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青急忙跑到三人背後,怯生生躲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不停的抽泣。凌婉嫣蹲下身子,溫言安慰道:“別怕,有我們在,那女鬼傷不了你。”
接着扭頭盯着女鬼,冷聲道:“你若識相,趁早給我退開。別留在這礙眼,我雖不擅開殺戒,可你要是不知好歹找死,我不妨成全你。”
淮青忍不住拉着凌婉嫣的衣袖哀求道:“這位道長,求你救救我師父,他現在被困在河邊。這個女鬼剛纔還想殺我們,只有我逃了出來。”
女鬼臉色一變,狠狠剜了一眼淮青,偷偷感知凌婉嫣的道行。這才猛然發現,對方身上的氣息十分厲害,而且還有一股莫名的危險感正在籠罩這塊地盤!
不好!這傢伙是個硬茬子,女鬼心裡一動,下意識生出幾分退意。她可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蠢貨,這種人物,一定是修行多年的高手。
貿然與其作對,不過是自找死路。她開始暗暗打量提防,只要對方出手,一有不對,立刻逃走。
凌婉嫣聽了淮青之言,便對宋宇和周從壁到:“兩位公子,這個女鬼道行淺薄,還請兩位代爲誅殺。我和小兄弟去救他師父。小兄弟,快帶路!”
淮青拉着凌婉嫣小跑步往一旁離去,只留下宋宇周從壁在原地,與女鬼互相對持。
女鬼一見真正的兇人走了,神色一變,反倒面露一絲欣喜。眼前這兩個不過是乳臭未乾的小毛頭,半點修行也無。豈能是自己的對手?
今晚既然吃不到河邊那道士的元神,用這兩個做補償,也算不錯。
這麼一想,她膽氣橫增,渾身鬼氣鼓動,衣發飛舞,漸漸靠近兩人:“哼!留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在這。真是可惜了!今晚老孃半塊-肉也沒吃到,正好拿你們開刀。”
女鬼陡然橫空躍起,發出淒厲的尖嘯聲,往前直撲。身形如同幻影,一瞬而至,周從壁揚起長劍向前一劈,一道白色劍氣橫空劃過。
霜蛟劍靈性雖弱,卻對女鬼有幾分傷害。女鬼翻身躲過,搖身一散,身形化虛,分出幾個虛影,從四面八方往兩人襲來。
女鬼心知剛纔凌婉嫣加持過的寶劍有異,不敢正面和宋宇抗衡。便散成數條虛影,借黑暗隱遁,偷襲兩人。
怎知剛一接近到兩人身外數尺,他們腰間一枚寶珠,嗡的一聲,發出淡黃色光芒一衝而開,將女鬼的隱身遁法瞬間撕破。女鬼正好顯出身形,凌空漂浮在宋宇面前。
宋宇驚呼一聲,往後閃躲,匆忙拔劍往前,反身用力一砍。從隱身法被破,到宋宇拔劍,只在一個呼吸間。女鬼來不及閃避,當場被寶劍穿心而過。
長劍內部一震,噴出一道火焰,衝入女鬼體內。女鬼仰頭大叫一聲,劈手打飛長劍,翻身連忙退後。
她捂住傷口哀嚎,那火焰順着往內猛躥。女鬼一邊尖叫,周身一邊燃起猛烈的赤紅色烈火。
聲音淒厲至極,傳入城鎮內部,驚醒了不少正在熟睡的凡人。滾滾鬼氣往外噴散,接着轟隆一聲,烈火炸開,女鬼被當場化作飛灰,消失不見!
