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顱座!獻祭!”
紫色命數【點將臺】劇烈抖動,散發異常氣機,冥合於深邃虛空。
一座遍佈刀砍斧鑿,斑駁痕跡的黃銅祭壇,好似從極其高遠的天外降臨,懸於紀淵的頭頂。
那道如同彌天大幕的濃郁血河,繚繞於周身!
蒼涼的號角、狂怒的戰吼、刀劍的交擊……無數雜音匯聚成龐大的聲浪!
而後齊齊炸開,震盪三魂七魄!
紀淵眉心重重跳動,似有無名怒火翻騰而起。
殺殺殺殺殺殺殺!
胸膛涌出一股子將萬類生靈視爲豬狗,隨意宰殺踐踏的兇狂之氣!
他眼眸發赤,如蘊紅光,一手捏住威儀欲使的脖頸,將其頭顱硬生生扯下!
噗嗤!
血如泉涌,噴灑數尺之高!
那座古樸而神秘的黃銅祭壇,發出擂鼓似的轟鳴大響。
灑出一道光圈,將威儀欲使的全身血肉,悉數捲入其中。
如同被巨大的磨盤寸寸碾碎,徹底形神俱滅。
最終化爲一枚龍眼大小的赤紅大丹,載沉載浮飄在祭壇上。
“換血八次的三重天武者,最終只換一枚‘強血丹’,縮水七八成!
照此看來,血神也沒我想得這麼大方。”
紀淵匆匆掠過一眼,淡淡笑道。
並未壓制籠罩心頭的殺機惡念,反而放縱不斷膨脹的霸道兇狂!
體內十道氣脈錚錚顫鳴,身前三尺的周天道場倏然張開。
滔滔黑水以席捲天下之勢,壓向手持細劍攻殺上來的形貌欲使!
三陰戮妖刀的森寒氣機,彷彿一朵朵碧青浪花憑空凝聚,冒起大團的冷意!
於一念間盛開,直有雪滿乾坤、冰封千里的莫大威能!
“玄天升龍道!三陰戮妖刀!”
形貌欲使面色駭然,那滔滔黑水甫一浮現。
好像風雪鋪天蓋地,降落下來!
喀嚓,喀嚓!
充盈臟腑,流轉筋骨的雄厚血氣,頓時變得僵硬起來。
能夠斂息藏匿,無形無跡的漆黑魔影,好似灌滿了鉛。
閃轉騰挪快如閃電的靈動身法,亦是凝滯緩慢!
“死來!”
這一霎那的機會,對於紀淵來說,就足以決定勝負,分出生死!
他右手握刀,左掌捏拳,宛如飛騰矯夭的蛟龍,昂首俯視形貌欲使。
嗤嗤!嗤嗤嗤!
受過怒尊改造的漆黑魔影如墜冰窟,筋肉繃緊成鐵塊,所持的細劍連連刺殺,好似萬千火樹銀花!
這是搏命了!
直到此刻,形貌欲使方纔明白,爲何音聲欲使、威儀欲使,他們面對這個年輕千戶,統統都是一招都難擋下,當場殞命,命喪黃泉!
換血十次、靈肉合一的三重天巔峰,加上諸多絕學神功,雄渾無匹的底蘊積累。
就算凝練真罡的四重天,也未必討得到好!
“失算了!不可力敵!”
形貌欲使後悔不迭,爲何要做這樁買賣,不該受賈裕和常守靜的蠱惑。
他心念電閃,手腕狂抖,由天羅磁金打造的那柄細劍,快到刺開大氣。
“把紀九郎逼開,再與色慾使、人相欲者、細滑欲使形成掎角之勢,擺脫困境……”
“快退!”
六鬼之首的細滑欲使卻是臉色大變,暴喝出聲。
可他發出的聲音,又怎麼能快過靈肉合一的武道高手!
幾乎是電光石火,一瞬之間,紀淵就已揮動大限刀。
深邃虛空浮現出隱隱約約的激盪波紋,旋即拉出一道數尺餘長的無匹烈光!
好似迅疾絕倫的熾亮電芒,憑空現出!
