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隱秘背後牽扯的干係太大,恐怕不是我一人可以獨享!”
聶人英到底是靈肉合一,很快就撫平心頭震驚,冷靜下來。
自古以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道理顛撲不破!
五條靈脈存於洞天!
即便是有大宗師坐鎮的刀王莊,也決計吃不下去!
甚至還會招來滅門橫禍!
他父親聶吞吾再怎麼橫壓白山三千里,亦只有一人一刀。
孤身面對朝廷的大軍,位列山河榜上的譚文鷹、宗平南等人。
最後也難逃身死一劫!
“人道皇朝統攝萬方,誰都染指不了!
除非……”
“聶公子,瓊兒也明白民不與官鬥,更何況那紀九郎深受東宮器重,靠山大得驚人。
此人真真是貧道的福星,用來彌補被紀九郎削去的祿命氣運!”
念及於此,天運子心中怒意更重,他這些年屢屢走動,四處勾連,好不容易纔把掖庭九姓與穆如寒槊騙上船。
兩個七八歲的童子守在火盆旁邊,時不時添些乾柴進去。
走出這座銅殿,不出一時半刻,就要氣血凍僵,全身發硬,倒斃於雪地。
他還沒一葉障目到,覺着自己的大宗師父親,吞得下五條靈脈。
這位刀王莊少主終究算是有些江湖經驗,並非坐井觀天的狂妄之徒。
“少主也叫那千戶搶走風頭,幼鳳榜第一的名頭都沒了。”
“徐姑娘,這件事你不該說出來。
聲勢之烈,震驚天、地兩界。
最後靠着命硬不死,才情驚世,方纔闖出幾分名聲。
呼!
忽地。
天運子一掃之前的頹喪,恢復精神抖擻。
五仙與五蟲,十類生靈爭霸人間,你方唱罷我登場。
但他是昭雲侯府的乘龍快婿,掌兵三年,煞氣很重。
名爲“胎光、爽靈、幽精”的三魂,陰氣都被驅散乾淨,聚爲一點陰中之陽。
“本來這場逼出白重器的精彩大戲,應該由貧道一力推動。
原本是想了結紀淵後,前往遼東會見掖庭九姓,與穆如寒槊內應外合,好將定揚侯郭鉉按下去。
正中央處,放了一個幾人都合抱不過來的紅銅火盆,熊熊火焰騰起八九尺高。
“二爺前些天傳信過來,說是出關了,已經開闢三座氣海,演化心神內景!”
但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聶某還是能夠保得下!”
名爲“割鹿宮”!
白山無人不知,聶吞吾不問世事多年,就連立下的偌大基業,平時也由幾位親傳弟子操持打理。
聶吞吾開口問道。
童子記性倒是好,對答如流。
長得也不甚出奇,頗爲平凡。
聶吞吾眸子明亮,好像聖天峰的碧空,有種宏博廣大的淵深意味。
可交與聶公子,便爲一樁際遇。
到那時候,白含章這個縫縫補補的裱糊匠,再也撐不住這間大屋。
沉浸於坐忘妙境的天運子,如同從夢中醒轉過來。
鬼哭神嚎似的淒厲風聲,迴盪於冰冷的銅殿。
不失爲一件美事!”
兩個年幼的童子縮在火盆旁邊,講着悄悄話。
“人英那邊如何?”
等聶人英這枚棋子發揮用處,自然能夠撬動大勢。”
縱然換血有成的三重天武夫,欲要攀登上去,也得時刻催動內息。
當初留下徐瓊果然沒錯,若不在紀九郎面前保住她,哪能將白山刀王莊牽扯入局!”
“徐姑娘還請放心,五行洞天干系甚大,刀王莊扛不住。
聶人英眼皮跳動,立刻想到滅聖盟與百蠻餘孽。
……
也不曉得何時,妖族當中冒出一個混世猴王,他與六大妖聖結拜兄弟。
大雪漫卷,冷風如刀!
天運子推演參悟《萬業屍仙論》,自覺地又有精進,他不由大喜過望,發出狂笑也似的滾滾心音。
“拜見莊主老爺!”
若非有刀王莊的弟子,每月準時送來吃食資糧。
兩個童子活活餓死,莊主老爺興許都不知道。
只不過這半張靈符,留在妾身一個弱女子的手裡,也沒什麼用處,反而招災。”
雄踞玄洲祖地,宰執諸天寰宇!
