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分天下!
這四個字一出,董敬瑭渾身寒意陡然散去,心頭霎時滾燙如火。
也不怪他這麼失態,委實是稱王二字,好比老饕眼中的珍饈,色鬼面前一絲不掛的傾城美人。
根本無法抗拒!
封侯、拜將、賜上柱國!
這就是武廟最高的三大成就!
任何兵家中人,畢生追求無非如此。
至於那個縱觀古今少之又少,難如登天的異姓王。
放在景朝,絕無可能!
因爲聖人登基之時,就已定下一條規矩——異姓生時不可封王!
最多隻能死後追加。
“侯爺……”
本侯可以許諾,遼東一日姓郭,敬瑭你就能在關外做一日逍遙王爺。
“不過第一個幸運兒該選誰呢?”
郭鉉擺手道:
“按照賀蘭關中的規定,烽燧堡中,但見巡察走動者,無論是誰,首先盤問口令,對正暗號。
就當賞賜了。”
等於是鐵胚回爐淬火,大爲增進。”
若能抓緊時間,趁着穆如寒槊屍骨未寒,熬煉氣血真粹,用秘法吞服煉化。
郭鉉頗爲滿意,用餘光瞥向董敬瑭。
當年打賭,比誰官做得大。
……
【條件一:鎮壓氣數】
只粗略思索了一下,便就給出回答:
“全聽侯爺的吩咐。”
初到靖州不過三四日光景,這兩人就把城中青樓勾欄品鑑個遍。
無非是用掖庭九姓做內應,引滅聖盟當外援。
裡面幾個步卒搓着手,圍攏火盆取暖,忽然感到入口光線一暗。
靖州,浣花劍池山門。
殺一個逆賊餘孽,充其量被東宮嘉獎。
紀淵眼簾低垂,莫名覺得有股熟悉感覺,好像在哪裡聽過一樣。
“軍中不可飲酒,本侯也難違背。
然後就被富戶李家帶人捉拿,扭送到衙門。”
能夠瞧上一眼,攀幾句話,那就是莫大的榮幸。
靖州城外的洪家村,前幾日就有這種事,剛上報到官府。
“從今以後,你我合力,這白山黑水,盡入掌中!”
裴途倒是一塊說書的好材料,講到妙處頓了一頓,意欲賣個關子。
“參見侯爺!請恕我等無禮!”
首先,他乃【腳踏七星】命格,晉升封王的貴重氣運,壓住草頭兵再簡單不過。
董敬瑭這頭惡虎,放在定揚侯面前,好似未曾長出爪牙的幼犢,氣焰全無。
戰死、慘死、橫死的不散陰魂,滯留陽間,常常鬧出災禍。
紀淵眸光一閃,這兩個條件都沒什麼困難可言。
穆如寒槊用五百斤的精煉鐵礦,才換賀蘭關的一斗米。
董敬瑭心下再次震動,眼皮狠狠地跳動,對於這位近幾年大肆放權,不理軍務的定揚侯,感到由衷的敬畏。
“得到一條【草頭王】赤色命數,圖滄浪的山海拳經,雷無相的天鵬垂雲步,一枚紫青仙桃……
也好讓敬瑭心裡頭有個依託。”
“怎麼?心慈手軟?”
紀淵心下想道。
郭鉉並不諱言遮掩,好像跟董敬瑭交底一般,坦誠道:
“二是本侯跟年長興鬥了大半輩子,我和他都是屍山血海殺出來,將腦袋栓在褲腰帶上。
讓同行的小旗、緹騎,皆是豔羨不已。
他雙肩微微一顫,好似全身墜入冰窟,過了半晌艱難道:
這樣想來,盤踞遼東一甲子,算是當世名將之一的定揚侯,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董敬瑭這頭兇名在外的遼東惡虎,此時像是被馴服一樣,極爲安分。
董敬瑭喉嚨微動,聲音頗爲艱澀,像是生鏽的鐵甲。
來,裴四郎,你跟本官走一趟,瞧個熱鬧。”
因其很是離奇,傳得很快。”
這次,收穫不小。”
……
“說是洪家村有個侯姓小夥子,給富戶李家做佃農,爲人老實本分,勞作也勤懇。
董敬瑭心潮澎湃,忽地問道:
“識時務者爲俊傑,本侯沒看錯你。
扭頭一看,正是賀蘭關中無人不識的定揚侯!
董敬瑭低眉順眼回道:
“穆如寒槊多疑。”
“遼東鬼患向來頗爲嚴重,因爲屢屢受到犯邊,可謂人人皆兵。
現在凝聚五色神光,演變陰陽二氣,一顆顆念頭練得飽滿堅固。
紀淵饒有興致問道:
郭鉉轉身眺望關內,烽燧環繞如長龍,點起一盞盞星點燈火,營房延綿無盡,好似山巒起伏。
如今再看,其人不過是定揚侯更進一步的踏腳石。
可偏生他生性多疑,始終不願把‘真血’交給旁人。”
“你們兩個臭味相投,除去風月之外,還能談甚麼生意?”
