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元年,五月十九,這一日就是魏恕的登基大典,大典如期舉行,姜鐸也身在大魏,只是他還是沒有能親身參加大典。
清葫死,他以虐殺妾侍爲由關在家中反省,做戲就要做全套,魏恕心中雖有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而姜鐸也正好利用這個時候陪着掌珠。
這一日是掌珠剩下雙胞胎的第七日,掌珠生產時間雖然長,但是倒也順利,只是生雙胞胎並不像普通生產,這次掌珠怕是要好好調養一番了,或許還有生育的可能性。
姜鐸則表示,不必再生了,他心中心疼掌珠受罪,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今天,掌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很安靜,屋裡飄着奶香味,並沒有血腥味,陽光暖暖的讓人舒服。
掌珠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她最近這幾天都沒有做夢,或許是因爲生孩子太累了吧,但是心中的幸福感卻是不能忽視的,若是母親知道應該會很高興的。
掌珠想起母親讓她回陳家那一日所說的話,女人,是應該要嫁一回的。
“啊……啊嗚……”是小寶寶嗯嗯啊啊的聲音。
掌珠聞聲看向牀邊的搖籃,兩個兒子白白的,小小的,因爲是雙胞胎,比一般的胎兒小一些,但是卻比小至寶身體好很多。
兩個兒子,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是掌珠卻總能看出不同來,老大要比老二的額頭寬一點點,鼻子高一點點……
老二的聲音確實比較洪亮。
雖然剛出生,但是性子卻已經註定了,老二要比老大淘氣很多,稍有不順,便苦惱。
掌珠笑笑,慢慢坐起來,這時候姜鐸端着蔘湯進來,見狀,將蔘湯放在小几上,然後扶着掌珠依着牀頭,後面墊上軟軟的靠枕,其實也還是半躺着。
掌珠笑道:“已經生第二回了,不必那麼嬌貴。”
姜鐸先服侍着掌珠漱口,才端過蔘湯,餵了掌珠一口,才道:“這個時候怎麼嬌貴都不爲過,乖乖的坐月子。”
掌珠喝下口中的蔘湯,想說話,卻被姜鐸連着餵了幾口,直到喝完,掌珠才能開口說話,掌珠笑道:“你怎麼又進來了,我這坐月子呢,你管忙你的就好。”
姜鐸放下碗,幫掌珠擦擦嘴角,道:“我最大的事,就是照顧你。”
掌珠眉眼間露出笑意,道:“我這裡真的沒事,有婆子丫頭呢。你也不必這麼不放心。”
姜鐸幫着掌珠抿了下頭髮,道:“我照顧你,不好麼?”
掌珠看着姜鐸,道:“好,怎麼不好,只是……”
姜鐸笑道:“好就行了,不用在意別的。”
掌珠這纔不說話,想了下道:“外面的事都已經平息了麼?”她生下孩子就睡了三天,接下來的幾天也只是看看孩子,吃吃睡睡,也沒有人和她說起過外面。
姜鐸也不想瞞掌珠,點頭道:“嗯,清葫被擡出去的時候,不必我們傳出去什麼,自有人好像親眼見到似的,將前因後果的給說了出去。”說着忍不住搖頭,道:“我現在是懂得什麼叫做人言可畏,眼見爲實了,不,有的時候啊,連眼見的都不見得是真的呢。”
掌珠聽後,笑道:“這事過去了就好。”
姜鐸看向掌珠,道:“只是你怕是要背了惡婦的名聲了,咱們姜家的大婦繼續不受寵……”
掌珠看向姜鐸,道:“藏銳,真的不必再爲名聲的事煩惱了,我不在意的。”
姜鐸揉了揉掌珠的頭,道:“嗯,好。”
這時,掌珠禮炮鳴響,道:“今日是陛下登基大典的日子,你怎麼不去呢?”