十大帝位,佔據七八。
估摸着這時候,應該已經快到靖州了。”
“申屠元……年前晉升的四重天,未必闢出氣海。
瓊兒感激不盡,無以爲報,此物對於妾身來說,是催命符。
“可惜,還未到出關的時候,玄牝之門隔絕內外,引不了雷劫。
聶人英別過臉去,不再多看金光綻放的龍蛇字形,沉聲道:
“那麼,這個公道就很難討了。
旋即收攏念頭,沉下心緒,耐心等候刀王莊、定揚侯府、紀淵等人被拉入局中。
可他們這些伺候起居的下人,卻受不住那樣的摧殘。
“二爺往巡州去了,意圖再與申屠元一戰。”
超越神功品級的無上秘典!
震古爍今的《如來神掌總綱》!”
念頭不經雷霆淬鍊,化去最後一絲陰氣,就無法提煉陽中之陰。
即便是親生兒子聶人英,都只能在每逢佳節,纔可見上一面,得到幾句指點。
哪怕是四重天的氣血真罡、五重天的武道真意,也剋制不了。
能夠出入五行洞天的半張靈符,也順勢被收進懷中。
可恨,陰溝裡翻船,栽在紀九郎的手上,平白讓其他人摘果子!”
嗚嗚!嗚嗚嗚!
原來那些添進去的木柴,都是用白山生長的人蔘汁水浸泡曬乾,方纔焚燒。
咚!
潛藏虛空的玄牝門戶,忽地發出震天大響。
要麼當場格殺,形神俱滅!
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天運子認真推演一陣子,確認出不了什麼岔子。
挪移而來的五條靈根化爲巍巍山脈,其下所壓住的“魔頭”,便是混世猴王的惡屍!
世尊曾有言,須得五劫輪轉過去,才能將其徹底磨滅。
讓百蠻佔得龍首,景朝國運頃刻下跌三成。
他自己則待在白山最高的聖天峰,幾近二十餘年未曾動過。
真正做到勘破生死,傲視天下。
天運子只覺得吉星高照,他再清楚不過那座五行之地,究竟是什麼來歷。
不得不說,這種看似平平無奇,實則豪奢無比的大手筆。
其上有一座冰冷大殿,穹宇高聳,四面空曠,寒流滾滾刮過,凍出層層霜氣。
如此一來,藥氣滾滾,充滿整座割鹿宮。
“少主也在回程的路上,再過兩月,興許四位爺難得能團聚一次。”
徐瓊頭戴帷帽,掩蓋出衆的姿容豔色,青蔥也似的玉手掀起簾子一角,輕聲道:
“聶公子仗義出手,願意冒着得罪紀九郎的風險。
“道術九品之上,果然還有更高境界!”
“我卻聽說,三爺跟一個朝廷千戶比鬥,卻是大敗。”
他藏得越深越久,四神越摸不透,無法輕易落子。
事到臨頭,卻把自個兒搭進去,生生浪費近二十年的因果佈局!
莊主老爺乃是當世絕巔的大宗師,幾乎斷絕水米,不食五穀,哪裡需要下人服侍。
再加上摒棄肉殼,損滅七魄,擺脫蠃蟲之身,轉修鬼仙陰神。
大成之後,世間絕大多數的武學,都難以造成殺傷。
命數更在子雄之上,此戰分生死的話,勝負尚在四六間。
天運子念頭閃動,流露幾分惋惜之意。
如今他手握兩道本命術,燭照光陰可以護身,叫魂邪術能夠攻伐。
可謂是九品大圓滿!
莊主老爺要麼坐在聖天峰的堅冰磐石上,如同泥雕木像,不吃不喝;
要麼就去磨刀堂練功,多則數月,少則數天。
倘若雲雷山當真藏有開啓五行洞天的半張靈符……”
趁着朝廷還未發覺,聶公子進到那座洞天,既可以省去數十年苦修的功夫,還能尋找晉升宗師之機會!
只有那幫腦袋掛在褲腰帶上,滿門早已被滅個乾淨的大逆反賊,纔會不懼朝廷。
五條靈脈的消息一旦放出去,不僅遼東震動,相信朝廷很快就會派出兵馬。
兩個童子連忙起身,擡頭張望,發現是一道人影踏進割鹿宮。
“子雄回山沒有?”
……
天運子志得意滿,好似成竹在胸。
天資尚可者,運氣不差,資糧足夠,苦熬歲月,興許能成。
後來發生諸般大事,引得佛門【世尊】出手,用一掌封鎮那位混世猴王,將其斬出三尸。
命數欠缺,難爲大器!
