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軒並未立即回答,而是盯着大日如來看了片刻後,才釋然淡笑:“當然不會就這麼結束!不少人都在大日如來身上動了手腳,怎麼可能就這麼容易被打敗?”
就在寶劍即將撕開防禦之前,大日如來金身面孔突然變得極其猙獰,獠牙外翻,銅鈴巨眼,身體內漸漸冒出黑光火焰。柔和的金色軀體,開始變得雄渾異常!
虛空傳出淒厲的嘶嚎聲,如同萬人齊哭。他身外的金色光明緩緩斂去,就在此時,那龐大的額頭前,忽然金光一閃,從其眉心正中憑空飛出一個和尚虛影。
只見這和尚相貌枯老,身披灰色袈裟,結跏趺坐在虛空中,身形若隱若現。其身外有一道白色佛光,攝住菩提心劍,阻止其前行。
他雙手結定印,面對大日如來到:“施主!一千兩百年未見,你可還記得貧僧?”
陳玉卿在這和尚出現的一剎那間,心生感應,立即出定看向虛影,頗爲驚訝道:“智瑜法主!竟然是你——”
這和尚正是當年華嚴宗的法主智瑜大師,也就是造出這具大日如來金身的人!陳玉卿神色極爲複雜,雙手合十,對其施了一禮。
與此同時,那龍袍青年眼底,極快的劃過一絲精光,平靜表情終於漏出一絲淺淺的得逞意味,又極快消失。
陸玄靈捕捉到那抹表情之後,立即想到什麼,開口說道:“這人在等那個和尚從大日如來身體裡出來!有問題!”
而大日如來眼眉一皺,兇惡的面孔極爲不耐:“是你!你怎麼冒出來了?”
他雖然本體是神道,但一千多年來,也修煉了一些佛門功夫,能粗知過去一些因果。見到和尚,立刻回想起許久之前的一些往事。
一千七百多年前,大日如來本是天竺國的太陽神神主,名叫摩訶哈瑞。那個時候,南天竺國諸神以他爲尊,稱呼他爲天中之天,大天之王,諸神之首。
他經常駕馭着散發光明和火焰的太陽戰車出行,陽光是他的腳步,溫暖是他的氣息。人間一切光明和美好,都是他的象徵,他的化身。
那時候的他,面容完美,身穿太陽神衣,頭帶裝飾有無盡的寶物光輝王冠,手持太陽權杖,身體如同金色,是無比的璀璨和奪目。
在人間國度的支持下,他的神輝甚至一度向北,統一整個天竺。
諸神皆以他爲尊,他是衆神之主,無上之王。某次他外出丈量陽光時,在南方深山裡發現了一座古老的佛塔。
因爲他是光明者,至純至善者,所以他心生憐憫,放了一朵金色波羅花在塔上。從那時候開始,他便與佛門結下了因緣。
但他的光輝並沒有持續很久,北天竺大梵神和毀滅神突然入侵,迅速摧毀了他的信仰,還奪取他的神職和光輝。
從那時開始,他不再是光明萬丈的太陽神,而是流浪在人間的幻惑者。人們稱呼他爲惡之王、誘惑之主,甚至還有極惡者的名號!
他的力量和神系,全部崩毀。大梵神某個不起眼的手下,佔據了他的太陽神之位,並且披上他的光輝和容貌,手持他的武器來追殺他。
於是他喪失一切,身體也變得形貌可怖,四處逃竄。途中招攬了大量反抗者,一路躲藏,從天竺流落到南洋,而後輾轉來到中土,投靠龍袍青年。
隨後在江南道發現了華嚴宗的一座古寺舊址,遺蹟之內,他見到了智瑜大師的殘魂,並且在這裡得到了大日如來諸佛金身。
於是他又帶領手下,披上這些佛祖菩薩的軀殼,搖身一變,成了諸佛菩薩。發誓將來要奪回過去的榮耀!
時間回到現在,智瑜和尚沉寂了一千多年,終於再次出現。他微微點頭道:“施主!過去久遠之前,你曾爲佛塔供養一朵波羅花,以此功德,得貧僧傳授金身。”
大日如來暫時變回佛祖模樣,冷冷道:“是又如何?莫非你想來阻擾我?”
