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擔負了一些生命,擔負了一些人對你的信仰,很沉重,你揹負着他們,很累,累的不行,可是隻有強大是唯一的答案,你要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強大到能從負重前行,直到舉重若輕,”王謙道:“你心裡也知道答案的,你只是現在很痛,沒關係的,想哭師父爲你擦眼淚。”
路遙嗚咽起來,卻是沒有聲音的嗚咽。
痛到深處,擔負不了的人,卻還是理智的,不敢有放縱,怕沒有這個資本。
因爲哭的太輕意,反而也是一種褻瀆。
她太理智,太明白生命的真諦,所以她不能輕易的將一切就這麼無所謂的哭出來就放下就徹底忘了。
路遙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會越積蓄越積壓在心裡,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
王謙一直知道她是個十分強大的人。
若是普通人,承受不了這些東西,他們會選擇大哭一場,好理智的丟下,忘掉。人類甚至爲此,不惜忘掉一切不愉快,而創造了宗教。因爲人類真的很脆弱,他們承受不了這些痛苦。
可是路遙也像個普通人,王謙卻從不認爲她普通。
她承受了這些東西,沒有丟下這些東西,她包裹着這些東西,一直在心裡,慢慢的消化,慢慢的孕育,直到有一天,能孕育出一個萬分珍貴的東西。
那個東西應該叫慈悲。
這個世界只有神,沒有佛,佛是從西化傳入的,如果有佛,王謙想,應該就是路遙這樣的人吧。佛在人心,更慈悲,更顯性,更加的沉重。
佛從不拋棄任何人,任何東西。路遙也一樣。
路遙道:“你不是神棍嗎,什麼時候成了理論家了?!”
王謙見她還能對自己絆嘴,便笑了,十分溫和,目露慈愛。
“我不想忘記他們,我還記得他們一個個的臉,”路遙道:“我一定不會忘記的。我只恨我之前都沒有來得及問問他們所有人的冤枉,他們的心結,現在想問也問不得了……”
“你想問,他們還不想說呢,成爲怨鬼的心結,豈會輕易說的出口的,越是信任的人,越是不忍心讓對方也跟着承受,你想問,他們也疼愛你,不會願意告訴你。”王謙道:“你常說的那個老鬼,至少死過幾十上百年了,他恨的人,只怕都不在了,可是他的怨氣不散,只能滯留在宮廷附近,連京都出不了,他們也許恨的,怨的並不是那些事那些人了,他們是被自己的心給困住了,後來遇着了你,又被你將心結給散了,如此結局,何嘗不是放過他們自己。路遙,他們願爲你灰飛煙滅,是因爲你值得,你明白麼?!”
路遙紅着眼睛道:“值得?!”
“是,值得……”王謙道:“你的優點你自己都不知道。”
路遙低下了頭,她還得再想一想,才能真正的平靜下來。
王謙知道她本性,一旦擔上的東西,只會孕育出真正的慈悲來。是對這個世界的真正慈悲。
王謙拍拍她的背,道:“吃了東西就趕緊去睡一會,雖然路程不遠了,可是怕有意外,保存點體力也是有備無患。”
路遙道:“嗯,若有變故,我能跑,也不會拖累大家。”說罷也不再糾結,看鍋裡的東西熟了,便盛了一些吃了,趕緊去睡了。
王謙拿着她吃過的碗盛了一些湯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東西。
馮璋走到他身邊,停頓了一會,道:“多謝你安慰她。”
王謙道:“你也能做到的吧?!”
馮璋一凜,嘴巴卻像鈍住了似的。
“你想做,卻不是你擅長的事情,所以你一直心中急,卻說不出能安慰人心的話來,對嗎?!”王謙道:“原來也有你無能爲力的事情啊,璋兒,對遙兒呢,一定要記得攻心爲上,哪怕天爲網,地爲框,還有龍替你看着她,不能攻心,你就依舊會失敗,我希望你記住了。”
馮璋坐了下來,盛了一碗慢慢喝。
“遙兒心裡很善良,普通人絕對承受不了的東西,普通人絕對承受着會自我折磨的東西,她也不願意將之丟棄,拋下,她會成爲一個不比你遜色的人,”王謙道:“璋兒,你再強大,強大到遮天蔽地,也不能,絕不能催毀了這份良善。否則,爲師就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你最珍視的,你最看重的,你覺得最珍貴的人。”
王謙的眼神有點鄭重,盯着馮璋。
馮璋神情一凜,手指一握,眸中聚現出殺意。
王謙絲毫不懼,也絕不退卻,道:“你敢嗎?!”
馮璋的呼吸都開始喘了起來,似乎在壓抑着極其暴戾的東西。
“你心中有一隻鬼,或是一隻虎,不要將它放出來,”王謙道:“記得關緊了,若是叫遙兒看見,以她的性子,哪怕你們之間有再多的情份,她也會丟棄你。她是多情的人,多情的人,絕情起來,不是人。不信你就試試,馮璋,若要演戲,也請你演好一些!”
馮璋的眸中全積聚着戾氣,死死的盯着王謙,半晌,道:“你現在完全向着她,我不怪你,你願爲遙兒而死,我也可以。可是你也不必如此防備我。”
“因爲我知道你是個多危險的人,遙兒不知道,她對你有信心,盲目樂觀,快要回到晉陽了,只希望你每走一步棋,都要考慮好她和天下百姓的感受,就算是用演的,你也要演好了孝子,賢君的角色。”王謙說的話毫不客氣。對遙兒的維護之意,顯然易見。
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只是想忽悠遙兒留下來。
可是越接觸,卻覺得她十分珍貴,她也見過骯髒,見過所有的惡,可是,她的心依舊堅守着本地,從不受影響。
可是她在乎馮璋,如果馮璋不是她以爲的那個樣子,這一切將是致命的。
“如果你藐視天下臣民的性命,後果你也能猜得到,她對阿金的事的反應,你也看到了,”王謙道:“馮璋,你太偏執,她將你看的也重,如果你變得不是那個人,你足以催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