“本來是件好事兒,侯姓小夥子與幾個相熟的鄉鄰閒談時候,講了出來。
聖人定下規矩,異姓生時不可封王。
要麼彈盡糧絕,埋骨關外。
【可徵辟十類之屬,收服成爲私人部曲】
侯爺!你若不棄,敬瑭願拜您爲義父!
郭鉉眉毛揚起,臉上和善笑容收斂幾分。
所以,本侯需要一份夠分量的潑天大功,養着掖庭九姓、穆如寒槊,原因也正是在此。
後者將亥時的暗號報上,那些烽燧步卒方纔跪下:
他眸光微亮,當場叫住裴途問道:
“你不去校場練功,又偷摸跟洛三郎出去廝混?”
這幾日,他每日早出晚歸,天還沒亮就去田地忙春耕,結果一回到家,就有熱氣騰騰的饅頭米飯,燒好的茶水,碗裡甚至有幾塊肥瘦好肉。”
紀淵雙眸張開,心念迴歸本尊,長長呼出一口氣。
倘若真能攫取闢土之功,受封王公之位!
藉着天時地利人和,突破五境如同探囊取物!
比起穆如寒槊自立冊封,有名無實的那種虛位強出太多。
“真是風雅。希望他還記得,此行遼東是爲了打通商路,創辦商號。”
可自己與定揚侯府撕破臉皮,得罪郭鉉,洛與貞心心念唸的商路、商號,當然也無從談起。
“之前在關外,見到穆如寒槊的踏火鐵騎,侵略如火,迅疾如風,實在精銳悍勇。
甚至於虛空流淌的滾滾元氣,都能洞察仔細窺見分明。
未嘗不能取而代之。”
董敬瑭深吸一口氣,虧得他之前還覺得穆如寒槊隱忍蟄伏,定能做成大業。
幾個年紀不盡相同的烽燧步卒,皆是激動不已。
你若取代他,一百斤換一石。
紀淵擺手道。
可剿滅復辟百蠻,建立新朝的亂黨首領,意義就不同了。”
郭鉉略顯錯愕,好似沒料到一樣,沉吟片刻道:
“本侯得敬瑭,真天賜英傑也!
武廟求來的百戰大丹已經送到,你大可拿去煉化,增加功力修爲。”
這位年輕千戶正思忖着,就見到侯在門外的裴四郎鬼鬼祟祟,行跡可疑。
要麼給四神做狗,爲王前驅;
裴途一時摸不着頭腦,但到底是北鎮撫司的包打聽,消息始終靈通無比。
裴途恭敬答道。
掖庭的百代血契,並非全無破解之法。
“正是風月生意!洛公子他說靖州的青樓勾欄,大多都打開門來做皮肉營生,太俗氣了。
“風月事,咱們先不急。”
裴途輕咳兩聲,小心翼翼道。
紀淵微微搖頭,卻也沒有多說。
然後,你發兵剿了三更堂,給東宮一個交待。”
於是,他們一口咬定是侯姓小夥子暗中弄鬼,驅使邪祟謀財害命!
“本官且問你,靖州周遭可有什麼地方鬧鬼?”
郭鉉搖頭道:
“大局爲重,讓他折騰,等鬧得收不了場,穆如寒槊就會出手。
當年百蠻皇族一個主子撐死了,契定七八個奴才。
我願爲定揚侯府效命用命!”
哪怕董敬瑭披戴盔甲,卻仍舊推金山、倒玉柱,納頭就拜。
他與掖庭本來就沒什麼情分可言,無非是受制於百代血契,不得不靠向穆如寒槊。
跟離開天京,跋山涉水來遼東做生意的洛與貞,可謂是一見如故,引爲知己。
“敬瑭自小就在掖庭長大,三更堂中不少手足、同族親朋……拔掉那地方,敬瑭以後就再沒歸處,成爲孤魂野鬼。
免得跟楊洪一樣,子女死絕,門戶凋零,最後剩個孤家寡人,晚景淒涼。”
如今穆如寒槊一人爲主,操弄千人生死。
其次的話,出入幽冥吸納陰魂邪祟,更是增損二將的老本行。
他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撇不開關係。
以後每逢茶餘飯後,都能拿出來講一講的談資!
死後摘掉‘侯’字,加封‘王’爵,便就心滿意足。
紀淵滿意地一笑,此前不曾參悟觀想煉神之法,所以渾然不覺。
還有三種進階路數,全憑賦予的命數多寡。”
“穆如寒槊成不了大器,擺在他面前就兩條路。
董敬瑭心頭“咯噔”一跳,三更堂盡爲掖庭九姓,其中不乏賀密一氏。
他心如明鏡,看得清楚,這片白山黑水,做好生意的訣竅無非就三個字,走門路。
一是困守遼東六十年,蹉跎甲子只落得一代富貴?
