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運子道心破碎,全然不顧風度,極爲失態的破口咒罵。
情緒激盪之下,晶亮瑩潤的顆顆念頭炸成粉碎。
好似跌墜於地的皸裂碎瓷,幾乎難以聚攏成形。
如果這位滅聖盟右護法還有肉殼形體,說不定都要雙目淌下血淚。
散發出足以令六月飛雪的沖天怨氣!
“厲飛魚!章獻忠!這麼明顯的化身,奇士與血神也願認可,賜下掌律聖子之大位?!
未免太過兒戲!”
天運子恨得咬牙切齒,那縷殘魂就像風中燭火飄動閃爍。
難不成,紀九郎其心神、身意,所凝聚出來的真性!
能夠讓兩位大尊,連原本跟腳都不在乎?!
沒道理吧!
論及與生俱來的跟腳高低。
五蟲哪裡比得過五仙?!
“亦或者,他有一尊橫壓寰宇的造化仙器護體,遮掩天機變數,矇蔽域外四尊的垂落目光?”
轉眼間,天運子粉碎的念頭,一點一滴聚攏起來,莫名生出匪夷所思的離譜猜測。 щшш● тTkan● ¢〇
不過很快,他就將其否決拋之腦後。
作爲皈依玄牝之門的掌律聖子,天運子很清楚大道亦有先天、後天之分。
據說後天爲三千條,先天則只有四十九道。
區別在於前者真意繁雜,本性不夠純粹,難以更進一步,完成極盡昇華。
無法攫取佔據一條完整大道的尊位果實!
而所謂的造化仙器,便是秉承先天大道應運而生,算得上鴻蒙開闢的伴生靈物。
古今相傳,唯有合於十大尊號,攫取玄德道果者,方能持之。
其中廣爲太古傳頌的造化仙器,同樣只有十座之數。
分別容納五運、五德之先天大道。
紀淵若是身懷一尊造化仙器,莫說天運子當場納頭就拜。
即便當世第一,稱雄九劫的景朝聖人,恐怕也得低頭俯首,自認不如!
“章獻忠願皈依黃銅王座,晉升掌律聖子!”
“厲飛魚願皈依玄牝之門,晉升掌律聖子!”
紀淵盤坐于山頂絕巔,沒有在意天運子的心思浮動。
反正這位道武雙修,一敗再敗的大宗師,通過【十惡大敗】命格掠奪的祿命氣數,早已點滴不存,榨個乾淨。
如今再用皇天道圖映照過去,儼然是黴運蓋頂,屬於喝一口涼水都得塞牙縫,走在官道上可能被雷劈。
他全神貫注,攫取兩位大尊的恩賜,濃郁赤色宛如雲霞,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凝聚成斗大的命數星辰。
好似雙日同天,灑落無量神輝!
識海之內的皇天道圖嘩啦作響,抖動如浪,紀淵只感覺寸寸血肉飽滿無比,迸發金紅光芒,好似充滿靈性。
人體神藏之內,宛若十萬八千微塵浮動,大有鯨吞寰宇之勢!
元氣如潮,蘊含着日月精華、草木靈秀、星辰罡煞,皆如火炭銅鐵置於烘爐當中。
只要五臟神庭運轉開來,色澤各異的條條洪流被煉化,成爲最純粹的生機命元。
“感覺就像有九條命一樣,殺而不死,斬而不滅,縱然剩下一滴精血,也要於虛空重生!”
紀淵一呼一吸,像是冥合身下的巍峨大嶽,其人心跳與地勢脈動,漸漸趨同如一。
候在旁邊,相隔百步有餘的童關,好似有所覺察,望向脊柱大龍挺拔的那道背影。
他眼中倒映出來的實象,並非大紅蟒袍,而是偉岸無比的神聖光影。
“千戶大人的武道境界,當真高深莫測!”
