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聽到聲音,輕哼一聲,瞥了一眼兩人,並未理會。
避塵暗暗伸手,制止住潘瓶兒。她到底有些城府,經久歷事,不做潘瓶兒般小兒之態,聞言回到:“既是如此,五個月後我等恭候道兄大駕!”說完,拉着暗自憤恨的潘瓶兒縱身飛走。
走不遠處,潘瓶兒猶自不平,問避塵到:“大師!他不過是個無名散仙,我等若強取,他還能擋住你我不成?”
避塵聲音一變,立刻斥責到:“住口!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那些個前輩高人,也是你能隨意評價的?”
潘瓶兒還是頭一次被斥,低下頭不敢再說。
避塵臉色凝重,輕聲道:“潘瓶兒!你久在山門,不知天高地厚。將來必會依仗神通,惹是生非。”
“你功行不夠,哪裡看得出來,那道人雖自稱散仙,可我看一身氣息頗爲渾厚,更有青雲聚頂,如此神通,絕非等閒之輩。
“我欲降服蛟龍,也得費些周折,你看他身無長物,依方纔情況,定是手段頗高。我若和他爭鬥,恐難取勝是其一。若因此還惡了他,豈不是在江北平添大敵。”
潘瓶兒小聲回到:“可是大師!就只有他一人而已,再厲害還能擋得住你我合力?何況我還有寶物沒使出來呢!”
避塵無奈搖搖頭:“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小輩,這裡是江北,豈是你們那邊,你在那邊亂來,有你家師門坐鎮,無人敢惹。若是到了這來,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別看江北羣魔匯聚,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大魔頭。可是這些兇悍之輩全都偃旗息鼓,並未出來走動,足見也是心有忌諱。何況能在江北安身立命的仙道之輩,豈是普通人物。”
“剛纔那道人看似獨獨一人,實則還有幾個神秘莫測的高手在一旁窺探,我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卻無法找到他們的位置。若是你我稍有異動,只怕此次難以全身而退了。”
潘瓶兒雖知事實如此,可從小在山門養成一股驕橫之氣,眼見到手的法寶飛了,大不樂意:“諸位前輩已然說過,這次取了寶便給我,可是被外人捷足先登。”
“我回去後,那幾個師兄師姐背地裡還不知怎麼消遣我?萬一那道人五月後不來怎麼辦?”
避塵臉色一沉,只到:“我豈能爲了你門中那點閒言碎語壞了大事?他若不來,自有高人尋他,到時他還非來不可!你不必說了,事情到此爲止。”
“這裡距南山派太近,此地的動靜極有可能已經驚動南山那些人。其他人倒無所謂,萬一那位南山派祖師,藉此推演到我等在江北的佈局,可就麻煩了。快走!”兩人踏雲急速飛遠。
李澄見他二人離去,輕呼一口濁氣,暗歎道:“虧得他二人走了,不然若動起手來,自己必輸無疑。這蛟龍果然厲害,將自己一身真元耗得七七八八,以後還是少用爲妙。”
他故作強硬,其實已是強弩之末。所幸對方被自己手段驚住,又有四個天王在暗中援助,對方投鼠忌器,不敢來攻。
否則事情成敗還待分說,對方主動退走,倒省了不少事。
怖畏天王與勝軍天王自背後現身,上前道:“小老爺!這次我們壞了他們的好事,那老虔婆會不會派人反撲,畢竟峨眉準備了五百多年。”
李澄搖搖頭:“不會!他們要是敢反撲,豈不是明晃晃告訴江北衆仙,峨眉青城想要佔據江北地盤。南山派就在附近,萬一驚動那邊的人,就算峨眉跳出來也難以應付。”
“何況據師父所說,此地只是一個小小的佈局而已。他們是聰明之輩,犯不着爲這一個地方,壞了整個局面。而且即使江北衆仙察覺,也還沒到翻臉的時候。”
衆人返回方丈崖,諸人還在昏睡,李澄忙解了法術,衆人醒來,各個稱奇,怎的都睡了過去?萬一來了妖魔,豈不是全要葬身魔腹?
