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參與?”姬軒反問,“既然不參與,你爲何還與地母見面?你以爲你那些事,能瞞得過我?”
婦人被揭破後,身形一變,化作金母,再也不顧心頭的憤怒和恐懼,歇斯底里的朝前大喊道:“夠了!我受夠了!是!我是與她見面了,可那又怎樣,我只想找她幫我相公。”
“你們的恩怨,我一句也未過問。她又何嘗不知?我根本不願再插手她的事。姬軒,我與你都是過去的恩怨,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以爲你這麼容易復活,全靠驪山羽姬那個傻子?如果不是我引導神都之中——你那個軀殼南下進入南山。你的軀殼豈會被那位劫主尋到,你又怎能借助那個劫主之力復活?”
說到此處,她滿心酸楚,雙眼通紅:“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地母的事,我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你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上門來。”
“你已經摧毀崑崙蓬萊兩座仙庭,殺死我的相公,你還想怎樣?我只想等相公安然復活,和他一起離開這方世界,就算你和她打的天翻地覆,也與我無關。”
金母喊出這段話後,身子一歪,扶在門廊上,扭頭默默流淚,似乎是想保持最後的尊嚴。
燈籠隨着風聲一搖一擺,檐下光芒忽暗忽明,姬軒停了片刻,輕輕笑道:“不錯,真不錯!好在我不是過去的那個我,不然,你現在早就死了。”
金母猛地轉頭,毅然決然到:“好!你要殺要刮,隨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此時,姬軒察覺到對方已經生出死志,再這麼威逼,只怕適得其反。現在還有一些事情沒問出來,萬一逼得太狠,她玉石俱焚,白來一趟還算罷了,消息斷了卻尤爲可惜,不如換個方式。
“既然這樣,我和你做個交易,我來幫你相公復活,絕不暗下手段。你只需告訴我,蟲王在哪,地母在大地之下,到底弄出了什麼東西。”
金母眼神通紅,盯着姬軒冷諷到:“你以爲我會信你?要你來幫?過不了多久,相公一樣會復活。”
姬軒淡淡一笑:“看來你依舊被矇在鼓裡,當了一萬五千年的糊塗蟲。你以爲你找到地母,她就會誠心誠意的幫你?真是一對好姐妹。枉你還傻傻的給她當筏子,我說什麼你不肯信,反倒信她?”
“哼,我當年殺你,做的光明正大,不似某人,出賣自己人,暗下死手。”
金母怒道:“你說什麼!害我至此的,是你不是她,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姬軒繼續道:“多說無用,不如我們打個賭,你帶我去看看,地母有沒有在你相公身上做什麼手腳。若沒有,我立刻退去,不再找你麻煩。”
“若有,我幫你祛除地母的暗手,並幫你相公復活,絕不做任何手腳,你則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怎麼樣?”
金母並不相信,姬軒當年手段太過厲害,萬一真的做了什麼暗手,她又無法察覺,到時豈不害了相公?地母之前已經說過,用她的方法,相公過不了多久自會復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姬軒見狀,知道對方並不肯相信自己,於是緩緩說出一個埋藏已久的驚天秘密。
“你若不信,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難道就不好奇,當年我是怎麼知道你西崑崙天柱最怕弱水的破綻?還有,東方仙庭之下有四個巨鰲馱負,只需殺死巨鰲,就可以摧毀蓬萊仙島?”
“包括攻砍斷撐天建木,攻破蓬萊玉樹的防衛,都需要用離火辛金?這些秘密,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只不過後來從某個地方聽說了。”
接着又湊近一點,低聲幽幽道:“這麼重要的秘密,應該只有你的最親密,最信任的人知道纔對。你覺得,是誰告訴我的?”
此話一出,金母心頭一顫,立即想到了一種令她更加絕望的可能。她想否認,可是當年這些秘密,只有她的姐姐地母,和夫君木公知道,夫君絕不可能自毀城池。
那麼秘密到底是誰說出的,已經不言而喻。金母所有感情,剎那間沉入深淵谷底,最信任的人,竟然出賣了自己。可地母真的騙了自己?
金母很想否認,仔細一想,除了地母,還能有誰?她當即面孔慘白,面上滿是悲涼和恨意,思緒被深深的絕望充斥。
此時此刻,她更想去地下親口問問,地母爲什麼要這麼做。自己這麼信任她?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尋問,根本無濟於事。
姬軒當年挖掘出弱水,聯合水火二神圍攻崑崙天柱。後來又用岐伯巨人殺死蓬萊島下的巨鰲,砍斷建木,摧毀仙庭,一切做的那麼順利。
最後,還是地母用羽姬暗算姬軒,致使他身死道消。從那時開始,先天之氣所化的仙神,只剩下地母一個。姬軒當年被信任之人殺死的那一刻,是不是和自己現在一樣絕望?
