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神棍賈赦

賈赦正要出去,就聽見腳步聲響起,史太君跟前的二等丫鬟走進房裡來,笑道:“寶二爺來了!”別說林黛玉疑惑,賈赦也沒好多少,他早聽說府上有個混世魔王名曰寶玉,聽這稱呼,見便宜娘瞬間收起怒意,笑得裂開嘴,他心裡就有數了。

那年輕公子是笑着進來的,他眉如畫,面如桃花,雙目含情,身上一股子風流韻味。他好似全沒看到大伯賈赦直接去史太君跟前,請了安。賈赦是北宋小民出生,如今時來運轉,卻依然保留着過去的心性,對於寶玉的漠視,他並沒有什麼不滿。

比起他的禮儀和教養,賈赦更在意的是面相。

最矚目的是那雙桃花眼,眼弦青色,魚尾紅色,水汪汪的,瞧着頗有神采。他是泛桃花的命,其人性感動人,在漂亮姑娘面前表現得積極主動,很會同她們交往。而鼻樑的年上部位和顴骨之間隱隱有鮮紅色,此人感情極爲複雜,最近曾與人幽會過。

他情路就坎坷複雜得很,更有少年得志便猖狂,家道中落,削髮了塵緣的跡象。

這些都是以後發生的事,離現在還早着,急不來。真正讓賈政在意的是,他正是克黛玉之命。本來,若他用情專一,上能入仕途,下能頂家門,也是良配。偏賈寶玉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賬二世祖。

想到林海的託付,誠懇的態度,謙恭的話……賈赦覺得還能再挽救一下。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爲了對得起那幾張銀票。

賈赦還琢磨着,已經開口了:“這妹妹我見過的。”

史太君撲哧笑出來,她打趣道:“胡說!這是你姑的女兒,頭一回上京城,你如何得見?”

“我瞧她面善,想着怕是舊識,妹妹名喚什麼?可要在家中住下?”他圍着黛玉轉了半圈,笑容燦爛極了,讓人看了就……心!生!怒!意!賈赦恨不得揍他一頓,黛玉方纔六歲,還沒到論男女大妨的地步,即便如此,湊這麼近是哪家的規矩?賈赦覺得他應該說點啥,不能讓林海這命本來就薄的女兒未來越發坎坷。

他沒來得及開口,王熙鳳就說:“寶兄弟這樣喜歡林妹妹?”

有人搭話他更起勁,又問:“妹妹姓林?可有表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兒家的名諱哪能隨便說?

賈璉這媳婦也真不懂事,竟跟着他起鬨。

“咳,女兒家表什麼字?你別圍着人家打轉,外甥女臉皮薄。”賈赦終於抓住機會開口了,他說完就捱了罵。“讓你滾出去,拖拉個什麼勁兒?寶玉同黛姐兒聯絡感情怎麼了,你這做長輩的怎如此不仁?”噴他的還是史太君,因爲方纔那席話,兩人已經對上了。

從前擺攤算命,他因爲太實在,一張口就觸人黴頭,遭了不少報應。呸一臉口水罵幾句還是輕的,被打斷腿也有過。那時候他左邊賣包子右邊賣面,往那兒經過的都是下九流,同他們相比,史太君真是太溫柔太治癒了。

北宋有個大學士說過,爹孃打你罵你那是怒其不爭。

鐵定是原主胡鬧,才讓史太君對他失去了信心。賈赦對自己的能力是非常自信的,他是算命界的精英,第一個賺夠錢買了院子的極品高富帥!很受追捧的。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現一下,在便宜娘跟前樹立新形象,順便拉林黛玉一把。他說:“母親可還記得我南下之前給您解過夢?說起來,我最拿手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測風水以及批命。寶玉侄兒命犯桃花,若繼續同各種姑娘牽扯不清,害死別人是輕的,當心損自己命道,連累府上。”

……擦!

這是房裡所有人的心聲。

好像就是從上次嫖姑娘被打以後,他就性情大變,神神叨叨起來。

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你的個人愛好,喜歡算命好啊,總比天天去青樓有前途,能別張口閉口都是死人、發喪、滅全家嗎?尤其是在得知他說得的確很準之後……可憐的寶二爺,以後還有好日子過?你讓他房裡那十幾個膚白貌美的小丫鬟如何自處?