智瑜大師搖搖頭道:“施主還肯聽老僧言語,便是善緣猶在。你得到諸佛金身,卻始終不肯學佛門之道,實在是可惜!”
大日如來呵斥道:“夠了!當年我給你佛門供養一朵金波羅花,你給我金身。咱們之間的因果,早就還清了,你今天無緣無故冒出來,莫非是想見識一下我這法身的威力?”
他指着上空的陳玉卿到:“現在的你不過是個殘魂,連人身都沒有。真正的佛門傳人在那,他已經同意未來由我出世作佛,教化衆生。”
“是你們親手將佛門的大權交給我,如今我已修成無上法身,你有何身份來指責我這個未來之佛?”
智瑜大師輕聲一嘆:“施主!勝義諦的因緣,並非以凡物兩者相換,便能了結。你雖然有這具虛假佛身,卻未曾證入智慧功德實相,根本不明白勝義因緣法的甚深含義!”
“你當年一念大悲善心生,以金花供塔,故而得三十二相金身之報果。你若能就此參悟,一心修行,自然能內證佛法之實相,外修如來之報果金身,真正成爲無上法身佛!”
大日如來越聽越不耐煩:“夠了!本尊如今已將修成金身正果,成爲法身大日如來佛,攝受十方諸佛同歸寂滅,開創無上法身淨土,本尊已是佛。”
“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殘魂,竟敢以下犯上,指責如來。區區一個和尚,你又有什麼資格,能來教導本尊?”
龍袍青年在一旁,嘴角露出淡淡笑容,顯得極爲愉悅。陳玉卿越看越不安,好似有什麼危機即將到來。
智瑜大師神情越發悲苦:“施主!貧僧今天出來,是勸你脫下這個金身。當年貧僧一念之差,造出此物。後來轉贈給你,本是希望你能領受佛法,借假修真,真正進入佛菩提道。”
“但是一切與我所願背道而馳,這具金身給了你力量,卻也障礙了你的心識。讓你誤以爲自己修成佛身,逐漸生出執念和魔障。”
“一千年了,你始終披着這個虛假的軀殼,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你若現在褪下金身懺悔,一切還有得救。”
大日如來聽得面色一凝,頓時大怒喝道:“放肆!本尊纔是無上真身佛,什麼時候需要你這個傢伙來指點!”
“這金身你給了我,便是我的,我是大日如來,將來出世弘法,領導衆生同歸本尊法身,無人可以阻止。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現在給我滾開,否則休怪我將你打的魂飛魄散!”
智瑜默嘆一聲,雙手合十:“既是如此,貧僧不再阻攔你,你稱自己爲佛,卻只是外相似佛。身內包裹的,卻是即將墮入魔道的魔王。”
“你過去爲太陽神,本性良善慈悲,爲光中之主,只是暫時被仇怨遮住了本來面目。”
“貧僧之前與你結緣,也是想引導你穿上這金身以後,便可以外形作則,真身內證佛性。若你能重回正道,將來由你做佛,亦未嘗不可。卻沒料到你被旁人誤導,執着假身墮入魔道,如今命運也在旦夕之間,實在可惜。”
說完之後,他轉身向龍袍青年道:“這位施主,你雖然法力通天,生來帶有天命。不過身入劫中,你便也是劫數中人。貧僧法力雖不及你,卻也要奉勸一句,事事做絕,必定自斷自絕。”
大日如來嘲諷道:“本尊如今是法身佛祖,金輪熾盛佛那一套教法,早就已經斷絕了。以後是本尊的教法時代,就算是他金輪熾盛佛,以後也是本尊的應化報身之一。”
“現在本尊讓你們看看你的佛祖!”大日如來說完,背後金光一閃,祥雲涌出,內部生出蓮臺,頂上端坐了一個佛祖。
此佛手捧蓮臺,坐在寶獅子座上,身放光輝,形貌手印,甚至舉止都與金輪熾盛佛一模一樣。此佛轉過身,朝大日如來叩拜到:“本尊爲金輪熾盛佛,拜見法身大日如來!”
智瑜大師臉色一變:“魔障!魔障!施主,你已經入魔了!還不回頭?”
那金輪熾盛佛突然轉身,眼放金光,表情森冷兇狠,運功一掌而出。巨大的金色佛掌橫空一把拍碎智瑜大師殘魂,老瞎子冷笑道:“果然是自斷生機!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