金母猛然又想到自公己親手將相公送過去,找地母求救。下一刻,她眼底浮起一絲驚恐,再也顧不得理會姬軒,趕忙一把拉開門,腳步踉蹌,往內廳跑去。
姬軒快步跟了上去,金母來到正廳一副松竹山溪圖前,伸手一揮,在畫裡打開一個通道,縱身急匆匆飛入。
進入畫內,來到一個雲霧繚繞的世界之內,眼前只有一座玉臺,中央漂浮着一朵先天元氣凝成的金花,花中正放了一團元神。
金母快步跑到金花前,用神識探入花內,仔仔細細的打量。可是沒有感應出半點不妥,一切再正常不過。但越是正常,她越是沒有底氣。
姬軒見狀,拂袖飛上前,不容拒絕道:“讓我來吧,你那姐姐的手段,豈是你能看到的。”拿出昊天寶鏡,對着那團元神一照。
一道透白色水光灑下,罩住金花裡的元神。元神散發出淡淡的白光,起初並沒有半點變化,不過約有片刻後,那元神解化成一層層虛幻的碎片薄膜,互相嵌套,開始古怪的顫抖和蠕動。
有一條極其細微的黑紅色蛇形元神,藏在木公元神深處,操縱着尚無意識的木工元神來回扭曲,不斷變成各種怪異而又醜陋的形狀,傳出絲絲尖叫。
“果然,裡面有別的東西!”姬軒盯着這團怪異的元神看了片刻,一手拿着昊天鏡,另一手準備伸上前。
金母滿心擔憂,但她知道分寸,並沒有冒然喊出來。因爲她知道,這種緊要時候,萬一打攪了姬軒施法,很可能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姬軒指尖小心翼翼,一絲一縷的撥開木工外圍元神,往內部探入。元神構造最是奇特,當年他用太古巫咒,咒殺木公,把他元神分裂成五塊,封入五極虛空之地。
但毀滅容易修補難,此時想要保證元神的安全,又要取出內部那團詭異東西,更是難上加難。這種精密細緻到極點的手段,也唯有此時的姬軒能做到。
姬軒自復活之後,不斷借來天地寶書,參悟一些妙法。眼界意識界,早就和過去不同,更何況他的元神本質,已經是陸玄靈的一部分。
他的道行無限接近太乙,接觸到的本源世界,也越發玄奧,幾乎和天竺國南天金剛鐵塔內的那位古佛不相上下。
因元神上的聯繫,陸玄靈受到影響,道行也在突飛猛進,傷勢恢復的極快,如今已是真仙之境。並且神仙兩道同修,即將攝入地風水火,形成自己的神道領域。
兩者的本質在晉升的同時,明顯也有部分差異,這是兩人修道之路不同造成的。
姬軒眼神直直向前盯着元神的一舉一動,指尖越來越深,抵達那根紅色元神周邊後,趁着此物還未察覺,兩指突然快速合攏,往下一捏。
隨後昊天鏡內字符閃動,爆發出強大光芒,一舉定住元神。姬軒曲臂猛地往出一拉,黑紅色元神隨之猛然驚醒,剛要掙扎。
嗖的一聲,便被拉出了木公元神之外,收入掌心。昊天鏡則繼續懸浮在空中,定住木公的元神。
“這東西看上去倒是稀奇!”姬軒伸手攤開,那團黑紅色蛇形元神,生出兩根蝙蝠狀翅膀,不斷在手心飛行衝撞,發出嘶吼之聲。
金母盯着這團元神,瞬間明白了一切,眼底平靜異常,聲音不帶半點感情:“我認識!這是她創造出的深淵魔物——蛆齒化蛇,我去地下時,曾見過。”
姬軒面露有趣之色:“哦?有什麼用?”
金母幾乎是咬着牙到:“它能潛入生者靈魂中,啃噬宿主之靈魂,最終悄無聲息替換掉宿主的一切。”
姬軒便將化蛇遞到金母面前:“給你吧,也許你能用上?”
金母閉上眼,又再度睜開眼,那絲絕望已經消失。恍惚之間,金母改變了主意,變得有些不同了。
她一把抓過化蛇,轉身來到金花之前,伸手撫了撫那團半透波紋狀元神,眼裡顯出一絲溫柔:“你說過,你有辦法幫我相公復活。”
下一刻,又轉頭盯着姬軒:“只要你幫我,併發誓不下任何暗手傷害我相公,此後我願意聽你吩咐。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姬軒微微一笑:“好!我若下什麼暗手,就讓我道途止於此地,再也不得寸進。”此言一出,天地冥冥之間,生出一種感應。
金母知道姬軒的爲人,主動退到一旁:“你動手吧!”