宋宇拾起自己的長劍,頗爲驚訝:“哇!我這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周從壁卻到:“少顯擺了,哪是你的劍厲害?分明是剛纔凌姑娘倒上的水厲害。”接着拿起腰間的寶珠到:“今晚多虧這顆蚣螟珠。”
剛纔破去女鬼隱身術的寶珠,正是當初在驪山西側誅殺那條蜈蚣精後,從甲殼裡掏出的蚣螟珠。
蚣螟珠本來只能防禦毒物,不過一路走來,凌婉嫣爲了增強兩人的防禦力,便要了過來,暗暗刻畫數道咒文,專門能剋制鬼魅遁術。
但凡是陰靈之輩,天生便會隱遁之法,凡人肉眼難見,常常防不勝防,被陰靈傷害。所以凌婉嫣刻意畫上破除隱遁的咒文,不過也只能預防一些法力低微者。
碰到厲害的,便毫無作用。女鬼未曾防備,被照破遁術,才被一舉反殺。當然,凌婉嫣心知這兩人是大運之輩,洪福齊天,纔敢放心留他們在這對付女鬼。
要是一般百姓,凌婉嫣哪裡敢甩手離去。周從壁宋宇做完此事,趕忙向淮青那邊追過去。
另一頭,黃河之上冒出的屍怪越來越多。白衣公子站在越來越小的白光之內,釋放不多的法力,抵抗這些怪物。
想他過去身爲堂堂玄仙高手,執掌山門,何等風光。只因一招不慎,被張友仁打傷。天演其咎,自己劫數橫生,竟然被這些低級屍怪圍困在這。
要是傳出去,只怕會被人笑掉大牙。他剛纔早就推算過了,淮青氣數悠長,命不該絕,一定可以逃出生天。唯有自己劫數臨頭,能不能逃出生天,全看命了。
眼下圍攻上來的屍怪,都是積淤在河底的陳年不腐屍怪,越來越厲害。它們吸收陰氣,凝練精華,以至於四肢完好,五官未爛,故而行動迅速,力氣十分生猛。
這是屍怪,遠非剛纔初露河面的那些雜碎能相比。白衣公子法力即將耗盡,唯剩下體內不多的一點真元,苦苦頑撐!要是再無半點生機,只怕真要死在這了。
不過他並未害怕,也沒有半點不捨。修煉到他這種地步的人物,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們求得不再是一朝一夕之存亡,而是天地之運數。
白衣公子微嘆一聲,天意如此,看來張友仁果然是命數中人。與之相抗,豈有善果!他開始收斂體內真元,即使死,也不能死在這些骯髒穢物口中。
就在他積蓄力量,準備自焚時,忽然遠處傳來淮青激動和興奮的聲音:“師父!我找到幫手了——”白衣公子扭頭一看,只見淮青正帶着一個道姑快速跑過來。
仔細再看那道姑,白衣公子當即心下一驚,佛門!怎麼世上還有這種傳人?他們不是已經在中土消失了麼!大雪山雖然還有一些殘餘部衆。
但是他們七千年前所做的事,引起莫大天譴,人道遷怒,致使整個宗門盡數被滅。那兩個主謀至今都不敢踏出大雪山半步,只派一些麾下小嘍囉在西域行走。
爲何還有這樣的傳人出現在中土?白衣公子一眼就看出了凌婉嫣的來歷,不過他還發現凌婉嫣身上的氣息,和大雪山那羣人有本質區別。
雖然同歸佛門,但是法宗不同。若是有此人相助,今晚脫困易矣!白衣公子心下一定,迅速散去體內積蓄的真氣。
凌婉嫣跟着淮青跑到河邊,遠遠便看到無數屍怪,正在圍攻一個道人。那道人看似法力不高,卻穩穩立在結界內,任憑屍怪如何衝擊,皆巋然不動。
她一時有些驚訝,此人表面上看,像是個剛入道的初學者,但是隱隱透漏出的氣息,卻有一種大宗師纔有的底蘊。
這人身份不一般,凌婉嫣停下腳步,拉住正在招手的淮青,另捂住他的嘴,低聲道:“不要大聲喊!再喊,那些怪物就會被吸引過來。”
淮青連忙點點頭細聲細氣到:“道長,我師父就在那,你有辦法救他麼?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師父人很好,對我很好。他雖然以前很嚴厲,但是他現在不一樣了。你一定要救救她!”
凌婉嫣面露沉色,以她的神通,對付這些屍怪雖然有點難度,但並非毫無辦法。不過她現在不可動用法術,不然便違背了陳玉卿的交代。
臨走前,陳玉卿說過,一旦使用神通,這一路上便會橫生無數災劫。到時,能不能去神都也在兩說。所以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謹記教誨,未曾直接出手。
但是眼下,若不用法術神通,如何能驅逐數量如此龐大的怪物。她心下十分猶豫,救人一命,善緣莫大,而且眼前之人明顯不一般。
救了他,卻對自己以後的行程不利,若不救之,卻又違背自己修行的本心,這讓她格外難以抉擇。
佛門過去雖有行善積德一說,不過這只是修行之路的助緣,爲權中教化之法,並非修行的本意和真諦。
若是執着去做各種善事,反而是在執着外緣,極易善魔入體,障道障心!終究爲因果所累,落入下乘。
凌婉嫣走的不是這條路,行不行善,對她自己並無影響。不過人命關天,她隱隱有些遲疑,就在這短短片刻間,不僅河道東側屍氣沖天,整條河岸爬滿密密麻麻的屍怪。
就連西側河道邊,也開始波浪起伏,逐漸冒出諸多屍首,渡河而來。淮青眼見凌婉嫣遲疑,連忙懇求:“道長!求你救救師父,救救他!”
