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太君的監督之下,被請來主持分家儀式的賈珍將家產拼搭着分爲十個等分,存衆田預留。大老爺讓二房先挑,賈政沒動,倒是王夫人,仔細看過之後挑走三份。餘下七份就是大房的,沒等邢夫人接,賈赦就拿了幾張田契地契放到一邊,恭敬的說:“母親想要跟着二弟,我身爲長子雖有遺憾,還是尊重您的意見,這是兒子孝敬的,以後恐怕不能每日向您問安,生活上還請二弟妹多照看,若有什麼是您就讓賴大來找我,兒子雖不成器,總不會置親孃於不顧。”他這樣是爲了堵嘴,家都分了,說幾句好聽的也不當事。
再說,根據本朝的律法,就算訂立了分書,簽字畫押,兩房斷開,寡母還是要關懷贍養的,直到她死才能解脫。
史太君實際很不願意分,這是世家老太太共有的想法,就算再不成器,總歸是子孫,她希望四世同堂,一家子全住在一起,每天都有子孫來陪她說話逗她樂。爲什麼會鬧成這樣,還是因爲偏心鬧的。
表面上沒什麼苛待,實際上二房卻打了大房的臉。起初是竊居榮僖堂,被四爺點破才換回來。即便如此,榮國府的管家權實際還在二房王夫人手中。
按理說,這樣的大家族,要麼老太太管事,要麼交給大房太太,就算邢夫人爛泥扶不上牆,還有長孫媳婦,王熙鳳也比王夫人名正言順。
大房一直在吃虧,偏還有人覺得他們沒良心,吃穿用度都是府上供着卻不爲府上謀利益……實際上不就是因爲沒幫二房走後門。
賈元春在永和宮德妃手底下討生活他就應該找四爺攀關係?看得清楚的都知道,十四阿哥纔是德妃的心肝寶貝,四爺因爲是養母死了纔回到德妃跟前,地位尷尬得很。因爲涉及皇家陰私,這種事不能說開,史太君的要求賈赦也不能答應。
除了宮裡的春常在還有賈政和賈寶玉。
當官的當然要靠自己的本事升遷,兄長還得負責給弟弟走後門?
至於賈寶玉,頭一回出去就得罪了貴人,誰還敢帶他?阿哥們也沒指名說想見賈寶玉,帶過去闖了禍老太太能兜得住?別以爲賈家看着還算風光體面,實際已經是個空殼子,只要哪位貴人伸手推一把,立刻就得倒下。
無論是史太君還是二房的,雖然有不滿,又狠不下心真的分家,畢竟賈赦混得太紅火,那茅山道士來得正是時候。
賈赦不希望天天有人對他指手畫腳。
賈政也擔心繼續下去被兄長牽連。
這才一拍即合,說分就分。
雖然事先已經說好祖宅隨老太太,她不參與分配。想到自己是個外來者,借來的這條命,就算沒法子友愛兄弟,多少還是得顧及原主的親孃。再說這裡頭還有一段因果,因爲史太君生了賈赦,所以他才能在死了之後還陽到這裡,方纔分家的時候已經把火發出來,這會兒倒是平靜了。賈赦挑了幾塊肥田,又拿了個鋪子出來,將話說明白之後才蓋上手印簽了分書。
大老爺這個做法倒是出乎史太君的意料,她愣了愣,心裡挺不是滋味,杵着柺杖的手都握緊了:“你這樣說就是想要搬出去,老婆子不阻攔,大房奴才的賣身契讓邢氏拿去,走之前就不用來向我報備了,以後……多回來看看。”從前咄咄逼人,這會兒倒是和善了,雖然分家是老大提出來的,要是平時,史太君絕不會答應,如今這節骨眼,與其將全家都坑進去,不如保住二房再說,就算老大被抓緊天牢裡,家中有人才能想辦法救他出來。
史太君是在權衡利弊之後做的決定,愧疚還是有的。
她和德妃畢竟還是有區別,賈赦從前是養在老國公夫人跟前,至始至終都是她的兒子,只是母子之間不夠親近罷了。
賈赦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就轉身走了,賈璉緊隨其後。他們前腳離開,邢夫人和王熙鳳立刻就去收田契銀票以及分到奇珍異寶的單子,雖然過程有些坎坷,中間好幾次都爭得臉紅脖子粗,到底搶下了大半家產,不客氣的說,今天之前,她們真沒見過這麼多錢。
將這些收好之後,邢夫人也妝模作樣的抹了眼淚,王熙鳳也說了關心的話,交代好了她們也要回去收拾行李,看老爺這架勢,應該不會繼續留在本家繼續住,作爲大房的掌舵人,他做了決定底下的自然要聽,邢夫人樂顛顛的要走,王熙鳳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林妹妹是留在府中還是隨我們去?”
