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雨的勤學好問不但沒引起蜜伽羅的好奇,反倒招惹來她恐懼的目光。
那大段的奇怪言論讓她的自尊心備受煎熬!
“其實聲音的傳播也很奇怪。你在房間裡敲鼓和在遠處敲鼓,傳到耳中的感覺除了音量相似,音色方面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我懷疑聲音在不同的物體中傳播中音色發生了變化。因此我設置了一種稱作鋸末蜂房的東西……”
“夠啦夠啦!”姬卿佐又要趴在地上畫,蜜伽羅尖叫着衝過去用腳尖在地上用力來回搓。直到把那個什麼蜂房完完全全的地面上抹去。
“哎哎~”阻攔不及的姬卿佐可惜的砸着嘴。
蜜伽羅不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只想聽打到一個結果。
在知道了楚人的戰船也模仿這個設計機關之後,她心中感到大大的不妙。
她的船隊上基本沒配備弓弩,等到集結後就要由附近的陸地王國爲她補給,但這需要時間!
而且就算有了弓弩,在雙方都大失精準的前提下,能發揮的作用只能說聊勝於無。
至於近身格鬥……蜜伽羅的垂涎海海盜本身就是一堆烏合之衆,再加上近半都是隻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新兵。要是用這些人和紀律嚴明的楚人對抗,蜜伽羅絲毫沒有看到什麼希望。
“喂,小姬,你又沒有什麼還沒有使用的機關器械?”蜜伽羅抱着僥倖的的心理繼續從姬卿佐這裡挖掘。
“其實很多生活中的東西,都可以使用在戰鬥中,畢竟技術無處不在。但是我將這些化爲殺傷力的同時,對方也能迅速的模仿出來,這纔是最頭疼的。”
如果對方的統帥不是同樣擁有將作大匠才能的章邯,蜜伽羅相信只憑藉着姬卿佐各種神奇的機關就能將中原人阻擋在湄公河的源頭。更甚至將一些機關改裝後,還可以在陸地戰爭中大放異彩。
但是好死不死這一次中原人南征派來的竟然是這位身兼少府職責的大將。這讓蜜伽羅不由得感慨宿命無常。
實際上章邯之所以能夠以少府這樣的職務執掌軍隊倒不是偶然。少府執掌皇帝的私人財庫,收取着山澤鹽鐵的稅賦,並不是什麼掌有軍權的職務。但是正因爲少府掌管皇帝的私財,因此身上有着一項極爲重要的責任,那就是爲皇帝修造陵寢。
中原的帝王既害怕死亡,又不遺餘力的營造死後的世界,其中以現在的這位皇帝嬴政爲最。因此少府手中掌握了數目空前的奴隸。
在秦將趙信敗於項燕之後,秦王爲了給王剪徵集到足夠多的軍隊只好下令暫停陵寢的修建,由少府統帥着手下的數十萬奴隸立刻接受武裝趕往前線。
這個意外的變故讓少府這個執掌財權的官員忽然擁有了軍權,隨着功勳的建立以及舊將的亡故,能力卓越的章邯一直執掌着這支強大的奴隸秦軍。
但現在這個能夠模仿姬卿佐設計的傢伙成了阻擋在蜜伽羅面前的最大障礙。
“其實弓箭的威力主要取決於弓身,在南洋的這個
雨季,弓箭受潮的可能性要大大提高。就算仔細的保養,弓身的性能已經大打折扣。因此只要有足夠的盾牌或者船上設計好掩體,那麼使用弓箭的意義就不大了。”
“是啊。”蜜伽羅附和着。“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早年曾經設計過一種投石機的草圖,雖然這種東西的精度還差很多,但是如果用的好效果並不差。”姬卿佐說着,又下意識在地上用玉鑴畫了起來。
這次蜜伽羅沒有打斷,如果真的能有他說的那樣,任何一絲契機都可能是轉機。
“看,其實和農田中取水的桔槔是一個原理,只是我們把它反過來使用。通過槓桿軸輪和機括,我們可以最大限度地把力集中在一瞬間爆發,從而把大量的碎石拋投出去。石頭的重量比輕飄飄的箭桿要重的多,而且不管是盾還是掩體都可以造成一定的破壞。”
蜜伽羅看着草圖,忽然心中一動,“或許我們可以用這個來破壞對方的桅杆和船帆!”
她激動地一把揪住姬卿佐,“喂!小子,你這個的射程有多少步?”