姬軒拿出一段寸許長的銀色樹枝,通體釋放出濃濃的生生之氣,快速散開,充斥在整個空間內。
金母一眼認出此物,脫口便道:“是太乙元精——”
姬軒微微頷首:“我之前到一段乙木元精,便用乾坤鼎逆反先天,祛除雜質,煉出了這段先天太乙元精。”
“救你相公,這東西最合適不過,本來若有另一件東西更好,不過暫時不在我手裡,只能用它了。”
金母追問道:“什麼東西?”只要能救木公,哪怕是天材地寶,她也願意去找來。
姬軒笑道:“不急!不急,我先用這太乙元精爲他修補元神,至於那件東西,是用來塑身的。以後再去找不遲。”
太乙元精在他手中一震,化開成一灘銀白色-液-體,姬軒手臂一翻,將太乙元精按入元神之內。
只見銀色液體快速滲入整個元神內,姬軒迅速施法運功,以太乙元精爲粘合之物,修補木公元神內的裂紋。那團元神本來形同諸多碎裂的透明碎片,被外力強行糅合在一起。
此時再姬軒的修補下,裂紋漸漸消失,碎片不斷拼接,變成越來越大的完整元神。每一個動作步驟,謹慎萬分,只因萬一有半點錯誤,都將再次對元神造成更大的創傷。
金母更是提心吊膽,眼睛連眨都不眨,盯着元神看,生怕有絲毫錯漏。
時間一點點過去,碎裂的元神經過拼接和粘合,漸漸變成一個人形。金母看着越來越熟悉的形體和麪容出現在眼前,有激動欣慰,也有高興。
想起自己這麼多年的奔走,終於得到結果,不禁五味陳雜。可接着又回憶起去見地母時,她曾滿面保證,一定會幫自己復活夫君。
最終卻再次欺騙了自己,金母眼底閃過一絲寒光,緊緊握住拳頭,掌心那隻化蛇傳出細不可查的悲鳴嘶嚎。
隨着人形元神修補到最終階段,姬軒正好用掉所有太乙元精。在金母圍觀下,元神之上的最後一絲裂紋,被縫合完畢。
整個元神放出淡淡的白光,落回到金花中,好似一個十月懷胎的嬰兒,抱着雙腿,沉沉的熟睡着。
金花內部,當年那個熟悉的人,終於回來了。金母有些激動,走上前,似是不敢置信一般,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那張熟悉至極的英俊臉孔。
姬軒收起昊天鏡:“他雖然被我修補好了,不過本質暫時還很脆弱虛浮,需要留在金花裡吸收先天元氣,等到元神凝實,方可甦醒。”
金母忍不住閉上眼,心中的苦悶和酸澀此時得到舒緩,淚水滴下,點點頭,輕聲柔和道:“我知道,我知道!這麼多年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她收回手,生怕打擾金花裡沉睡的人。
姬軒接着又到:“你應該明白,他的元神雖被修補回來,但有些東西,卻回不來了。”
金母面露了然,淡笑道:“有沒有過去的記憶,不重要,他還是他。只要他能回來,便足夠了。你說過還需要一個東西,是什麼?”
姬軒回到:“是不死甘露,你當年煉製出的不死甘露,我需用它來塑身。此寶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相信你再做出來,應該不難。”
金母微微有一絲猶豫:“若是當年,自然不難,只是現在想做,便有些難了,但也不是毫無辦法。”
接着轉頭到:“陛下!那個金剛輪山之主雷神提婆屍迦,就是當年佛皇的徒弟——密教教主。只是這個女子來歷不一般,她還有個身份!”
“等等——”姬軒抓住這點不同,有些詫異問道:“我沒聽錯?你說的是——她?”
金母點點頭:“是,她是個女的,和那位金輪熾盛佛的護法神帝釋天一樣,都是個女的。她是我那好姐姐在人間的女兒,也是佛皇曾經的徒弟和妻子。”
姬軒一聽,沉寂了片刻,浮起一絲驚異笑容:“是這樣!真是有趣,看來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你提起她,莫非要做出不死甘露,便要找她?”
金母接連施展了好幾層結界,把木公元神保護的密不透風,才轉身回到:“是!當年要做出不死甘露,需用大崑崙天柱,可如今世間能替代的,只有金剛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