又見外面大霧已開,光芒通明,奇怪歸奇怪,商衆見時候已不早,若再不過山,怕是今晚還要留下。
大家胡亂吃了些乾糧清水,將貨擔起,趕忙上路。霧散雲開,方見得這山風景奇好,古來外人不知,私以爲南山南北相近。
實則不然,南山南麓山高地緩,溝壑寬闊,遍地古木齊天。而北麓則山險地陡,多是白壁絕嶂,古藤高懸,林木也未有南麓高深。
尚州正在南麓一代,溼熱之地還能盛產稻穀白藕。到了北麓,景象截然不同。
四壁之間,常有鷹雀騰空,離這洞一里多路後,竟還見從崖頂泄下一道瀑布,正從衆人頭頂而過。行進時,轟隆之聲響徹頭頂,流水傾瀉,竟不見半分飛濺出。擡頭仰望,好似一水天幕布,朗懸天穹。
石壁之間,還有清泉涓涓,水清見底,其味甘列微甜。
南山靈獸奇多,衆人無意間,還見對面山上一隻身生金絲的猴子在山崖上攀懸,其矯捷如飛,身輕如燕,搖的對面一顆大樹來回晃盪。
一腳伕忍不住衝着靈猴學它吱吱大叫,許是看到這邊有生人經過,這傢伙長鳴一聲,幾個飛躍、連攀帶爬,隱入山林不見蹤影,李澄不由得微微遺憾。
蛟龍被除,一路自然無礙,過了河谷,衆人經過那處土匪山寨,只剩下殘垣斷壁,一片煙燻火繞的焦黑,半個人影都無。
而且火焰還未熄,顯然是剛被焚燒不久。衆人皆齊齊稱道:不知哪個行俠仗義之人,幫他們除去了這些土匪禍害?
老頭兒小聲問李澄:“道長!這悍匪是不是你——”即眼神灼灼盯着李澄,那神情滿是肯定這般這般。
李澄搖頭道:“不是我!此事另有人物,不過他做的不甚徹底,不久後,倒爲他平添一劫。走吧,我等快快下山,助他脫去此災。”
直到太陽落在西方,將隱山巒時。衆人匆匆抵達對面小鎮,老頭兒正要進鎮,
李澄停下腳步,吩咐他道:“先生,你先去鎮裡等我一晚,我明天再來。”老頭兒點點頭隨商客離去。
這鎮子正好在河對岸,入口乃是一拱橋,橋這頭生兩棵百十年的大櫟樹,鬱鬱蔥蔥。
李澄在左邊樹下坐定,等不過幾刻,一陣馬蹄過後,一黑袍勁裝青年疾馳過來。
將近五丈遠處,這青年忽的緊拉馬栓,急急剎住,然後左右四望,見到樹下李澄。
青年翻身下馬,忙跑過來問李澄道:“敢問這位道長,附近可有茅房?”
李澄擡頭,見這青年二十五六左右,身穿黑袍,面容俊朗,行動之間虎虎生威,眼眉還略帶煞氣。
李澄看他眼中略帶一絲焦急,不禁暗覺好笑,心下當即另有算計,便衝他伸出兩根指頭晃了晃道:“二兩銀子一個問題!”
青年眼眉一恣,怒喊道:“二兩銀子,你怎麼不去搶?”
李澄扭頭不再理會,青年還待分說,忽的腹內沉悶一響,當即臉色大變。
不由得暗暗憋氣,強自忍着也不知是羞還是怒,扔了二兩銀子過去。李澄哈哈一笑指着村裡道:“從這進去,一直穿過鎮子到盡頭,拐個彎,田埂邊便可看到。”
青年面色越發難耐,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紅着臉急慌慌到:“那離這裡最近的在什麼地方?”李澄又伸了兩根手指頭。
拖得越久,越是難受,青年這下哪裡顧得發怒,連忙又扔二兩銀子。
李澄方站起身來,引他到樹後,衝數尺外的一茅草蓬道:“喏!就是那裡——”青年狠狠一哼,急慌慌跑過去。
常說人有三急,這青年好不容易結了這急,心裡再無所憂,想起剛纔外面那道士,不由得怒氣衝衝,羞也一半,怒也一半。
幾步出來後,衝着樹下的李澄大罵道:“你這蹩腳道士,怎的如此下作?竟然趁火打劫?”
李澄不怒不奇,只略微一笑:“這買賣你情我願,何來趁火打劫一說?難道銀子是我從你身上搶過來的不成?”
青年言語一滯,竟不知如何反駁。李澄站起身來,回他道:“我知你心裡不願,爲做補償,我剛纔已爲你卜了一卦,知你今天有一大難。”
“若想避過,進城後但遇異人,一概另尋他路。若遇上了,不可入酒家客棧,不可入教坊樂肆,不可入青樓妓院,更不可留宿凡家,遇宅皆過。若遇道觀,方可一入。”
青年哪裡肯信,只斥了一聲:“妖言惑衆——”便跨馬疾馳而去。
到了鎮裡,青年恐馬蹄驚人,於是牽馬而行,剛跨過一酒攤,迎面過來四個番外打扮的人物。
他們身穿黑袈裟,腰跨大念珠,手持棍棒大刀,殺氣騰騰,逮住一人即張口喝問。
青年見此,不欲多管閒事,便低下頭,緊握繮繩,拉着馬本想徑自獨步而過。
不想一人看到他,過來衝他問道:“你這小子,可否見過畫中人物?若知道速速道來,老爺有賞。”青年往畫一瞥,靜靜搖頭道:“不知——”
這羣人忙問別人去了,青年牽着馬緩緩步行,待這羣人消失身後,便臉色一變,急行幾步,尋一處客棧。
走進去找到兩人,竟是周從壁和宋宇,桌子對面還坐了一個年輕的黃臉道姑,正是凌婉嫣。凌婉嫣微微點頭,對青年見禮。
天界大羅天之內,陸玄靈也盯着昊天鏡,見畫面裡,衆人聚齊,淡笑道:“這幾個都碰到一起了?是不是你推動的?”
