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後這天夜裡,陸玄靈一身淡灰色素衣,站在神社頂上。擡頭仰望天空,只見一片星雲昏沉。
他搖搖頭淡笑,收起手裡的人面桃。
今晚他本來要以大衍算法勾動天象,藉助星辰之力推算人面桃樹的位置。可惜天公不作美,星月暗淡無光,氣機也跟着模糊不清。
上次善見大王被消滅後,地下室還留了三個人面桃。
這裡有人面桃,就說明附近一定有一棵人面桃樹。人面桃樹乃是大凶之物,和將軍墓的殭屍一樣,很容易造成瘟疫和災禍。
陸玄靈前兩次做法推演妖樹方位,都因爲天時氣機各種不合,以失敗而終,人面桃因此毀掉兩個。
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若是再失敗,就很難找到妖樹了。
那一晚善見大王口中還提到屍參,這玩意自己雖然沒聽說過,但提它的名字,就知道絕非善類。
人面桃必須儘快處理,這妖樹若是放任不管,遲早會禍害一方。
所以這段時間,衆神也在合力到處尋找,幾乎把韶雲鎮溝溝角角都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半點蹤跡。
除開人面桃之外,還有古書記載的地肉菜、墓蕨、化血藤,都是類似的東西。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鬼神若心術不正,很容易走上歪門邪道,豢養這些妖物,結出人肉血食來滿足口舌之慾。
陸玄靈乾脆坐在神社頂上,翻看洞玄天書,尋找可以練習的法術,希望今晚天象或有轉機。
憑他現在的法力,還無法呼風喚雨,扭轉天象。那是地神境界以上的高手纔能有的能力!正在他努力思索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公子,我新做了一點東西,你嚐嚐吧。”邵荃端了一盤炒花生米,一盤涼拌肉乾,一壺稠米酒,擱在旁邊的小案上。
並添了一雙筷子:“你等了一夜,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我看這天氣是好不了了。”
自從新的文神收入麾下,對香火登記造冊的事情就分派給了他們,邵荃只要時時管理就好。
她有了空閒,就自己琢磨一些事,打發日常。在修煉之道上,她看的並不重,遠遠沒有邵清那麼用功。
“還是你這丫頭懂事!知道心疼人!”陸玄靈收起人面桃,直接用手捻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邵荃給他倒了一杯稠米酒。
陸玄靈本不喜歡飲酒,尤其是在夜裡飲酒,邵荃只能準備一些很淡的甜米酒。
她挽起袖子爲陸玄靈夾了一塊醃肉幹:“公子,那棵人面桃真的有這麼厲害?”
陸玄靈端起小杯一口喝乾,搖搖頭笑道:“厲害倒不至於,只是這東西放任不管,便會根鬚四處滋生,到處蒐集屍首供自己生長。它那根鬚天生帶有瘴毒和瘟疫,所過之地,無論水源還是泥土,都會被污染,極易釀成大禍。”
“而且那東西長開之後,哪怕留有一點根鬚未除,也會重新再生,比將軍墓那個殭屍還要難纏。以前這裡平安無事,一定是善見大王在制衡,現在可不一樣了。”
“公子,你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天下萬物生髮,都有氣機,只不過是時候沒到罷了。”邵荃又給杯子倒滿。
陸玄靈伸手攔到:“就這一杯吧,不用倒了。”
邵荃收回酒壺,看來陸玄靈是真不喜歡晚上喝酒,以後得找點別的東西了。
離天亮越來越近,頭頂還是雲霧暗淡,連星辰幾乎都看不清。
陸玄靈將最後一顆花生吃掉,拍了拍手:“算了,今晚看來是沒戲了。”
邵荃着手收拾杯碟。他起身正要回天界,在即將踏入的前一刻,忽然扭頭,遲疑了片刻,立即帶上一絲喜色。
轉身遙望東方,一絲微風吹過,陸玄靈伸手感應了一下,露出笑容,一臉欣喜:“是東風!機會來了!機會來了!”
邵荃跟着輕笑:“公子?是什麼機會?”
陸玄靈解釋道:“丫頭!你不明白,今晚特意久等是有原因的。我算到今晚便是天地陰盡陽生,東風漸來,生氣始發的大日子,天地間將會生死互換。”
“如果風勢夠大,就可以看清周天星斗,借天地氣機變換時,萬物生髮之氣來推算。希望天地有靈,助我行功。”
邵荃聽的心下疑惑,但還是輕輕放下筷子,柔聲笑道:“公子,有天地之力相助,你一定會成功的!”
微風漸漸變大,風中帶了一絲暖意。看似普普通通的天氣,實則蘊含非常巨大的天地元氣之變。
陸玄靈以元神感應,便看到山川萬物都在這股微風中,忽然甦醒一樣,開始綻放別樣的生機。
這就是冬春相交時,天地氣象整體更新,出現的一種浩然盛況,也只有修出元神以上的高手才能感應到。
風勢越來越大,吹散了雲霧,天空星辰漸漸發亮。
陸玄靈緊盯天空,直到清晰澄澈透亮一片,星辰歷歷在目,才趕忙拿出人面桃。
他用元神接引天地中的生髮之氣,合入自身。以人面桃爲引,借星斗之力,來推算妖樹的方位。
此時天地整體充斥滿生髮之象,人面桃卻爲陰腐死氣聚集,其目標會變得極爲突出顯眼,更容易找到。
陸玄靈等了幾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刻。之前冬季萬物肅殺蕭條,草木枯死,生氣藏形不顯。
人面桃死氣藏入這股蕭殺之風內,才變得難以找到。本以爲今晚也要令人失望,錯過天地氣象更新這一刻。
不想還是被他等到機會。和風東來,連帶着天象羣星清晰,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山川之間,漸漸被風中帶來的暖意充斥,陸玄靈閉眼靜神,元神參入天地,細細追尋。
天就要亮了,必須趕在星辰消失之前推算出方位。
風勢雖然輕微,但連邵荃也感受到了風中的暖陽之意。
她不敢打攪,甚至連動也不動,生怕發出聲響,驚擾到陸玄靈。
陸玄靈手中的人面桃,爲推算的氣機節點,承受三方力量,漸漸發黃枯萎。
凌晨快到了,星辰開始隱跡,人面桃甚至變成了黑炭一樣,生出道道裂紋。
隨着一聲雞鳴響起,陰陽更替,天地氣機變化的更爲劇烈,人面桃承受不住,徐徐散成黑灰崩潰,之前兩次也是這樣。
在最後一點殘渣即將消失之前,陸玄靈陡然睜眼,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果然藏得夠妙!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
手中一絲絲黑灰飄走,第三棵人面桃總算沒有白白浪費。
邵荃起身走過來喜到:“公子,你找到它了?”
陸玄靈往前走出一步,遙望鎮子裡,看了半晌,纔回頭對邵荃到:“妖物藏形,甚是聰明,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那東西,就在鎮子裡!”
東邊山間出現魚肚白,天空幾道祥雲歸來,外出辦事的諸神全部回返神社。
陸玄靈交代他們看好神社,帶上邵清馮逸,往城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