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女丘比的立場與態度,文雯並沒有感到多麼意外。
說實話,在這個背景極其複雜、力量極其高端的魔法少女的世界中折騰了很久後,她與剛進入世界的她比起來,無論是知識與能力的水平,還是各種觀念與視角,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系統面板上兌換點的增漲,就是這些變化最直接的體現。
就像現在的她,雖然知道當前地球上的人類被詭異生物組織侵蝕、正在遭受痛苦,並且馬上就會有幾十艘怪物級別的生物戰艦降臨地球帶來徹底的毀滅,她心底也沒有哪怕一點點的急躁。
這不能說是她的性格發生了扭曲,只是她習慣了從時間軸俯瞰世界變遷之後,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行動的早晚對於這條時間線內地球人類的感受而言是沒有任何區別的,無論她多久動手,當前時間線的過去與未來中,人類都“正在”經歷被入侵的痛苦。
而且,只要她改變時光上游的變量、調整世界線的形態,嶄新時間線內的地球人類就會變成從一開始就被沒生物戰艦入侵的模樣。
這樣的情況下,那幾十艘生物戰艦對地球的威脅,自然是沒有意識超越時光、能與文雯正常交流的百江渚的拜託更有力了。
自己都變成了這副在普通人看來“冷漠無情”的模樣,文雯自然也能理解丘比站在其立場上做出的冷酷判斷——對於丘比來說,世界線異常變動帶來的各種慘劇根本無關緊要,其異常誕生的源頭,和超越了世界線束縛的魔術師聯盟的情況,纔是它會關注的東西。
簡單聊了幾句後,文雯對少女丘比藏着掖着的那點事情產生了一絲好奇心,不過既然丘比她只是跑來與她重新達成默契、暫時還沒打算說出那點事情,文雯也就懶得繼續白費力氣,直接啓動穿越程序向時間軸起點跳了過去。
能力遠未觸及到世界線層面穿越過程的文雯,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顆本應衝向恆星的劇毒行星就再次出現在了她眼前,而且上面更是一丁點血色組織都看不到。
“呃,時間點太早了麼...”文雯的感知掃過整個星球,卻沒有發現詭異生物組織誕生的源頭在哪裡,或者說對其早期形態沒有概念的她,很難將之從自然物質中分辨出來。
不過下一刻出現在她身邊的白髮少女就擡手爲其指明瞭方向:“你要找那個種族誕生源頭的話,是在這個方位。”
獲知大概方向的文雯瞥了眼自己跨越時間軸的少女丘比,隨後驟然加速向着行星表面衝去。
劇毒的大氣和極大的溫差對於現在的文雯來說毫無影響,她一邊縮小感知範圍、提高探測精度,一邊接近丘比指出的方位,很快就靠自己發現了那極其自然、卻又一點都不“自然”的生物羣落。
一片蘊含着稀少水分的凹坑中,彷彿菌類又彷彿植物的、由大量狹長暗紅葉片組成的薄毯在風中微微搖擺,其遮掩住的坑底與地下有着大量不同種類的微型生物,其共同構成了一個狹小的生態系統。
恆星的光芒、劇毒的大氣、土壤中的各類元素...這個由不同生物組成的系統全力汲取着一切可以被其體系利用的能量與物質。
看着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擴張開來的、彷彿預知了環境變化不斷動態調整其生態結構的生物體系,文雯咋舌之餘動念重新向時光起點穿越了一截。
眨眼間,鋪滿淺坑的暗紅生物體系就消失在了原地,文雯眼前只剩下一點在些微泥濘中不斷分裂變異的細胞集羣。
在幾次時光穿梭中,文雯詳細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觀測數據,隨後就確認了這裡的異常誕生的源頭——某個原本存在於這個星球上的細胞或者說細菌,在分裂變異的過程中受到了未知的影響,導致其後代的“基因”,擁有了複雜程度深不見底的信息表達能力。
在自己系統面板上建立出那段詭異基因的運作模型後,文雯看着那在模擬程序裡由簡單物質結構組成、卻可以循環迭代、無限展開翻譯的龐大信息庫,心底不由得想起了過往在內域與程斌閒聊時聽到的那個科幻版龍族。
“這算是基因鎖嗎?”文雯輕嘆道。
“基因鎖?”在時間線震盪中緊跟在文雯身邊的少女丘比歪了歪頭,打量着暗紅色逐漸蔓延的淺坑說道,“很形象的描述,那一截遺傳物質代表的信息結構涉及到非常複雜的數學算法,而其表達過程中還有專門爲魔力這類力量預留的抉擇接口,很顯然這看似自然而然的變異結果,不可能是真正自然的產物。”
文雯贊同的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宇宙中的世界線在正常情況下規模永無休止的在暴漲,理論上在接近無限的基數下什麼小概率事件都有可能發生...