姜鐸道:“我過會再去,一來恭賀陛下,二來也是有要事相商。”姜鐸又要說什麼,這個時候老二睡醒了,哭了,大概是俄了,聲音很洪亮,老大自然也醒了,只是跟着老二哼哼幾聲。
掌珠此時並不急着問姜鐸,自是讓奶孃將兩個寶寶待下去餵奶,掌珠笑道:“我看着老大的性子和你像。”
姜鐸失笑:“不過纔出生幾天,怎麼就能看出性子呢。”
掌珠道:“我一想到或許不能陪伴他們長大,就希望能看到他們以後的樣子。”
姜鐸一愣。
掌珠繼續道:“你入宮也是商量出使列國的事吧。什麼時候走?”
姜鐸嘆口氣,道:“什麼都瞞不過你。只是這次時間或許會長些,不是你我想的三五年,而且也或許居住在某一國。你還願意和我去麼?”
掌珠疑惑道:“爲什麼?發生了什麼?”
姜鐸站起來走了兩步,然偶道:“你可知道魏承帝與哲敬章皇后曾生下一名皇子,行四。”
掌珠皺眉想了下,道:“倒是知道,聽過一些傳言,這位四皇子年紀輕輕,就護送濯蓮去閔國和親,雖是白身,卻也在閩國受到貴族大夫的喜愛,後來居然娶了閩國公主,連當時大魏朝的皇帝都忌憚幾分。只是這也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
姜鐸嘆道:“二百多年對你我來說時間太長,但是與一國家的發展壯大來說,二百年卻太短。你可知道閔國現在發展的並不比大魏慢,或許該稱爲大閩國。”閔國這二百多年來一直在發展,大魏雖依然富庶,只是這些年來內鬥已經消耗了不少國力,大魏現在已經走下坡路。
掌珠並不打擾姜鐸,姜鐸回過神來繼續道:“有傳言,當年魏承帝並沒有死,而是帶着哲敬章皇后去了閔國,後來又生下一子,此子天子聰穎,在四皇子的協助下,居然奪了閔國的政權。”
掌珠很是驚訝,道:“可是現在閔國當權之人仍是閩家人……”
姜鐸道:“有兩種可能,一這個閩皇是傀儡,二閩皇身上流着是魏家人。”
掌珠道:“那我們……”掌珠有些糊塗了,他們是要定居閔國?那又是爲何?
姜鐸坐在牀邊,道:“掌珠,快活散比你我想象的更嚴重,這東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在皇室貴族中流傳,皇后吃的是快活散,先帝、穆太皇貴妃也是吃了它。惜珠手中也有這東西,說是能生兒子……”
掌珠的眼睛猛地睜大,生兒子……那這東西是……
姜鐸握住掌珠情不自禁顫抖的手,道:“我在清葫的屋裡也找到了,但是不知道她吃沒有吃,還有紅榴當年吃的也是。”頓了下,道:“岳母當年吃的應該也是這東西……”
掌珠疑惑的道:“可是……可是孃親的症狀和先帝他們不一樣……怎麼……”
姜鐸道:“這個還沒有查出來,但是想來應該是有人慢慢調整藥性,讓藥性隱藏的更加深一些,或許也是針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藥性……”
掌珠愣了好一會才道:“這東西是閔國傳過來的?”