公公不便插手後院之事,這種問題原本應該由邢氏來過問,不用想就知道,這位摳到死的大房太太巴不得林黛玉跟着二房,王熙鳳心知公公是關心外甥女的,這纔開了口。
在府上住了小半年,林黛玉看得很清楚,二房別的都好,賈寶玉的存在實在特殊。不說他的親孃王夫人,就連外祖母也是,別的事情都能商量,扯到賈寶玉,簡直就像沒有理智一樣。
再看大房這邊,邢氏的確是個眼皮子淺的,有大舅老爺壓着,倒翻不起浪。賈迎春性子好,容易相處,王熙鳳對她照顧頗多,鏈二哥更是和善人,讓她選的話,基本不用考慮。可是,她被送到榮國府來就是爲了沾外祖母的光,喪母長女不娶是大戶人家挑媳婦的前提之一。林黛玉挺爲難。
留下來以後還得大風大浪,跟着走又不好說,她就想到離家之前父親說的話,凡是聽大舅老爺的,那是睿智人。林黛玉緩步走出,對史太君說:“自進京一來,我得外祖母憐惜,本來應該留下來長期陪伴,只是,如今大房有難,我雖爲女子也知道‘仁義道德’這四個字怎麼寫,從前衣食都是大舅母和二嫂子幫忙打點,遇到這樣的事我便撇得乾乾淨淨,母親泉下有知也不會認我這個女兒……”林黛玉說着就跪下了,她給史太君磕了三個頭,然後說,“若是大舅母不嫌棄,我願同去,外孫女不孝,往後定日日誦經爲您祈福。”
史太君看着林黛玉,就好似看到出閣之前的賈敏。那是何等的金尊玉貴,她和老爺捧在手心裡嬌慣大的……雖然外孫女同敏兒並不十分相像,骨子裡的清氣是如出一轍,只是敏兒更活潑些,黛玉安靜罷了。
說真的她捨不得,不過,這番話言之鑿鑿,說到她心坎上。
“罷了,你這麼說老婆子如何挽留?我便把話說在這裡,榮國府的門永遠爲你敞開,要是受了委屈就回來找外祖母,我鐵定要給你討公道的。”
聽到這話,王熙鳳就笑了:“老祖宗又打趣,林妹妹這樣的可人兒,誰會捨得爲難?”
邢夫人本來不咋喜歡林黛玉,多養個人得費多少銀子?不過想到有那麼一大筆入賬,她就不計較了,也幫襯着說:“我進門晚,沒見過小姑,從外甥女身上卻能窺得一二,只要你願意,住多久大舅母都歡迎,母親願意忍痛放人才好。”
分家時候劍拔弩張的氣氛真是一點也沒有了,這會兒都說起好話來。史太君聽着舒心,想着也是這個理,就沒爲難。又說了幾句,邢夫人和王熙鳳就領着迎春黛玉退出去了,賈寶玉想阻攔,看到父親鐵青的臉色,他沒敢。
就在當天,賈赦給九爺遞了封信,說明府上情況,將細節一併點出,讓他幫忙看看哪裡做得不對。胤禟本來在同老八老十聊天,收到信也不避諱就拆開看了,嘴角一路抽搐到最後,簡直停不下來。
史太君是真糊塗,賈家二房也在作死。以爲這回賈恩候要倒黴,恐怕挺不過去,就急急吼吼分了家,以後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身爲阿哥,都是大婚分府,他對百姓家的規矩倒不怎麼了解,看完之後就把書信遞到胤禩那邊去:“八哥你幫忙看看。”
胤俄就來勁了,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到老八身邊去,跟着瞄了幾眼。
“好傢伙!賈家真能折騰!”
“賈恩候也夠大方,明明是襲爵的長子,竟然同意搬出去。什麼祖宅?爺怎麼記得賈王史薛四大家族都是金陵的,榮國府是敕造的吧?”
……
十阿哥邊看邊念,同他的沉不住氣相比,老八就穩重多了,看完之後他將信紙折起來,讓小路子交回給胤禟,這才說:“大的問題是沒有,只怕風波過去之後賈家二房又要後悔,他們不足爲據,只怕史太君被煽動,畢竟是生母,一個孝字壓下來就夠他喝一壺。”胤禩說完,胤禟就補充道,“難不成讓賈恩候直接搞死他娘?八哥你這麼說,我看問題也不大,他左右是個散漫人,沒將爵位看在眼裡,只要不入仕,事情就鬧不起來。再說,雖然分家是賈恩候提的,等真相大白之後老百姓就會倒戈,覺得賈恩候真是至善至孝,爲了不連累母親和兄弟,竟然提出分家將麻煩獨自扛下。讓賈家二房成爲理虧的那方,問題就好辦了。”
不愧是生意人。
真符合他的做派。
老九正想回信,就被胤禩攔下來:“你找個院子讓他搬進去,先住着,我估摸這事還有別的可能。聽門房說,昨日有個生臉去了四哥府上,然後老四就進宮去。如今這節骨眼,朝堂上沒什麼大事,除了京城裡沸沸揚揚的流言還能說什麼?皇阿瑪那邊還沒動靜,也就是有打算了,咱們按兵不動,看看到底是個什麼風向。”
不愧是能和太子相爭的,胤禩腦子就是靈光。他說完之後胤禟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不說別的,要是貿然行事壞了皇阿瑪的計劃,鐵定要遭殃。
賈赦接到九爺回信,心就放下了。
他又看到末尾有兩點批註,因爲榮國府是敕造的,按規矩,襲爵的不應該搬,要走也得是二房。再有就是御賜的牌匾也得取下來,賈代善都死了多少年,就算是襲爵的大房也只能掛一等將軍府,莫說賈政。
區區一個工部員外郎,豈能配上國公府的招牌?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寫完第一章我睡了個午覺,本來下午兩點半要開工的,回留言耽擱了不少時間,四點纔開始寫,以後不回大段大段的啦,每個人的個性和人生觀都是由各自生存的環境養成的,我不管是親戚還是老公畫風都不對,周圍極品太多,不太明白幸福美滿父慈子孝的家庭是啥樣。
所以寫文也喜歡虐極品打臉piapia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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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背景是紅樓夢+清穿,其實是半架空的,之前好像友情提示過,我寫文從不遵從歷史,還在讀書的姑娘們千萬慎重,不要當真,你要是考試按照我寫的來,那就……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