本侯心裡不痛快,想要爲不肖子孫掙一份穩固的家業。
紀淵盤點出入鬥界的所得,面上浮現一絲笑意。
“洪家村?發生何事?”
郭鉉頷首道:
“他一死,穆如氏全滅,你是賀密血脈,有些餘裕。
白山黑水的一切風吹草動,果然都瞞不過對方的耳目與眼線。
可那些烽燧步卒並不起身,反而厲聲問道:
“亥時!口令!”
邊關武將也未必賣通寶錢莊的面子,願意搭理那位呼風喚雨的國舅爺。
“回千戶的話,洛公子邀小的出去,打算商議一筆買賣。”
“那紀九郎怎麼辦?這小子殺了樑種,擺明要跟定揚侯府撕破臉皮。”
【條件二:煉魂賦命】
可卻生得一副好皮囊,又通風雅玩樂之事,奇聞妙趣隨口道來,與誰都能處好關係。
裴途斟酌語句,緩緩道來:
“孩兒,謝過義父!”
郭鉉交待兩句,檢查烽燧堡中的柴草、硝石存放妥當,隨後離開。
畢竟跟着聖人打天下,大大小小的硬仗惡仗都遭遇過,絕非泛泛之輩。
只要滅了穆如寒槊,由你掌控掖庭與百蠻。
識海之內,精神念頭熠熠生輝,爍爍放光,好似凝練成絲,變化萬千。
果然,這些跟隨聖人打天下,從龍有功、享受富貴的文臣武將。
董敬瑭思忖片刻,雙手重重抱拳道。
那些彈盡糧絕的百蠻餘孽,沒那麼有骨氣,自然甘願服你。”
“本侯這把年紀,別無所求,就幾樁事放不下。
【須得懂得出入幽冥之術,擁有靈覺入微之能,如此才能吸納死後不散的陰魂邪祟,煉爲命數,賦予草頭兵。七條爲丁、十四條爲將、二十條爲神】
“對了,剛纔講到哪裡?”
結果我倆一起封侯,守着白山黑水。
景朝縱橫天下的十七支虎狼之師,遼東的關寧衛,尤以騎射聞名,堅甲利刃壯馬堪稱無雙!
我現在有這草頭兵的煉製之法,與之爭鋒也多幾分底氣。”
你們做得很好,何錯之有?”
【自古無官命者,驟貴則死,無大運者,騰達遭難。故而,欲煉草頭兵,要麼至尊至貴、要麼凶神惡煞,才能鎮壓得住,不受反叛】
打算自己辦個雅的,弄些堂會、騎射、投壺等名目。”
識海之內,皇天道圖輕輕抖動,映照那顆赤光熾烈的命數星辰,顯出草頭兵的煉製方法。
“敬瑭,你覺得本侯在說笑?是爲了拉攏你才放出這樣的狂言?”
威權更重,心神消耗也大。
他的謀劃,本侯大概也清楚幾分。
郭鉉好似運籌帷幄,將一切都計算到了,淡淡道:
“侯爺若不嫌棄敬瑭的掖庭血脈。
“草頭兵、草頭將、草頭神。
郭鉉巡視一圈城頭,隨後走進近處的烽燧。
他很有自知之明,這輩子也許就止步於四重天大圓滿。
“你能這樣答,本侯很高興。
現在定揚侯指了一條明路,自個兒沒道理拒絕。
掖庭九姓背地裡那些小伎倆,還有穆如寒槊自以爲的大布局。
沒有誰是省油的燈!
興許早就被定揚侯看在眼裡,摸清底細。
【草頭兵】
尋個機會攻破賀蘭關!
只要打下第一座城,將其納入虛空,四神就等於有了一座橋頭堡!”
“三魂七魄,橫跨兩界。
裴途這小子武骨天賦平平無奇,對於打熬氣力也不甚上心。
對於種種細微之處,五感覺察更爲敏銳。
本侯還沒失心瘋到,冒天下之大不韙稱王。
可感受到自家千戶凝成實質般的犀利目光,他周身一寒,連忙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原來是富戶李家這幾日來,家中不僅死傷雞鴨禽類,還屢屢有人暴斃。
紀淵頷首道:
“的確是一樁奇事。
對他們來說,定揚侯就像雲端上的大人物。
敬瑭,等下取幾份虎骨藥膏,給他們壯氣血、養筋骨。
紀淵眉頭微皺,顯然不信。
可見這個真煌王於養兵、練兵之上有些手段。
現在傳得沸沸揚揚,滿城人盡皆知。”
裴途一聽,當場像是霜打的茄子,神色蔫蔫道:
“洛公子那裡……”
紀淵橫了一眼,淡淡問道:
“怎麼?你想去通寶錢莊做夥計?不吃北鎮撫司的這份糧了?若是這樣,本官准你。”
裴途瞬間擡頭挺胸,精神十足道:
“千戶大人,小的這就去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