,關心道:“館長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阿狸嘆息道:“這天朝,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天朝了......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啊!”
“我本想,以小辣媽的脾氣,聽到李伯叔那樣的話,肯定會大發雷霆,將李伯叔大罵一通......你會誓死捍衛儒門的尊嚴。我想不通,是什麼讓小辣媽你改變自己初衷的呢?”鬼魅此時突然這樣問道。
顯然,這個問題很有深度,能夠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對阿狸算是十分了解的了。
阿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嘆息道:“魅魅,好孩子,等你做了媽媽,你也就能明白,我爲什麼退縮了。”
鬼魅和舞衣都是眼前一亮,她們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館長大人,真是有福的人,我聽說靈魂穿梭者是很難懷上的,沒想到你居然做了媽媽!我絕對能夠理解你剛纔的心情的,天朝儒門已經沒落到了這地步,絕對不是一個人能夠改變得了的,你是爲了孩子才那樣的......”舞衣替孔狸幸福道。
只是,她們都沒有想到,孔狸此時居然流出了淚水,滿臉的哀傷。
“我......我對不起先師,我有愧於他老人家啊。儒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沒落到了這地步,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說到底,這場刺客在天朝的暴.動,是一塊試金石,徹底暴露出天朝的現狀,如果不是這事件,所有真正的儒者恐怕還會沉浸在儒門昌盛,傳承綿延不絕的盛世夢幻中。
一葉而知秋,鬼魅和舞衣覺得自己不用再看了,她們跟着小辣媽這樣轉了一圈,便大致的瞭解了整個天朝的現狀。
現在的天朝,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曾經是儒者,但其實是假儒者的人,更是害怕得要命,巴不得告訴天下人,自己真的不是儒者。在刺殺事件出現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想要去抓刺客,反而在放任刺客的同時,一個個都在爲自己打算。
整個天朝,其實已經是一盤散沙,這看上去像是石頭的國度,其實只要敲破了表面的一道殼,裡面完全沒有凝聚力。
事實上,將夜預感得不錯,天朝的確是大亂在即。儒門是天朝的根,是天朝凝聚力的根源,而儒門徹底的衰弱,就好像一棵參天大樹爛了根,表面雖然還是灼灼其華,卻是外強中乾之相。
讓鬼魅感覺難受的是,天朝的那幫陰險的傢伙,居然藉機把這事件的矛頭指向孤獨城,以此來轉移天朝民衆的注意力。天朝的那幫瘋狗把禍害轉移到孤獨城中,而自己卻可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之前,一直擔心儒林大會召開,和自己秋後算賬的四大城主,此時巴不得出現這局面。儒門的影響力徹底消除,這天朝便再也沒有力量能夠左右他們的地位。這天朝,便成爲他們四人的天朝,這一點無可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