那口脊柱骨節熔鑄的白森森長刀,不知其所來,也不知其所終。
八分之一個剎那,由極靜到極動,如同暴雷轟然綻開,蘊含可怖的滅絕氣機!
“這一刀……”
形貌欲使屏住呼吸,好像孤身一人面對天地之威,有種發自魂靈的濃重驚懼!
如萬千寒星的凌厲劍芒,宛似螢火之輝與日月爭輝,根本不自量力!
轟!
紀淵藉助騰空起落之勢,右掌一刀下壓,彷彿狂風掃滅火苗,將一條條抖落的劍芒吞沒進去!
銳不可當的刀光,摧枯拉朽也似,震得那柄細劍彎曲欲折!
又如龍蛇亂竄,反手向上一撩,斷去形貌欲使的右臂!
“正好拿來果腹!”
紀淵左手五指一抓,就把天羅磁金爲兵材的細劍奪過。
他從臨濟大師那裡,拓印攫取過一條紫色命數【龐然吞日】。
澎湃的血氣由內而外,盡數釋放,如同倒扣而下的八卦丹爐,熊熊火光遍佈後院。
“味道還成!”
紀淵伸出兩指用力一搓,銳利劍尖崩斷成好幾段,丟入口中,嚼成粉末。
“這小子莫不是披着人皮的大妖魔?簡直匪夷所思!天羅磁金何其堅韌?被他活生生吃幹抹淨!”
形貌欲使棄劍斷臂,勉強撿回半條命,望向紀淵的眼神,已經從震駭變作驚悚!
“還有多少手段,一併使出來吧。”
三尺長、小拇指粗細的一柄銀劍,半刻鐘就讓紀淵全部吃下,臉上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拄刀而立,衣角翻飛,眼神睥睨,環顧圍上來的四大使者。
色慾、人相、細滑與形貌,逐漸失去人形,化爲漆黑魔影。
換血八次的陰冷氣機連成一片,如同怒海揚波,肆虐方圓數丈!
假山、花草、迴廊、欄杆……周遭所有像是被墨色侵染,漸漸瘋狂扭曲!
假山長滿一塊塊腥黑血肉,花草枝葉化爲細嫩手腳,迴廊和欄杆都像蠕動的腸子!
驚人的惡念,以及那種腐化萬靈的詭異氣息,猶如江河傾瀉,不住涌現,將整個官邸籠罩進去!
“這纔是怒尊造化,六慾鬼使的真正實力麼?難怪你們敢打本官的主意!”
紀淵立足之處,升起一方周天道場,凝聚五方大印。
山在腳下,水繞周身,地載上景,火焚心猿,雷出臟腑。
攫取五門武道真意神髓,所凝練的周天大印,徐徐旋動如流光溢彩,披戴於身!
竟然將四大使者的氣勢壓迫,牢牢地隔絕在外!
“紀千戶,這一次確實是咱們小覷了你的手段。
沒料到,你不僅學成三陰戮妖刀,還兼修拳、劍、橫練、身法等多門絕學!
水陸兩道的綠林裡頭,而今都傳伱登頂榜首,乃是東宮在背後使力。
讓欽天監破格拔擢,好爲你巡狩遼東揚名造勢!
如今看來,其實是天下人都瞧低你!”
色慾使眸光跳動,聲音雌雄難辨。
“所以才需要借各位的項上人頭一用,好教那幫將種勳貴、真統嫡系曉得,紀某並非欺世盜名之輩!”
紀淵眼眸半開半闔,雙手撐在大限刀柄上,儼然一派從容之色。
這四大使者似乎修煉過某種秘法,能夠把各自的氣血內息互相連接,混同如一。
他默默地運轉那雙重瞳,眼底好似金燈點燃,璀璨神光內斂深蘊。
旋即,再看色慾、人相、細滑、形貌四條漆黑魔影。
就發現他們的氣血內息,極爲詭異地連接,好似被一條血肉鎖鏈捆縛住了,幾乎沒有薄弱之處、破綻要害!
