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門戶之內,向前是一望無際的深邃洞穴。陳玉卿站在菩薩手裡,盯着前方感應了片刻,轉頭問道:“那些東西你確定佛皇鍛造出來了?”
多羅大將點點頭道:“禪師,弟子當年未去雪山之前,一直在這裡偷偷觀望。佛皇秘密命令麾下的夜叉鬼神鍛造,此事連教主也不清楚。”
“後來皇帝攻打上山,佛皇與教主被玄門高手打傷逃走,山門毀滅。弟子立刻按照禪師的吩咐,發動虛空挪移之法,將金幢寺隱藏入山底。”
“七千年來,那些進來尋寶的,只在外圍行走,內裡一直有弟子看守,並未有任何變動。”
陳玉卿頷首道:“七千年了,若是還在地火中鍛造,如今一定神異非凡。”
金身菩薩大踏步向前,洞窟裡只有行走的沉重腳步聲。
深邃的洞穴越發顯得幽靜,多羅大將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試探着問道:“弟子斗膽,想問禪師一件事?”
陳玉卿看了看他,露出瞭然之色,淡淡笑道:“你是想問我,爲什麼到了這種地步,竟然要把這些東西拱手送出?”
多羅大將點點頭:“禪師,您雖然被佛皇禁制了法力,可是憑您的境界,隨時可以飛昇。離開之後,這些個禁制對你來說就沒有作用了。”
“而且您爲何不重新傳下戒壇,再立佛門?這些東西到時候還能用的上,何必一定要拱手送人?”
陳玉卿索性蹲下身子,癱腿坐在了菩薩手上,搖頭一笑:“你雖然已經有了飛昇的實力,卻沒有飛昇的境界,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
“這個世界,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淺顯簡單。你以爲那些明明可以飛昇的人,爲什麼偏偏寧願受劫,以某些手段自縛法力,也不願意直接飛昇離開?”
“世界在上古時代還可以承受太乙上仙和佛陀之位,到了如今,玄仙就不得不飛昇離去。你以爲是所謂的靈氣衰弱?都是假的而已,這只不過是用來哄外人的藉口。”
“天地周行不殆,無始無終,無增無減,靈氣不會衰弱。”
“真正的原因其實是人道大興,天地開始積蓄力量,等待一場即將到來的變局。接下來,誰能在這場變局中尋到機會,便可以佔據大勢。”
“我佛門自從七千年前滅盡,戒壇也跟着失傳。如今若要重開戒壇,需要最少七位比丘到場做戒師。如今天地,哪裡湊得夠這麼多人數?”
“這是我佛門在此劫之內的機緣已盡,不得不隱沒而已。就算我重開了戒壇,也是時不對機,強與天地爭勢,又怎會有善果。”
多羅大將聽了此話,似是想到什麼:“禪師,如今你把這些拿去送人,莫非是尋找到機會了?”
陳玉卿點點頭:“真是孺子可教,如今天地即將迎來一場大變。這是機會!”
多羅大將興沖沖到:“莫非可以藉機重立佛門?”
陳玉卿立即否認道:“不是!以我的推算,未來四劫之內,都不會有佛門出現。而且剩下的那些佛門中人,劫數一起,都不得不在此劫之中前後離去,佛法會隱沒超過四劫乃至更長時間。”
“怎麼會這樣?”多羅大將更是不解,驚聲問道,“既然是佛門消失的劫數,禪師爲什麼不力挽狂瀾?憑您的境界,只要您想做,這世上又有幾個能攔得住你?”
面對質問,陳玉卿沉默了片刻,又開口道:“你不會明白的,神通不及業力。如今的佛門,就像已經是必定要壞死的腐朽殘木,你救也救不了了。”
“我能做的,只是在它消失之前,奮力爲其催生出一顆種子而已。”
“或者如你所說,雖然我可以暫時讓佛門重新出現。但後果便是未來三萬個大劫以上,佛門將永遠在這個世界斷絕,乃至於再無現世之機。”
“你雖然純良,卻並不笨,面對這種選擇,你會選哪個?與其長痛,倒不如忍痛斬斷過去之緣,種下種子,將來或可再生。”
“這場劫數便是一個機緣,幸運的話,或許我會成功。若是不行,到時你趁早隨我一起離開吧,若是糾纏在這,反倒會讓你也跟着墮劫。”
多羅大將嘆口氣:“禪師,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陳玉卿不再言語,閉眼入定,像是老僧一般睡去。到了此時,多羅大將才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他面色極其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法力雖高,但是境界遠遠不及陳玉卿。更何況陳玉卿乃是禪門唯一的嗣法子,他斷定的事,便九成是未來之勢,很難有所更改。
當年陳玉卿被鎮壓入雪山底下時,自己本爲監管的小神。但因爲見到他的慘狀,一念不忍,便私下裡時常暗中探望,並送上醫藥食物。
陳玉卿便指點自己,言及未來密教即將毀滅,並告訴了自己逃生之法,當時他立刻依言逃入中土。
在金幢寺被毀滅之後,他以陳玉卿留給自己的寶物發動陣法,將金幢寺隱藏起來。事後七千多年,他一直在這裡苦修,未曾出去。
當年雪山地下所說的事一一應驗,多羅大將很清楚陳玉卿的境界極爲高深,話說到此,他也無計可施。最終跟着一起坐下來,盤坐在陳玉卿身旁,思緒一片空白。
金身菩薩走了約有一個多時辰,越走越深,洞中漸漸開始溫度升高。
一股股熱氣流從深處往外竄,金身菩薩拿着寶瓶的手輕輕一揮,渾身冒出金色光芒,將這股滾滾熱浪擋在外圍。
長洞終於到了盡頭,菩薩停下腳步,陳玉卿一同睜開眼:“這就到了!”
站起身來,眼前所見,竟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沸騰岩漿火海,熾熱無比的熱浪順着斷崖往上猛烈的吹拂。
多羅大將說道:“這裡就是火池,當年佛皇打穿地肺,引出這股地火,積淤在此。那些東西就在前方火海中央。”
他雙臂朝前一推,猛烈的火浪熱潮向兩邊推開,分出一條通道。
金身菩薩將手中的九蓮花鬘朝火海上一扔,一道金色長橋順着火池表面鋪開,延展向深處。
菩薩輕輕一躍,踏上金橋,急速朝前飛行而去。
約有半柱香後,兩人終於來到一座巨大無邊的黑色石質平臺之上。放眼望去,平臺上刻滿了無數符文,漂浮在火池表面。
多羅大將一手往地上一按,大聲喝道:“都給我出來!”擡手往上拔起。
整個石臺劇烈一震,散發金光,陡然冒出無數光明璀璨的黃金鎧甲,整整齊齊站立在石臺上。鎧甲布成平展無垠的隊伍,數量之龐大,一眼難以計數。
“禪師,弟子將它們全部帶出來!”多羅大將龐大法力灌入火池之下,雙手撥動虛空,往上一推。一陣山搖地動,鎧甲隊伍好似寶塔一般,一摞接着一摞升向高空。
前一層冒出,下一層又升起,每一層都是整齊的隊伍,一層疊着一層,逐漸拔高,足足升起了三十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