姬軒點頭道:“不錯!若要破除峨眉與魔道的一些暗手,正好讓這幾個人打頭。這幾人都頗有來歷,把他們湊到一起,必有大用。”
客棧內,青年並未多看,轉頭便對另外兩人道:“周兄,宋兄!快收拾東西,仇家尋上門來了。”凌婉嫣低下頭,悄聲無言。
周從壁笑道:“樑兄,哪裡來的仇家?休要嚇唬我?”來者正是和周從壁齊名的神都飛俠樑嘯雲。
他們三人雖名爲江湖怪俠,實則是神都大理寺卿,爲朝廷專管江湖遊俠紛爭,在江湖中安設的臥底。
他們一方去了西京,另一方去了南山。兩方暗中留下印記,約定在此鎮會面。
樑嘯雲說:“剛纔鎮中來了四個人,形狀兇惡異常,並非中原打扮。他們逢人便問你在哪裡?”
“我看他們四人個個身負異術、內力強勁,恐非我等能敵,你我還是快快上路回命,免得多有干戈。說起來,你又惹着哪個凶神惡煞了?還有這位姑娘是?”
周從壁臉色一變:“昨天我過河灣後,見到一處土匪山寨,本來他們不惹我,我怎會去管他們?只怪他們不識好歹,攔住我們的去路,竟想殺人奪命。”
“那寨子後依絕壁,只有前方一條路,我便放了一把火,堵在寨口,但有逃出者,一律殺無赦。反正他們都是手下見血的人物,將來遲早找他們算賬!”
“這羣土匪都是些二把式,唯有一個二當家名叫鐵臂猴的武功甚深,使得內功頗似大力金剛掌,武器也是幾面金鈸,飛花穿石身手極快,與我連過百招,後被我暗器所傷,打斷經脈跌下懸崖。”
“至於這位凌姑娘,是那些兇人先前擄進去的。她被關在柴房裡,我發現後,便一起救出來。她正好去神都投靠親戚,隨我們一路。”
“你剛遇上的那些人,莫非就是逃掉的山匪請來的?”
凌婉嫣坐在一旁,暗自觀望,此次東行,陳玉卿早早交代過不能使用任何法術。
所以她纔不慎被那羣人抓進了山寨中,本以爲逃出來有些麻煩。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就有人將那些土匪殺光,她自己也跟着莫名其妙被救了出來。
眼前這些人都是神都小朝廷的手下,跟他們一起東行,必然能免去不少麻煩。
她雖然不能用神通,卻暗暗推算到眼前這三個人,都是吉星高照之輩。似乎隱藏有什麼大氣運!
樑嘯雲回到:“十有八九!這小小山寨土匪,也是藏龍臥虎。真是打蛇不死,反傷己身。”
“說起來,剛纔鎮外,一個遊方道士還訥走我四兩銀子,爲我算了一卦,說是今日鎮裡逢異客便閃,看來倒有幾分門道!”
宋宇頗有些驚啞,大嘆道:“哪個道士有這般能耐?竟能從你這個鐵公雞手上訥走銀子?”
“我們衆多兄弟中,你可是出了名的一文不拔,不從別人手上騙銀子已算是對方走運了,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
“看來這人是個豪傑,我今算見識了!你倒是給我講講,他怎麼從你手上弄走銀子?”
樑嘯雲面色一青,不耐道:“你怎麼問起這個?閒話少說,我們快離開。”
周從壁道:“也好!反正要回京。當初也是我一時大意,不曾斬草除根,以至於留下現在的禍患。可我纔剛剛安定,又要奔走逃亡,真是哪裡說起!”
樑嘯雲說道:“這些江湖小丑,個個慣使些旁門左道!若我們大理寺有四人在此,懼他何來,何至於要奔走躲避呢?”
宋宇便對凌婉嫣到:“凌姑娘,我們先出發吧!這地方不安全!”凌婉嫣點點頭,帶上灰布頭罩。
三人帶着凌婉嫣,快步移出客棧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