無論等下紀淵先攻哪一個,其餘鬼使的氣血內息都會傳遞過去。
而且各自的手段,也能集合於一人之身,堪稱虛實莫測,變化詭譎!
這等神妙的合擊之術,實乃當世罕見!
“一旦讓他們聯手,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以一敵四!
殺個初入四重天的真罡高手,的確不難!
還好我先發制人,除去音聲、威儀兩個使者。”
紀淵透過重瞳神光,將四大使者的底細摸清楚後,再以【心若冰清】壓下胸膛盈滿的殺機怒意。
他踏出一步,宛如牽動風雲,三魂七魄都在剎那凝練,好像堅固的金剛石。
紫色命數【心勝於物】熠熠生輝,重瞳神光似是烈火垂流,將殺意、怒氣、兇狂、陰戾……諸多雜亂慾念,迅速地平復下去。
“紀千戶,你若願意束手就擒,咱們可以爲你作保,加入滅聖盟,做個堂主!
四神之下,天道亦要低上一頭,朝廷註定大敗!
以紀千戶你的橫溢天資、蓋世武骨,定能得到怒尊垂青、血神器重,
興許就連奇士、龍君,都會降下恩賜!”
色慾使笑嘻嘻的勸說道。
流轉不休的氣血內息,好似不淨不垢的無形妙諦,猛烈衝擊那方周天道場!
“生死關頭,還要動搖本官的心志。
爾等見不得天光的宵小,安敢在此饒舌!?”
紀淵搖頭一笑,眉宇間透出無盡輕蔑,右掌握住大限刀,刺耳魔音呼嘯八方,氣血澎湃如同沖天狼煙!
嗡!
森寒青光劃破長空,將三陰戮妖刀的真意神髓化入其中,縱橫斬殺,劈向色慾使!
“紀千戶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等心狠!”
色慾使雙手一撮,也變出一口古怪彎刀,並無厚重之意,反而顯得輕盈。
迎上紀淵的凌厲殺伐,竟有一種百鍊鋼化爲繞指柔的奇異韻味,將暴烈、破滅、無情的刀光層層纏住!
“欲心熾盛,如蜜塗刀,鐵石心腸,也要摧折。
想不到,怒尊造物也懂佛門禪武!”
紀淵眉宇平靜,好似參禪的高僧,勘破凡俗塵根。
掌中長刀猛烈震盪,撕裂大氣,留下一道道天馬行空的恢弘刀光,好似翻江倒海的兇惡蛟龍!
這種以力壓人的暴烈招式,對上四大使者任何一人,都是無往不利。
換血十次的雄厚積累,讓三重天內再也沒有可與之匹敵的真正對手!
可色慾使並非獨戰紀淵,冥冥虛空似有氣血流淌,將他的筋骨淬鍊、內息壯大!
那口繞指柔般的古怪彎刀,揮灑條條絲線絞纏大限刀,始終讓其無法掙脫!
整個就如蛟龍入網,任憑氣力滔天,也沒法奈何!
“沒錯,就是這樣耗死他!”
斷去一臂的形貌欲使如真似幻,好像毒蛇在旁窺伺,隨時都要狠狠咬上一口!
“色慾使所修煉的《繞指柔刀法》,破門剋制強橫霸道的剛猛功法!
紀九郎託大,以爲還能像對付音聲欲使、威儀欲使那樣!一力降十會!”
人相欲使張開雙手,大袖如翼貼地飛掠。
如同夜梟出沒,尋找血食!
“哼哼,咱們有怒尊賜福,集合四人之氣血內息,難道還耗不過他!”
好似泥鰍的細滑欲使也大聲說道。
換作尋常的高手,叫色慾使的《繞指柔刀法》死死纏住,不得脫身,又有三個幫手虎視眈眈,多少都會有些急躁。
隨後加快攻勢,從而損耗氣血,最後被六慾鬼活活磨死!
可紀淵哪裡會吃這套,他汲取臨濟大師的佛法精義,早就修得一顆禪心,七情六慾都能守住。
更何況,還有青色命數【心若冰清】,鎮壓諸般雜念。
四大使者玩弄心術伎倆,簡直就是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一羣魑魅魍魎,合該試我絕學!”
