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依舊還是欠缺了一點東西啊,”馬老夫人道:“你得多教教她方好。”
馬氏見她都扯上路遙的教養上來了,心中也有了些火氣,但忍着不發,只是臉上的笑意卻扯不出來了。
“公主可還聽你的話?!”馬老夫人試探道。
馬氏淡淡的道:“她畢竟是公主,自小雖然在我們家吃一口吃的,但是學識教養,全都出於大哥之手,公主敬我,我也疼愛她,旁的什麼聽不聽話的,我們家沒有這麼一說,我也不干涉她在外頭的事……”
馬老夫人不軟不硬的碰了個釘子,也不泄氣,只笑道:“敬你就好,敬你就會尊重你的意見,那自然是不同的。公主以後怕是皇后的不二人選,有些教養沒人教,你得要撿起來啊,兒啊,你若不懂,還有我,我請個皇宮的教養嬤嬤來,包管教出真正的大家閨秀來,公主畢竟才九歲,有些事,還是能來得及的,不過你也是,你也要先立得起來,才能教養公主啊……”
馬氏有點忍不住了,道:“娘是嫌公主沒有教養?!”
馬老夫人一怔,道:“倒也沒這個意思。”
“沒這個意思就好,不然真說出來了,只怕依公主的性子,以後別說是養母的母親了,便是親母,她也不會理會,當初她在洛陽,不知受了多少這等的閒氣,最受不得別人說她沒教養,母親以後還是慎言吧,”馬氏忍着氣道,“公主就算沒有教養,也不是我們能管的。”
馬老夫人又沉默了一會,見女兒是真的臉色青了,便軟和下來道:“女兒啊,我倒不是置疑公主的教養,只是擔心你罷了。母親這些年一直牽掛於你,你若過的不好,比挖了我的心還痛,你過的好,娘也不放心,娘就算說錯了話,你也莫要怪我……”
馬氏心也軟了,道:“沒有怪孃的意思,只是以後千萬別管公主的事了,不管是私事,還是公事,娘與我都沒這份能耐,遙兒自小便是不同的,她雖乖順聽話,但是一向有主張。若真要讓她心服,就算是大哥,也沒這份能耐。天大地大,無人可以束縛住她,道德教養,規矩禮節,都不行。娘,有些人,註定不是活在框子裡的,你懂嗎?!”
馬老夫人聽了倒是一怔,良久道:“這倒不錯,這些俗世的東西是用來規範普通人的,她不在普通人之列……”
馬氏不是這個意思,可馬老夫人依舊解讀出君臣尊卑的意思來,她也真是無話可說了。
一徑沉默。
馬氏大約怕馬老夫人尷尬,給了個釘子後,便柔聲道:“上次匆匆,倒沒來得及問問爹孃在金陵的狀況,這些年過的好麼?!”
馬老夫人道:“也算好吧,當年兵荒馬亂的逃去了金陵城,朝政綱紀都是亂糟糟的,你爹原先還是五品官,後來就被打發到看藏書去了,這幾年過的一直溫飽不繼的,不好不壞,南廷朝政也十分混亂,不能往上爬,也慶幸沒有繞入權勢爭鬥之中,雖常常三餐不繼,但慶幸的是家裡人都還活着,比起很多連命都沒了的人,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馬氏道:“亂世之中,能活下來已是慶幸。”
“你呢,這些年還好嗎?!”馬老夫人道。
“都好,大虎體貼,三個娃娃也都貼心,”馬氏道:“一開始時很是苦過一段時日,後來就漸漸好起來。早年虧過的身子,也補回來了,遙兒孝順,好藥材,好補品跟不要錢似的送回來,這幾年吃的好,睡的香,如今這生活,我很知足。”
馬老夫人道:“那你婆家那些人呢?可糟心?!”
“早年倒是糟心過,後來分了家,憑着嫁妝,倒是撐過來了,如今並不來往,他們過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只是給些固定的贍養費用罷了,”馬氏道。
“不來往?”馬老夫人很精明,道:“可是出過什麼事?!”
“鬧翻過,不然也不至於不來往,遙兒小的時候,被錢氏扔到井裡過,遙兒命大,活了下來,可卻將我們夫妻嚇着了,大虎與他們決裂了,如今並不來往,”馬氏道。
“如此也好,省得他們給你添堵。”馬老夫人拉着馬氏的手,道:“苦了你了,孩子。”
馬氏笑道:“都過去了,”
馬老夫人在壓低聲音道:“女婿……那方面可還給力?!”
馬氏怔了一下,恍惚之中以爲自己聽錯了,怔呆呆的看着馬老夫人。
“我是說房事之上,可還有能力?!”馬老夫人道。
馬氏紅了面,道:“娘,你問這個做什麼?!”
馬老夫人見她嬌羞不已,便心知夫妻這方面大約是水到渠成的,並不缺滋潤,女人的幸福真是寫在臉上。
她便道:“既是如此,女婿的身子想來便沒有問題,可你們不能一直沒有兒子。兒啊,若是你年紀大了生不出,可得想辦法生個兒子纔是,如今門第不同,水漲船高,以後只會越來越高,這後繼無人可真不是辦法,兒啊,你千萬別怨爲孃的心狠,娘也是爲了你好,讓女婿納個老實本份的良妾吧……以後生了兒子,母子二人俱都捏在你的手心裡,你才萬事無憂啊……”
繞是馬氏再有心理準備,也萬料不到馬老夫人問這房中之事的真正藏着的目的在此。
因此,馬氏紅着的臉,刷的一下就變成了白色,一時之間頭暈目眩,氣的手都抖了起來。
她壓抑不住,黑着臉站了起來,煞氣的道:“娘,今日中秋,你還是先回家過節吧……”
句句看不上她這門第,小破院子,句句也看不上林大虎,卻要他納妾,爲延續門第。
好一個親孃,好一個爲了她好的親孃。縱使她是好心,縱使她是真心實意的爲了她好,爲了她打算,可是馬氏不接受,也消受不起這等的真心疼愛。
說罷,竟是不管馬老夫人的臉面,徑自黑着臉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