童關心頭凜然,面上更加敬畏。
白山黑水的衆多豪雄,個個名氣吹得震天響。
如那聶東豪、謝明流、龐鈞、董敬瑭。
人人都道宗師之姿,有望踏破五重天。
“千戶抵達遼東之前,什麼白山四秀、曇州惡虎、神拳無雙,皆說不下於紀九郎。
等大人一到,都成了殘兵敗將!”
童關嘟囔幾聲,默默注視那道彷彿與大嶽融爲一體,不可撼動的雄武身影。
好似若有所悟,從中參詳出磅礴大氣的山海拳意。
把龐鈞、董敬瑭押到死人溝的牢獄,李嚴返回北鎮撫司的公堂衙門。
甫一踏入山頂絕巔,就感覺進到極其玄妙的無形氣場,心神念頭皆受其影響,難以自持。
“這是……絕學神功?!”
李嚴窺見一道斬天裂地,宛若橫風急雨的滂沱刀光。
他看得如癡如醉,無比沉迷,就好像開山立派的宗師手把手指點武功。
簡直大有裨益,受用良多!
這種類似於佛門禪宗以心印心的造化際遇,六大真統出身的天驕弟子,也未必能夠獲得。
“去蕪存菁,化繁爲簡,以身爲爐,熔鍊百般武學!”
紀淵長舒一口氣,滾燙熱力洶涌澎湃,好似熾烈長風。
他正在全力煉化那條赤色命數【滴血重生】,融入血肉的九竅石人,漸漸化爲端坐五臟神庭的金色法相。
偶爾散發出來的雄渾氣息,隱約凝聚成一頭吼動星辰的龐大神象,撐起天宇,腳踏幽冥。
像童關、李嚴,他們武功層次過於低微,還未突破換血九次,達成靈肉合一。
因此只能從紀淵煉化命數,熔鍊百家的過程中,窺出只鱗半爪的武功痕跡。
換成南安郡主,亦或者董敬瑭、龐鈞之流。
纔可真切體會到血肉之中蘊含神象大力的紀淵,究竟有多麼可怖!
那種跺一跺腳,就能踩塌大地,震得天穹翻覆的宏拔氣息。
儼然已經抵達四重天的力之極致!
甚至有種硬生生打破桎梏,即將邁進五重天的強絕架勢!
“不知道血神要賜予什麼樣的道則權柄!”
紀淵周身筋骨崩崩作響,如挽強弓震出狂飆氣流。
攫取【滴血重生】這條赤色命數,他體魄大進,連帶着將《不動山王經》都突破到圓滿層次。
那方充塞天地,被殷紅血海承託而起的黃銅王座,發出雷音也似的轟鳴大響。
其下垂落一道眸光,莫可名狀的駭人氣息,險些壓塌深邃虛空,陡然浮現出龍蛇奔走似的大片裂紋。
“章獻忠爲掌律聖子,執拿‘解脫’聖輪!”
無形的驚雷炸裂長空,只落於紀淵的耳中。
冥合地脈大運,攫取神象大力的完美肉殼猛然一震。
好似筋骨皮膜瞬間繃緊,整個身軀發力,其沉重的分量,橫壓靖、曇二州,蕩起萬頃煙塵。
“還好煉化赤色命數【滴血重生】,不然的話,如何承受得住血神的賜福!”
紀淵眸光閃爍,濃墨侵染也似的深邃虛空,降下莫大的恩賜。
那是一座頂天立地的龐大巨輪,蘊含“生死”、“日月”、“陰陽”等諸多韻味。
彷彿每一次轉動,天地就要生滅,仙佛就要隕落!
蘊含着一股極致的大解脫,好似萬般煩惱頓時消,一切束縛皆掙脫,令人無比的嚮往。
“生是彼岸,死亦是彼岸,俱爲大解脫!
正所謂,若諸衆生,欲心明悟,不犯塵根,欲身清淨,我於彼前!
現梵王身,而爲說法,令其解脫!”