姜鐸道:“極有可能。”
掌珠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她以爲是周氏害的,恨了幾年,當初她糾結很長時間是否報復,最後終於放棄,她心中不是沒有過後悔,可是現在卻告訴她周氏不是兇手,原來是閔國,原因卻還是……
掌珠苦笑不得,她該恨誰?她該怪誰?她母親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罷了,周氏也好,陳家也罷都是別人的一顆棋子。
姜鐸一把摟住掌珠,只慢慢的撫摸着掌珠的後背。
掌珠眨了眨眼,將淚水吞回去,她哭什麼,反正這些事也都是陳年舊事了,掌珠長出一口氣,道:“真慶幸,當年我沒有對周氏、寶珠他們做出什麼來。”
姜鐸不說話,其實,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掌珠沒有想到,這藥到底是誰給岳母的,姜鐸心中想到一個人,只是沒有說出來。
這個人,他希望掌珠永遠也想不到。
“我們到底爲何去閔國?”這是掌珠問姜鐸的最後一個問題。
而這個問題也正是姜鐸要問魏恕的。
夜裡,姜鐸一人從密道進入乾清宮。
此時乾清宮不但有魏恕、溫潤晁,還有孔皇后、和溫柔嘉。
孔皇后和溫柔嘉二人現在都懷有四月的身孕,孔皇后現在十分的瘦弱,看起來好像老了幾歲,臉色也十分的不好,溫柔嘉也瘦了些,但是精神還是不錯。
縱使是在乾清宮,溫柔嘉也十分照顧孔皇后,兩人關係看起來更是親密了幾分。
姜鐸一進來,還是單膝跪地,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次魏恕並沒有攔着姜鐸,而是等到姜鐸說完後,扶起姜鐸,笑道:“朕一直都想聽你這樣說呢。”
姜鐸笑道:“雖然不能在大典上說與陛下聽,但是臣現在說也不晚。”
魏恕自是笑着點頭。
姜鐸又想向孔皇后行禮,孔皇后連忙道:“姜大人不必多禮,本來這次本宮過來,也只是想對姜大人道歉的。”孔皇后聲音有些沙啞,而且才說了這幾句話就已經有些喘了,溫柔嘉連忙遞給孔皇后茶盅。
孔皇后抿了一口,才道:“之前本宮魔怔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不,本宮知道自己再做什麼,只是無法控制住,就好像在看着另一個自己行事。”說完嘆口氣,站起來,道:“不管怎樣,本宮都該想姜大人和姜少夫人道歉的。”說着當真福身。
姜鐸避開,道:“娘娘現在無恙就好。”
孔皇后明白姜鐸這樣不過是不與她計較,她對於姜鐸來說,不過就是個陌生人。
但是,這歉意總要說的,她確實對不住姜鐸,也對不住陛下……要不是現在懷着孩子,她都想……
溫柔嘉輕輕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回過神來,笑了下,好在她身旁還有溫柔嘉,不然,她怕是在戒快活散的時候就死了,現在這樣就很好了,等下孩子,日後只吃齋唸佛,看着風景變換,何必想那些有的沒有的?
孔皇后對魏恕道:“臣妾先告退。”說着就與溫柔嘉一同離開乾清宮。
溫柔嘉的到來不過是爲了服侍孔皇后。
姜鐸看着這二人的身影,心中十分感嘆,孔皇后也是走運的。
待到孔皇后等人走遠後,溫潤晁才道:“臣暗中調查,已經在京城發現三十四處快活散,這東西或是說有生兒子的功效,或是說有延年益壽的作用。至於江南怕是更多……”
魏恕緊皺眉頭道:“這些人可已經服用?”
溫潤晁道:“大部分人都已經食用,其中又有一半怕是隻能……”只能等死了,頓了下,道:“軟玉郡主身上也有……”
魏恕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道:“欺人太甚,朕明日就下旨燒掉這些。”
姜鐸問道:“這快活散到底是什麼東西?”
魏恕道:“朕已經讓太醫研究了,這快活散由多種藥物組成,其中一種就是罌粟。其他的具體是什麼東西還沒有研究出來,但是這也足夠了,明日朕就下旨燒了這些所謂靈丹妙藥焚燒掉,不僅僅是這快活散還有別的靈丹妙藥,並且也將嚴格規定使用罌粟。”
姜鐸道:“如此一來,怕是給他們重創的一擊了。”
魏恕嘆道:“只可惜不能連根拔起。所以,怕是需要藏銳去趟閔國了。”
姜鐸露出一絲疑惑,正如掌珠問的,爲何去閔國,若是去收集情報,怕是他的身份並不合適,若只是周遊,又何必長處?
溫潤晁也是如此想的。
魏恕看向這兩人,道:“朕已經與閔國的皇帝閩易私下書信聯繫過了。”
溫潤晁與姜鐸大驚!