“看取材的大小,小的可以達到兩三百步,大型的可以達到四百步!但我認爲你的船上擺不下這種大傢伙,而且那一瞬間的爆發會產生一個反作用力很容易讓你翻船。”姬卿佐大致猜到了蜜伽羅的想法。
這種投石機的射程遠比一百多步的弓弩要強,但它最適合的地形是堅固的高地。
蜜伽羅的失望立刻顯露在臉上,李暮雨卻打岔道,“這有什麼,蜜將軍,陸地我們還沒丟。只要扶南邊境的要塞能拖住,就算在湄公河河道兩側設置這種器械也是安全得很。”
“這樣巨大的東西應該很不利於轉移吧,在河道上的戰鬥又不可能固定在某一個地方。”蜜伽羅覺得李暮雨的想法有些一廂情願。
就算前方拖得住,但是這投石機的擺放又成了問題。
李暮雨伸出手摸摸蜜伽羅的額頭。
“你幹嘛?”蜜伽羅斥責。
“我們是防守啊!湄公河又沒有第二條,戰場在哪裡取決於我們在哪裡抵抗。只要我們找到一些河道狹窄的地方,在兩岸的高地擺下大量投石機,只要敵人敢靠近就是噼裡啪啦一通亂砸。前面有我們截斷去路,又不能輕易通過,一大段的距離又在投石機的覆蓋下,這樣楚人要前進恐怕麻煩更大。”
李暮雨說到這裡眼睛一亮,“而且,對方不可能在船上安置投石機。就算模仿了……”
李暮雨說到這裡忽然噎住。
蜜伽羅幽幽道,“那我們的前線就危險了。”
對方如果模仿就不會傻乎乎的裝在船上,而是會用來攻打要塞。
如果這樣的戰爭利器被南征軍掌握,那麼扶南前線的那些要塞就要摧枯拉朽一般的解決掉了。
那時候沒有沿岸陸地的控制權就算有投石器又有什麼用。
蜜伽羅煩惱一場,用力的揉揉臉,“我再想想。”
衆人休息了一番,見到雨
勢漸漸止息。蜜伽羅想在入夜前趕到下一個城市投宿,因此歇息後立刻就上路了。
蜜伽羅這一路都在思考者如何應對楚人的攻勢,李暮雨則警惕的留心着附近的動靜。姬卿佐雖然覺得投奔蜜伽羅不是一個好的歸宿,但是這個女人對技術的重視爲她加分不少。
但姬卿佐也知道,重視是一回事,真正把技術的革新當做國家的根本是另一回事。戰國之中無數的諸侯對他來回搶奪。但他們看中的都是姬卿佐的才能,而不是接受他那靠技術改變中原的理念。
在他們的心中只有儒道墨法。
或者……這個毫無信念的女蠻夷能夠對我的理念進行嘗試……姬卿佐想着……如果她能建一個國的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對於蜜伽羅來說她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理念。那種海盜的信條已經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骨子裡,所有海盜平等,並擁有選擇和背叛的權力。
蜜伽羅不知道的是,她已經在承受着人生中最難以接受的一次背叛……
這兩個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走後沒多久,一小隊騎兵罵罵咧咧的進了他們暫歇的破廟。
“霍頭,南洋這是什麼鬼天氣,連着下了這麼久還不見雨停。”一個半身泥濘的年輕騎兵用力的在地上跺着抖着身上的泥漿。
“哈哈哈,臭小子,摔得過癮嗎?”那個被叫做霍頭的騎兵頭領年紀也不大。
“我倒不怕疼也不嫌髒。就是我的馬前蹄蹄好像有點小毛病,他媽的,這地也太泥濘了!”年輕騎兵抱怨完,又央求那個霍頭,“霍頭,要不我們在這休息一晚,把馬歇歇。我看這些日子雨說來就來的,我們的行動八成進行不下去了。”
“是啊!沒了機動性,咱們可要吃大虧的。”另一個騎兵附和着。
“霍頭,你說話啊!”年輕騎兵見他們頭領蹲在地上不知出神的看着什麼,又大着嗓子嚷了一句。
那個之前附和他的騎兵,轉過頭來駁斥道,“你讓頭說什麼?身上又溼又冷的,老子可不在這裡呆着!等會喂喂馬咱們就得往前趕。前面那個大鎮有不少的中原族裔,倒時候會有上邊安排下的人來接應我們。熱酒、肉湯、咕嘟嘟的燉菜……”那個士兵說着,嚥了下口水。
“霍頭,你說話啊,我們都聽你的……小黑可是賠了我多年……”年輕騎兵顯然不買他的賬,想從他們頭領那得到一線希望。
“都他媽的閉嘴。”剛纔還嘻嘻哈哈的霍頭滿臉嚴肅的回頭警告二人。
“嗯?”這幾個正各自整理的騎兵看到騎長的這幅摸樣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都圍了上來。
“頭,有什麼重要情報嗎?”
年輕騎兵看着他們騎長面前地上刻畫的幾幅怪模怪樣的圖。
那個騎長看了一會擡起頭來哈哈大笑,接着充滿自信的大喊道,“來人!臨摹下來帶回去,老子的軍侯到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