紀淵心頭流淌過大段玄奧經文,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黃銅王座所賜予的大道權柄,並非誅絕兇劍,也不是兇戾屠刀。
卻爲一座烙印着“解脫”兩枚道文的龐大聖輪!
十類萬物,五仙五蟲,皆在其中沉浮。
只是輕輕撥轉,便就碾滅無窮衆生,好似末日來臨,寰宇劫滅。
不管諸聖亦或者凡夫,均爲螻蟻也似,化作飛灰而去。
這是大崩壞,亦是大解脫,更是大自在!
“難怪天運子說血神所佔據的,乃是‘殺生’大道。
這座聖輪,所行的權柄,所掌的律法,乃是讓衆生圓寂,諸聖涅槃的滅世之道!”
紀淵洞徹本質,左手持拿那座聖輪,如同掌握天地運轉之變化。
他的眸光內蘊神意,迎向那方玄牝之門。
“厲飛魚爲掌律聖子,執拿‘香火’浮屠!”
一尊形似於七重佛塔的玲瓏器物,青煙如霧繚繞周遭,宛如大片的浮雲升騰翻涌。
其中散發燦然金光,宛若駐世的佛,栩栩如生。
透出莫大的慈悲與包容,令人不自覺有種想要膜拜、皈依的念頭。
誦經聲、祈禱聲、晨鐘暮鼓聲,若隱若現,連綿不絕。
使得那尊浮屠上垂落閃爍着七色光彩,形成一圈圈的刺目神輝。
“這是?衆生願力!”
紀淵右掌探出,拿住那尊浮屠,由“香火”道文演化出來的種種異象,化爲悲天憫人的佛陀,注視芸芸衆生。
就算再如何兇惡的大寇匪徒,再怎麼喪盡天良的冷血奸賊,其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被掩蓋的善念。
喚出此心,等於渡人成佛。
這一尊浮屠,便是如此。
凡存善者,皆可被渡化。
從此皈依我佛,成爲信衆,凝聚香火願力。
“爲血神的掌律聖子,所賜權柄是‘解脫’!
爲奇士的掌律聖子,所賜權柄爲‘香火’!
送人歸西,再渡人成佛,生死喪葬一條龍。”
紀淵勾動皇天道圖映照己身,兩條赤色命數宛若烈陽,分別顯出聖輪、浮屠之相。
他擡手一抓,把長駐於董敬瑭心神的元巫尊攥在掌中。
這個野神身披獸袍,手持人皮法鼓,雙眼透出殘忍、兇蠻的原始意味,好似茹毛飲血。
“你要做什麼?!”
受掖庭世代供奉的元巫尊大驚失色,它那點香火神力,面對淵海也似的紀九郎,根本不夠看。
“本官大慈大悲,不欲多造殺孽。”
紀淵托起右掌的那尊浮屠,三足鼎立的元巫尊立刻感到不妙。
欲要逃竄,卻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待到萬千梵音如同晨鐘暮鼓,從冥冥虛空傳達出來。
似有無量光綻放!
元巫尊這個掖庭野神被香火浮屠一照,猙獰兇惡的神情開始轉爲祥和。
彷彿四大皆空,斷絕前塵,把一切都看破,團團駁雜的香火氣息,好似被精煉過一樣,變得凝實無比。
“皈依我佛!皈依我主!禮讚我主!”
元巫尊掙扎片刻,沒過多久便被感化,全身泛起金光,好似廟宇裡頭的神像。
半柱香後,它雙手合十,對着紀淵誠心膜拜道:
“多謝我佛、我主化解我身上的孽力業果!
我願意皈依我佛、我主,爲往昔所犯一切惡行!進行贖罪彌補!”
緊接着,元巫尊就開始虔誠禱告,誦唸經文,不斷禮讚膜拜着紀淵本身。
好像將其奉爲佛、奉爲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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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喀嚓。
虛空響起皸裂之聲,一道道光圈也似的香火願力,漸漸凝聚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