凌婉嫣本來心緒就有些不穩,聞言又開始動搖起來。尤其看到淮青臉上的哀求之色,生出幾分不忍。最後暗歎一聲,罷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一條人命。
不管以後有多少災劫,儘管來吧!她安慰淮青到:“彆着急,我這就去救你師父,你在這等着。”她壓下心頭遲疑,準備往前施法。
後方又傳來喊聲:“凌姑娘!”凌婉嫣轉身回頭,看到宋宇和周從壁兩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此時此刻,河道西側正好在天界籠罩之下,這種大範圍元氣變化,立刻使天界產生感應。
西京的延興神社內,陸玄靈躺在大殿房頂上閉眼假寐,旁邊是一身素衣的邵荃:“公子!過一段時間你去神都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我想偷偷見見哥哥。”
“雖然他現在不記得自己了,但是我去看看他,知道他還好着,我就放心了。”
“會有機會的,你放心,再過一段時間,等這邊穩定,我自然會帶你去見他。他現在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上,短時間是不能恢復本來面目的。”
陸玄靈忽然睜開眼,猛地起身盯着東方到:“丫頭!黃河與渭河交匯的地方有情況!”說完身形一閃消失。
下一刻,又出現在黃河上空,陸玄靈藉助天界隱起身形,看到下方河面浮起無數屍怪,正往東側河道大量聚集,圍困一個道人。
旁邊不遠站着的,竟然是凌婉嫣和宋宇周從壁兩人。陸玄靈一時有些驚異,怎麼會在這相逢?自己還以爲他們早就回神都去了!
這些屍怪不喜陸地,一向在水底蟄伏,甚少出動,怎麼今晚會羣起而出?是什麼東西驚動了他們?陸玄靈操控天界,小心探向水底。
只見河水下方,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掩藏在陰暗中,不斷釋放某種法術,驚醒並召喚水底的屍怪,衝上水面,向河岸那人圍攻。
陸玄靈便從渭河口悄悄靠近,就在這時,旁邊忽的響起一個聲音:“神君,莫要輕舉妄動。我乃渭河神君,河底這個傢伙是茅山派的叛徒。”
“你若前去,恐怕對付不了他。那人修煉了一些魔道手段,你且稍等片刻,自有人來收拾他。”
渭河神君?上次驪山一戰,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奇怪高手?這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存在?當時自己被五色石擊傷,不知後事,怎麼突然今天又在這見到他了?
陸玄靈並未出聲,而是在天界的掩護下靜靜退走,來到高空。
下方冒出的屍怪越來越密集,幾乎遍佈整個河面,橫跨黃河與渭河交匯的巨大河口。放眼望去,全是容貌醜陋的屍怪,與上次驪山極爲相似。
就在凌婉嫣安撫好衆人,準備上前時,河面虛空中,卻傳出一聲輕笑:“真是稀客,稀客!這種地方,竟然能碰到兩位!”
夜空中走出一個青袍男子,此人正是南山派那位祖師。白衣公子扭頭一見此人,張口失聲到:“靈霄子!”
靈霄子點頭笑道:“難得閣下不遠萬里,從南方來到我江北。貧道當然要迎接一番!還有水下這位,何故做個縮頭烏龜?不如上來一敘?”
他伸指一點,指尖竄出一道紫色火焰,一涌而出,瞬間在整個河面鋪開,燃燒幾千米範圍。所有冒頭的屍怪,一息之間,便尖叫着化作灰燼。
靈霄子五指往下一按,水面轟隆一聲,翻天炸開,濺起幾十米高的巨浪,往四周盪開。整個黃河劇烈一顫,好似被人硬生生拔起一道浪頭,連渭河也跟着抖動。
隨着水浪翻卷,一道黑影從河心處猛地竄上天,往東方急匆匆飛奔。
白衣公子見到黑影剎那間,一眼認出來者身份,脫口便道:“老四!原來是你!”
靈霄子手裡出現一把寶劍,運功祭起:“何必急着走?來我們江北,不留下來喝杯茶,傳出去豈不是說我們待客不周?”長劍破空擊出。
好似一條燦爛流光尾隨而上,一招擊中那道黑影,天空一陣炸響。雲層高空傳來一聲慘叫,接着發出滾滾驚雷般的怒吼聲:“老東西,這是我茅山門內之事,與你有何關係?”
靈霄子朗聲笑到:“門內之事?我怎麼聽說,你早就被柯一子逐出師門。什麼時候,柯一子又把你收回去了?”
遠處高空又大聲到:“啊!老-雜-毛,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聲音逐漸遠去,消失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