魏恕咬了下牙,道:“大魏現在看似風光,實則……”這話魏恕實在羞於說出口,他引以爲傲的大魏,其實居然如此的脆弱。
說來也對,這十幾年,他只記得報仇奪位,而先帝也只記得臨幸美人,防範他……他們都忘記了更重要的事。
魏恕繼續道:“事實上,是閩皇先聯繫朕的,唉,大魏現在的種種,都在閩國的眼裡,他們自然知道我們察覺了快活散。他們想慢慢侵蝕我們的打算也暴露了。”
姜鐸問道:“閩皇到底想怎樣。”
是啊,現在這個地步只是閩皇想怎樣,不是大魏該怎麼辦,閔國國土不及大魏遼闊,但是閩國百姓驍勇善戰。
魏恕道:“閩皇只問戰或和。”
姜鐸與溫潤晁對視一眼,沉默,自然是和,但是和就要付出代價。
過了一會,溫潤晁問道:“他們有快活散這樣的毒計,怎麼會說和就和呢?是否可信?”
姜鐸道:“臣也查過,現任閩皇,也不過等級三五年,比起前幾任閩皇,閩易更溫和一些,莫非這快活散不是閩易……”
魏恕點點頭道:“閔國皇室要比大魏還要複雜,他們一分爲二,一爲血統純正的閩氏,二就是帶有魏氏血統的閩氏。就是不知道現任閩皇屬於哪一族。而且這快活散已經出現很長時間了,怕是閔國早布的局,只是被咱們誤打誤撞發現了。”
這樣說就明白了,現任閩皇剛登基,想來也是不想開戰的,但是也不能讓大魏反擊,便只好先下手。
姜鐸問道:“只是不知這和的條件是什麼?”
魏恕淡淡的道:“質子。”
“質子?”姜鐸與溫潤晁異口同聲道。
魏恕點頭:“待到皇后和柔妃生產後,朕會與他親自談判。”
若真是質子的話,那麼孩子纔剛出生,確實需要有人照顧教導,這人選就是姜鐸,那麼姜鐸就要跟着孩子一同去閔國了。
怪不得要定居。
姜鐸與溫潤晁都想勸魏恕,但是心裡都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就算打仗他們不怕,但是畢竟勞民傷財,大魏已經安逸了幾百年,怕是一時經不起這種顛簸。
這個時候可不是一個熊三爺可以搞定的。
若是閔國一心入侵,他們自然是拼死反攻,但是畢竟閩國也是求和……
魏恕笑道:“你們不必如此擔心,閔國既然也不想打仗,就有的談判,咱們不見得吃虧的。咱們送去質子,他們也該送來個人吧。更何況,只要這快活散消失二十年,朕就有把握能打贏閔國。或許咱們也該學學閔國,放長線釣大魚。”說着魏恕又看向姜鐸,道:“只是委屈藏銳了……”
姜鐸拱手握拳道:“陛下放心,臣自會完成使命。”
姜鐸最是瞭解魏恕的,他說放長線,說不得就已經想好二十年後的路數了,當年魏承帝的兒子可以奪了政權,那麼魏恕的兒子就也可以,但是那需要一個好老師。
魏恕看着姜鐸笑着點頭,藏銳果然懂得他的心。
第二日,魏恕果然下了聖旨,燒了不少所謂的靈丹妙藥,又禁了罌粟,也斬殺了十幾個庸醫,這其中或許就有幾個閩國的細作。這一來,京城與江南,不少大臣富商因爲沒有快活散而暴斃。
九月下旬,孔皇后與溫柔嘉早產,各生下一個男孩,也就是大魏的皇長子、皇次子。
說:
明天會補上一千字的。今天來不及了。
魏承帝就是商后里面的魏憲,哲敬章皇后就是薄合哲了。
至於說他們定居在閔國,就是誤傳而已。
~~~依然感謝大家的支持。明天改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