紀淵眼神睥睨,掌中長刀縱橫捭闔,森寒青光上下翻騰,化爲無數飄忽冷電!
時隱時現,接連斬殺!
不求破開色慾使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柔韌刀網,只爲牽制這條漆黑魔影。
“就是此時!”
人相欲使貼地飛掠,盤旋如鬼梟,忽地一閃,就要從後方偷襲紀淵。
宛似心意相通,形貌欲使取出兩把泛着幽藍光澤的鋸齒短匕。
周身內息氤氳,好像裹着朦朧霧氣,隱沒於濃郁墨色。
嗤的一聲,鋒芒乍現,狠狠地朝着腰眼捅去。
“怒尊造物,不過爾爾,叫人失望。
如此劣等貨色,不如將骨血與我,拿去填血神的黃銅祭壇!”
霎時之間,三面來敵,如同天上地下避無可避。
紀淵倒是鎮定,他運轉重瞳神光,早已將色慾使的《繞指柔刀法》,所蘊含的破綻窺出幾分。
喜怒哀樂收斂至極,旋即如明王忿怒,放出毀滅十方的可怖怒火!
無極震禪,破!
轟隆!
紀淵擡腳一跺,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肆意翻涌。
如同波濤一般升漲推動,直接將土石泥沙震成粉末!
大袖如翼盤旋飛掠的人相欲使眼皮一跳,感受到極爲狂暴的沛然氣力,足以將自個兒打得筋骨盡碎!
“色慾使,將氣血內息交給我!”
他也不慌忙,以心念傳音,只要匯聚四大使者的五成功力,就能擋下這陸地龍象似的蠻橫一踏!
可是——
嗡嗡!嗡嗡嗡——
一息之間,大限刀魔音尖嘯,金鐵顫鳴越來越響,好似九霄降下的暴烈雷光,又如太陰月相,驟然墜地!
以無厚入有間!
繞指柔似的綿密刀網,頃刻攪得稀爛!
色慾使壓力陡增,連忙回道:
“你先撐一會!讓我頂住!”
再過半個剎那,明暗不定的形貌欲使還未將鋸齒短匕扎進紀淵的腰眼,破掉橫練法體的要害罩門。
嘭!
年輕千戶眉鋒一挑,五指虛空一抓!
靈肉合一的敏感五覺,加上皇天道圖映照周身,豈能被瞞過去!
喀嚓!
大手緊緊捏住形貌欲使的脆弱脖頸,用力一攥,扯斷腦袋!
旋即,巨鯨吞海一般的氣血內息,化爲一記重拳砸落!
將形貌欲使一身筋骨皮肉轟得粉碎,悉數獻於血神賜予的黃銅祭壇。
四大使者連成一體,流轉不休的氣血內息。
頓時像是截流的江河,一下子變得斷斷續續。
紀淵眸光冷冽,森冷刀光陡然一折,如龍昂首!
十道氣脈的雄厚底蘊如火山噴發,自上而下,切斷那口古怪彎刀!
再將色慾使的胸膛插個對穿,刀身一震,屍身撕拉分爲兩片!
那隻收回的左掌高高豎起,元磁旋轉引得虛空顫動,暴烈的電勁摩擦,迸發一道熾白刀光!
灼熱的氣息噴吐,悄無聲息拂過人相欲使的面龐、胸膛、筋骨、臟腑……
如同一條極細的絲線切開肉殼,殷紅的血跡逐步從那道漆黑魔影上浮現出來。
氣流旋動,大袖如翼的人相欲者仰後倒去,化爲零碎的肉末!
僅僅一個彈指!
四大使者連死三人!
黃銅祭壇上也多出三枚大丹!
“北鎮撫司誰人不曉,本官向來法眼如炬、斷案如神、殺人如麻!
你們連底細都沒打聽清楚,也來設局?
如今剩你一個,告訴本官,懷王客卿和府主師爺,他們此時在哪兒?
可以給個痛快!”
紀淵橫刀而立,無視滿地的斷肢殘骸,淡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