即便聶吞吾這種無門無派的散人,那也是屢受挫折。
但五重天的那一關,雷打火燒,天降重劫,十足的九死一生。
呼呼!
裡面燒的是幹松木柴,散發提神的清香氣。
他們兩人,平時除去添柴燒火,就是負責轉達刀王莊的傳信。
意思是,想要走到四重天這一步。
也只有遼東第一的刀王莊,才能消耗得起。
“哼哼,這些朝廷中人沽名釣譽者多,有真本事的少。”
聶人英一番話斬釘截鐵,顯得鏗鏘有力。
當年與申屠元一戰,也是刀王莊門下弟子,跟昭雲侯府起了衝突。
“自從與那厲飛魚相識,貧道的修行進步如飛,堪稱神速。
“子雄迎戰申屠元,乃是遞交帖子,按照規矩,無論生死,都出不了差錯。
覆壓三千里的白山,宛若一條橫臥大地的蒼莽巨龍,散發酷烈的嚴寒意味。
因爲陰魂煉出一點陽神之念,不僅奪舍尸解,再無胎中之謎,還不懼浩然剛強之氣。
萬一真叫他暗中攫奪道果帝位,打破天人壽數,駐世萬載,局面豈不逆轉。”
徐瓊這條因果絲線,是他早早佈下,用來牽扯白山刀王莊。
“……”
“還好,過得不久便可出關,興許能趕上,可一睹白重器的至尊風采!
這位景朝聖人,把自己藏得太好。
這就是那位傲視遼東的刀道大宗師,所閉關練功的地方。
就像每時每刻,都在服用人蔘湯一樣,使得血肉、臟腑受到滋養。
待到二者合一,凝聚本我元神!
那就是道術十品的層次!
江湖之中,向來有着“真罡借運,宗師靠命”的說法。
童子回話道。
反正他們被抓到,要麼被丟進詔獄,受盡折磨;
在此修行的莊主老爺,自然不懼聖天峰上的酷烈嚴寒。
平心而論,這人行走之間,並未顯示出什麼氣勢來。
他而今轉修鬼仙陰神,即便是【世尊】傳承的如來神掌總綱,也如同夢幻空花,得之無益。
很難想象,稱雄遼東的武道第一人,刀道大宗師,竟然毫無風采可言。
兩個童子聽完大驚之色,二爺聶子雄,不僅位列四秀,還是刀王莊的頂樑柱。
有股強風颳進冰冷大殿,將竄起數尺高的火舌壓低,幾近熄滅。
孟玄機大概就在這一重?”
待在割鹿宮,十天半月都見不着一個人影兒,實在清冷寂寞得很。
聶吞吾再問道。
“紀九郎啊紀九郎,降伏五大派又如何,遼東站住腳跟又怎麼樣。
“妙極,妙極。
“那些外行人,纔會覺得五條靈脈是天大收穫,卻不曉得,形似五指的巍峨大嶽頂上,那張佛血寫就的神符,纔是真正秘藏!
讓文傑先備一口棺。”
……
幾千丈高的峰頂,鋪滿皚皚白雪,萬年不化積成堅冰。
天運子正琢磨着,忽地心中一跳,念頭匯聚交融,化爲一面明鏡,映出徐瓊與聶人英的種種對話。
顆顆晶瑩的凝練念頭,生出如針的電芒,滋滋作響。
這也變相阻止很多想要拜師、求教於聶吞吾的閒雜人等。
平日雜事都由三爺聶東豪、四爺聶文傑打理,可真要遇上什麼該打的擂臺、該教訓的閒人,多爲二爺聶子雄出面。
身着黑袍,腰纏玉帶,頭髮披散開來,用一抹額束起。
兩個童子神色緊張,畢恭畢敬作揖道。
聶人英本想把半張靈符還回去,聽到徐瓊這麼一講,手上動作微微一頓。
比起那樣天大的好處,令堂、令弟的性命,無異於輕如鴻毛。”
聶吞吾頷首,走到大殿上方,坐進那張漆金的紅木椅子,輕嗅一口火盆裡頭濃濃散發的清香藥氣。
若非煉骨鑄體的換血大成,內息磅礴,決計攀登不上。
“少主上次傳信,說是不日就要返程歸山。
……
太古時代,天庭、陰司兩大巨頭,各自開闢一界。
人英回刀王莊,途經靖州,說不準會撞上北鎮撫司。
因果糾纏的血光之災,應該就落在他身上。”
聶吞吾眸光平靜,竟是毫無波瀾。
“去磨刀堂,取我的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