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改變了時間軸形態,首尾相連的世界線,其內部會變成一種什麼模樣?
可以想見的是,在起點與終點對接完成的瞬間,整個世界線內部所有物質狀態、世界截面間所有傳遞的信息,都將迎來一次無與倫比的扭曲和衝擊。
你能想象自己在過去未來每一個時間點上的舉動,都會對過去未來每一個時間點的自己產生影響的景象嗎?
除非像佐倉杏子這樣找到辦法將思維從時間點內抽離出來、從更高的視角俯瞰世界,否則日月星辰連同所有生命都將在恐怖絕倫的時間線狂暴中徹底失去原本的形體。
但哪怕是佐倉杏子,如果沒能搞清楚透徹魔法少女的底層本質、依舊在依賴接近人類的低維軀殼載體進行思考與活動,那也是很難在那種扭曲一切的浩劫中倖存下來的。
這樣一個扭曲了所有事物的封閉世界線,其承載的、不可名狀的意識才是真正觸及高維的生命——圓環之理。
知曉了圓環之理的存在形態後,世界輪迴的輪迴所帶來的一些疑問也就有了答案了。
鹿目家的客廳內,餐桌旁站着的文雯指節敲了敲桌面:“以我們觀測到的、圓環之理干涉低維世界的渠道來看,她的權柄領域或者說力量介質是魔法少女沒錯,那麼這束世界線內發生的雙重輪迴...”
“很顯然,不斷從外牽引搬運更多資源、扭曲世界線形態的,就是曉美焰這位時間穿梭者了...”沙耶香無奈的嘆道,“就這方面來說,比起無所事事的我,她更像是一個圓環之理的使徒。”
“但被輪迴折磨的她並不知道那些事情,”文雯嚴肅的盯着沙耶香,“而且,這裡並不屬於圓環之理的本體,否則圓環之理干涉起來根本沒有那麼多限制...
“再說,曉美焰背後還有另一股力量存在,你真的不知道這束世界線背後是個什麼情況嗎?”
沙耶香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臉上露出了複雜而矛盾的表情:“我當然知道...只是,從哪裡說起呢?”
藍髮的少女帶着一絲憂傷看了看旁邊的佐倉杏子與丘比:“你們覺得,在時光斷層之外,那些僅僅存在於我們記憶與記錄裡的‘過去’,是否是真實的?”
“就我們目前所知...”文雯琢磨着說道,“世界內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不久前憑空出現並開始運作的...這束世界線應該是從某個地方被撕裂出來的吧,真實的過去或許存在於其他哪個角落?”
“很遺憾...”沙耶香搖了搖頭,“這束世界線的過去與未來,都是不存在的...這裡沒有,外面也沒有。”
“開什麼玩笑?!”至今沒放下記憶裡自己家那場悲劇的沙耶香猛的站了起來,她撐着餐桌大聲道,“這豈不是說我們一切經歷與記憶都是被刻意捏造出來的?”
“嗯,也不能說是憑空捏造的...準確點說,是照着某個模板澆鑄出來的。”被好友死盯着的沙耶香微微偏開了腦袋,“你們以爲,曉美焰不斷輪迴所‘搬運’來的那些世界線資源,是從哪裡弄到的?
“那些都是從圓環之理的本體牽扯吸引過來的啊...你們覺得以圓環之理的生命本質,其本體內會有着現在這種形態的、允許普通人類生存的星空嗎?”
“怎麼可能...”佐倉杏子緩緩坐了回去,她有些煩躁的抓着自己的紅色馬尾,“我明明有感覺到的...在世界外面...”
“在‘上面’感覺到了另一部分的自我嗎?”沙耶香單手撐着腦袋悠然道,“你當然會感覺到她——每個魔法少女最終都會感覺到她,那是我們的起源,也是我們的歸宿...
“在‘上面’,我們都是圓環之理的一部分,但圓環之理並不是我們。”
這時,沉默的文雯開口了:“既然有模板,那也就是說,與這個世界歷史記錄一致的世界線是存在的了?”
“圓環之理的本體在最終成型之前,也有着像這邊這樣的、普通世界線形態的時期吧?”沙耶香放開撐着腦袋的手坐直點頭道,“這邊的世界,其實可以看做是對圓環之理成年前經歷的模擬與再現...”
一直默默聽着的丘比忽然開口了:“那麼,這個相對獨立的、有機會成長爲圓環之理本體模樣的子體,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圓環之理既然有插手推動,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吧?”
“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一點了嗎?這個不斷掠奪着圓環之理本體力量的世界,之所以還能被其支撐着存在...”沙耶香看了眼客廳牆壁上掛着的、有着小圓微笑身影的全家福,“...都是因爲愛啊...”
......
隱藏在時空深處的、強到足以模擬具現出一座城市的魔女結界中,另一棟與現實裡鹿目家一模一樣的房屋裡,隨便編織了個“過去”寄住進鹿目家的曉美焰在寬大的牀上睜開了眼睛。
——記憶真的是種複雜而麻煩的東西,每回想起一點,就會牽扯出更多更深處的碎片...
她怔怔的盯了一會兒黑暗房間的天花板,隨後偏頭看向另一邊抱着兔子玩偶熟睡着的粉發少女。
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後,一顆又一顆淚珠從少女眼角滑落,逐漸浸溼了枕巾。
“...對不起...”看着被自己囚禁在虛幻結界中的、最親密的朋友,淚眼朦朧的曉美焰緊抓着牀單、努力壓抑着自己哽咽的聲音...
那道釘死在時光斷層前的世界傷痕,如同切斷線條的利刃一般毀滅了世界線首尾相連、封閉成環的可能,也削弱了少女心中的陰暗迷霧,讓她在沒有外力影響的情況下接觸到了屬於‘曉美焰’的力量與記憶。
由此,她才知曉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與存在的意義——
她並不是真正的原版曉美焰,只是觸及高維的焰魔所分裂出的道具。
她的存在就是爲了在一個又一個世界中不斷重複經歷輪迴的絕望與痛苦,爲了用這份充斥着在絕望與痛苦的、與圓環之理過往回憶共鳴的輪迴,去觸動圓環之理內屬於小圓的人性。
圓環之理的雛形,源於小圓消除所有世界、所有時間魔女化悲劇的願望,她不會放棄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目標,她會向着所有世界所有時間瀕臨絕望的魔法少女伸出救贖之手、將其作爲魔女的部分融入自身,用自己貫穿時空的意志消除魔女精神的混亂與潰散。
但這份用犧牲換來的、近乎於規則與現象的、對所有魔法少女的無私的愛,卻被只執着於小圓的自私者所利用——
化身惡魔的曉美焰精密而冷酷的折磨着自己,抗拒了魔女層面大融合的她利用着圓環之理的行事規律,一次又一次的吸引、抓住、撕裂其伸出的救贖之手,一點點侵佔圓環之理的力量、試圖將她心目中那個小圓從中徹底分離...
圓環之理的內部爭端,只會有一個勝利者,但這個勝利者不可能是這個短暫世界中的她...在脫離這力量平衡之處的瞬間,她就會被世界外的惡魔瞬間吞噬同化...
這樣的牢籠,走出去的她註定會失去自我、甚至再次傷害並失去小圓,絕望的她只能選擇抓住眼前這一點點幸福,在時間尺度極度扭曲的虛假結界中漫長徘徊,直到一切的終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