但一來宇宙的世界線規模只是接近無限,不是真的無限,二來...就算億萬世界線中真的出現了一條發生了這種小概率事件的世界線,那到底能不能叫做自然發展的巧合,還真的難說的很。
反正,這束原本極度穩固的世界線裡,出現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巧合。
找準異常的源頭後,再次倒轉回時光起點的文雯當即扭曲空間拉長時間尺度,乘着細菌遺傳物質上的異常干涉痕跡還在的時候,將自己的速掠異能直接作用在了上面。
雖然高維干涉力這種東西,改變時間點內物質形態後,從那個時間點撤離也不會影響其干涉的結果,但文雯相信對面的存在不會輕易放棄對這邊世界的關注,也相信求知者系統可以從痕跡中多少讀取出點有用的信息。
文雯的舉動直接掐滅了異常生物誕生的源頭,時間的震盪過後,未來侵入地球的那些龐然大物立刻就消失在了時光長河之中。
但也就在文雯動手的同時,一個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龐大意識透過雙方力量的交點輕輕觸碰到了她。
文雯臉色劇變,遠遠超出她處理能力的信息洪流瘋狂的從她靈魂中碾壓而過,她彷彿在剎那間看到了無數種族的興衰存亡,看到了億萬生命間的廝殺與競爭。
適應、進化...無數生命的攀登與掙扎...
文雯的身軀在這信息洪流的沖刷下自發向着更加強大、更加適應其能力的方向進化,深入質子中子的速掠異能在沒有任何規劃的情況下暴力重塑着這具載體的結構。
靠着積累的知識與能力,文雯勉力抑制着這股從她靈魂深處迸發出的、對進化與變強的渴望,努力收束着身體內部瘋狂運作的能力,引導着身軀無處不在進行的可怕變異,抹殺其中誕生的未知而畸形的結構,控制更多可被她理解消化的部分。
在逐漸洶涌的氣流中,大片的裂紋出現在文雯腳下的陸地上,任何物質結構都無法抵抗的矢量扭曲一點一點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在洶涌的信息浪潮中維繫着一線根本清明的文雯,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徹底平復了身軀的異變,險些失去對自身思維載體把控的她心有餘悸的看向周圍,就發現之前立足的那顆行星已經消失在了星空之中——
那顆星球,已經作爲能量與物資被她的身體“吃掉”了。
文雯看了看自己那密度不知道翻了多少倍的潔白手掌——理論上應該在心計劃完成後開始研究的身軀下一階段的改造計劃,現在卻直接獲得了遠超最初預期的成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喃喃了一句後,文雯看向着遠方的恆星,隨後她伸出手掌,看着指間耀眼的光輝輕輕握拳——
速掠異能輕輕動彈,透過文雯身軀將干涉力量逐級放大,透過四維時空劇烈扭曲着遠方的恆星,光線驟然黯淡下去的恆星在轉瞬間的塌縮後猛然一亮,體積在無與倫比的爆炸中瘋狂暴漲。
看着核心反應變成氦聚變的恆星外層逐漸接近原本行星的軌道,文雯眨了眨眼再次動念——剎那間,恆星中央的一切物質運動方向被扭曲統一向了其幾何中心。
很快,暴漲擴張的新生紅巨星,就被其內部誕生的黑洞強行停止了擴張,電磁波與高能粒子在劇烈扭曲的空間中彎曲運動軌跡,呈螺旋狀向着其起源崩塌墜落...
“順手了很多啊...”看着電磁輻射大潮掠過後那片黑暗的區域,文雯輕嘆了一聲——
速掠異能原本就有着直達世界底層物理法則的強度,這一次的“奇遇”並沒有改變其作爲工具的本質原理,只能說是讓文雯這位工具的使用者變得更加強大、熟稔、更加適應這種能力罷了。
文雯能感覺到,如果她之前不選擇抵抗,而是放任自己身軀在靈魂裡涌動的信息驅動下瘋狂變異進化,最終的她會遠遠比現在的她要強大。
但全盤接受了這“天降餡餅”的她,到底還是不是原來的她,這可就難說了。
沒有絲毫後悔、只有一點慶幸的文雯一邊進行靈魂自檢、一邊翻閱系統記錄,檢查起自己挺過如此危機所獲得的那些信息。
然而只針對她生命形態的信息洪流中有意義的東西少得可憐,文雯整理了半天,也就在自己記憶深處找到了一點似是而非的殘留印象。
在之前看到無數生命、種族掙扎競爭的信息洪流中,她似乎看到了居於適應與進化源頭的神秘存在,那形象變幻萬千的模糊身影,大部分時候都接近巨蜥的輪廓,但其中少數清晰的畫面中,卻有着她極其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個有着黑色短髮的、穿着佈滿血污的白大褂的青年,在混亂無比的衆生圖景中側身靜靜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