賈寶玉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着他大伯,若不是怒視就更好了。他那幾個一等丫鬟還算鎮定,反倒是那些站得遠的,偶爾被他調戲一回的,已經偷偷對了眼神。

四兒:以後千萬離寶二爺遠點。

春燕:榮華富貴那是過眼雲煙,命要緊。

翡翠:寶二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過,姐妹們當心。

……

幾個眼神之間,她們就開啓了“真愛生命,抵制賈寶玉”行動,結成統一戰線。

房裡一片死寂,甭管主子還是奴才都不敢說話了,這是最高級別的對壘,大老爺叫板老太太!他說賈璉賈環賈誰都好,唯獨不該點寶玉的名。舉個例子,甭管誰家,長子的地位都遠高於次子,在榮國府,住在正院的卻是賈政一家子。本來,賈璉作爲大老爺賈赦的次子,被稱呼爲二爺天經地義,實際卻不是這麼回事,你在榮府叫二爺,妥妥的會被默認爲賈寶玉。

他是史太君的心肝,賈璉就是根雜草。

沒投個好胎生到不討喜的大房已經是悲劇,偏偏府上還出了個銜着美玉出生的哥兒。賈璉學問差就是廢物,到賈寶玉這裡,他是得上天眷顧的,註定要成大器,何必計較這些小事?

說多了都是淚,大房就是後孃生後孃養的,受氣那是常態,還敢反抗這不是找死麼?

說實在話,榮府上下都習慣了這樣。可惜賈赦不知道這個規則,本着職業道德,他張嘴就說了實話,成功黑了賈寶玉,史太君坐不住了。

“你這混賬,寶玉是你親侄兒!”

史太君捂着胸口,心臟都不好使了。

賈赦撇了撇嘴,他當然知道賈寶玉是誰,不過,算命桌上無父子,要麼就插科打諢糊弄過去,一旦說了就得是實話,這是玄學一脈傳承下來的規矩。他還想靠着看相看風水成爲名滿天下的大師,造福百姓,實現人生目標,沒點章法怎麼成?

“母親您消消氣,爲這點小事不值得,我也知道寶玉侄兒混賬了點,您放心,從現在開始管教還有救!二弟是官老爺,有學問有本事的。”

史太君真的快背過氣,“我……你……”

她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看得賈赦好着急,就倆字,還說得這麼朦朧,難道要他拆字?這都不是事兒,當務之急得讓便宜娘緩過勁,府上全靠她撐着,自己還想靠着大樹來乘涼。賈赦心裡悲痛極了,他橫了鴛鴦一眼:“你這丫鬟怎麼當的,沒見母親不好了,快順順氣。”

曲解史太君的心意,斥罵她的貼身大丫鬟就算了,見沒糟透,他還補了一刀:“本來算命都是要收錢的,看在自家人的份上……我少收點。不着急,等您緩過勁兒我們再商討化解之法。”

賈寶玉悲憤極了,他將祖母氣出病也罷,竟然玷污自己皎皎明月般的感情,“女兒是水做的骨肉,她們嬌柔脆弱,需要被呵護,這種感覺你一定不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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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想對他這桃花氾濫的花心侄兒說:雖然道不同,若你幡然悔悟,我還願意爲你改命!

這麼廣撒網,長有不論,生冷不忌……是會出事的。天下這麼多男子,讓你把漂亮姑娘佔全了,人家還怎麼傳宗接代?連血脈延續出現問題了,他們當然會尋覓悲劇的起源,你不死誰死?

吊着最後一口氣沒暈過去的史太君顫巍巍擡起手來,指着賈赦:“你給我滾!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

王熙鳳不住的幫她拍背,“父親是打趣寶兄弟的,您彆氣了。”

賈璉心裡在暗爽,賈寶玉這滾犢子的,也有今天。當然他就只能偷偷爽一爽,在榮國府,所有人都要看老太太的臉色過活。父親從前窩囊得很,除了喝花酒嫖姑娘啥都不會,一爆發就這麼大陣勢……嘲諷開了,仇恨拉了,被老太太惦記,以後還有好日子?想到這裡,賈璉悲從中來,他眼圈都紅了,哽咽道:“老祖宗寬心,身子要緊啊。”

真是沒想到,扶不起的賈璉竟這樣尊敬長輩,擔心她的身體都快哭出來。

史太君握着賈璉的手:“好孩子,別學你爹那混賬。”

賈赦成了狗嫌的,寶玉不停的給林黛玉洗腦,讓她離大老爺遠點,莫沾上臭氣。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起賈寶玉的經典言論: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普通男子在他看來就一股子難聞的味道,賈赦這樣的簡直臭氣熏天。

他很努力,卻收效甚微。

一個多月時間,林黛玉對大舅老爺已經有了基礎認知。她知道的,對方精通玄學,離開揚州之前父親就說過,大舅老爺是真正的高人,他說話或許不好聽,卻句句精闢。在親爹和剛認識的輕浮少年郎之間,正常人都會聽爹的,林黛玉雖然命格不凡,三觀真沒扭曲。這賈寶玉長得倒是好看,說話做事也忒沒分寸,進門之後只給祖母問安,全然不顧其他長輩,太沒禮數。

這回驅趕得很成功,房內所有人目送大老爺離開,賈赦走到門口,好似想起什麼,回過頭來,衆人心裡一緊,以爲他還要殺回馬槍。當然不是了,賈赦纔想起他還有個白撿的兒子,雖然起步晚了點,調/教一下還有希望繼承他的衣鉢。

“璉兒,你過來,爲父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