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鋒辨認出是楚天,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手指着楚天哆嗦得厲害,渾身顫抖不止,以他的心理素質,竟被震駭成這副模樣,可想而知,楚天能趕來,對他觸動有多大。
他雖然身世不凡,卻並非那種高高供起的少爺公子之流,天賦優異,小小年紀,就取得了讓同齡人仰望的成就,一帆風順突破蘊氣境,受到萬人矚目。
然而,出於某方面的壓力,從不放棄對自己的嚴格要求,除了常規修煉凌駕同輩之外,繁忙之餘,更是抽出空來,對自己進行各式各樣的特訓。
特訓方式五花八門。或混跡草莽之徒中,耳濡目染,沾染剛猛果斷的習氣。或在傭兵協會中,獲取各樣任務,錘鍊效率,順帶體驗人生百態。或加入殺手組織,隱匿姓名成爲刺客,手染淋漓鮮血,追求殺人技巧的精益求精。
這也就是爲何一見面,就能降服碧鋒團一衆狠人的原因,單憑實力壓人,只能讓這批暴徒畏懼忌憚,卻不能受到發自內心的敬仰,更別談收歸己用、指揮如意了。
即便比手段,狠辣之處,也絲毫不在衆人之下,加上自身實力,以及潛力,才贏得旁人心悅誠服,多年曆練,使他脫胎換骨,有種懾服羣雄的氣質。
當然,如果道出真實背景,偌大百靈郡之內,怕是無人敢於違逆,可古鋒從來信奉依靠自身,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用身後勢力,收服碧鋒團時如此,多年來自我歷練亦是如此。
要知道,他族中的那位長輩,可是郡守都會禮遇三分的大人物,整個家族,只要一動作,百靈郡地面都要抖上三抖。
掌控碧鋒團,本就是近年來,給自己設定的特訓之一,希望通過與悍勇之士接觸,一來習慣並容納暴戾的風格,二來培養領導能力,三來徹底收服這夥人後,進一步擴充自己的班底。
雖說身法特殊,但族中地位相當的兄弟姐妹,也有好幾個,年紀輕輕就建立自己勢力,相互競爭,這是家族默認允許的,也是擇優選擇繼承人的一種手段。
收服碧鋒團手段也很艱難,本與該團團長相談甚歡,卻毫無徵兆爆發實力,斬殺此人並提出整編要求,以狠辣手段剪除幾名鐵桿手下,趙雄等便率先響應,便授予副團長,幾年來發展的有聲有色,聲勢不減反增。
因此,雖說這古鋒出身氏族,經驗卻絲毫不欠缺,堪稱歷經風浪、見多識廣。
然而,楚天作爲年紀看來不過十四五的稚嫩少年,表現卻一次又一次地改變了他的認知。
進入山谷第八層沒多久,在黑雨中所能堅持的時限,就趕上了黃天虎、周倩倩等人。
當古鋒爲了全面掌控山谷局勢,聯合黃天虎,意欲斬殺楚天時,竟被陰陽印真正擊退,心中才將楚天提升至勁敵的地位,曾經也有懊悔,早知如此,哪怕分出一點利也好,勝過將來爲家族引來如此大敵。
至於通過鏡壁考驗,成功來到此處,雖然讓周倩倩兩人驚訝,卻沒讓古鋒心裡如何意外。如若陰陽印沒這個威力,他都懷疑是否假的了,不管怎樣,這可是他即便晉升蘊氣後期,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的恐怖招式啊。沒這點威力纔怪了。
出身高貴,歷練豐富,古鋒的眼光,可並非一般庸碌之輩可比,在瞭解到楚天的可怖之處後,不止一次地後悔過,但由於生性好強,實在放不下面子,猶豫再三,終沒有開口。
可即便如此,也不該就這麼趕上自己啊,太假了吧。
自從來到此地後,知曉了主要考驗意志力,古鋒心中不怒反喜,因爲歷經多年曆練,他對自身意志的自信,比起實力和手段猶甚,出道這麼久,見慣了險峰惡浪,就算比起作爲競爭對手的衆兄弟,也是極有自信,竊以稱雄自詡。
起初進入時,他認爲此番考驗,對旁人或許很難,但對自己應當較爲容易。
卻不想猜錯了,實際艱難程度遠遠超乎預料,無論是高懸頭頂、永不熄滅的烈日,在腳上磨出水泡、烙鐵也似的沙子,還是吹得人口乾舌燥的陣風,都讓他異常煩躁,如若不是意志遠超常人,恐怕早就迷失自我,哪能堅持到今日。
至於和楚天那些事,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在古鋒看來,楚天固然有着諸多特異之處,可總歸是個年紀輕輕的孩子,這麼小的年紀,能經受幾多磨練,又有個屁的意志力。
這個鬼地方,即便是他,應付起來都頗爲艱難,勉強生存而已,楚天或許不凡,卻均與意志無關,而此地旁的不管,單考意志,清醒之時,古鋒也會想到楚天,捶胸頓足,唏噓不已。
這麼個半大孩子,碰到這種考驗,又怎能要求太多,堅持三兩天,不哭着找爹孃,都算難能可貴了,鑑於此子近來變態表現,五天七天就該消停下來,迷失自我,生死不由己了。
“可憐如此天資驚豔之人,竟然死於荒漠之手。”偶爾會如斯感嘆,但更多的時候,古鋒內心也會暗喜,因爲這樣下來,就不必憂心爲家族樹立潛在敵人,也無須抹開臉面,向楚天賠禮道歉了,那多尷尬。
現在是什麼時間,雖然記不十分精確,但十幾天總是有的,楚天沒如想象一樣迷失,而是從後面趕上了自己,這怎麼可能?
這可並非是風平浪靜的外界,此間沙漠之中,就算是他,也覺九死一生,朝不保夕,隨時都有交代在此處的可能,一個十四五歲、涉世未久的娃娃,看來竟也沒有大礙,好端端出現在眼前,這尼瑪還是人嗎?是妖怪吧。
而他倒好,把這妖怪給得罪了,能當場解決也就罷了,關鍵是不能,以此子表現出的潛力,不但自己,恐怕家族將來都要遭殃。
想到這裡,古鋒覺得近來所作所爲要重新界定性質,實在談不上精明,反倒有點蠢,簡直蠢若牛馬。
於是,楚天便是驚訝的看到,這位時常陰笑着的古大團長,面上淡定笑容不見,哭喪着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禁擡手反覆揉着眼睛,連自己眼睛都不相信了。
古大團長竟然要哭鼻子,這騙人的吧,定是眼花了。
找到這麼個藉口,感覺舒坦了許多,可睜開眼時,古鋒依舊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楚天心臟七上八下,咚咚亂跳,眼珠子亂轉,暗想這貨一向狡詐,不會是故意裝模作樣,私下裡想暗算自己吧。
如果對方此時發難,他勝算可是不大,焦灼情緒涌上心頭,不由不想。
“古團長,爲何這麼瞧着我?”古鋒怪異的表現,使楚天毛骨悚然,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覺得還是陰笑更適合對方,好端端的來這麼一出,當真嚇死人了。
“楚天,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古鋒身體顫抖,做夢都沒想到楚天能追上。
“啊?怎麼了,你也在這裡啊。”聞言,楚天心中納悶,眉頭深深蹙起。古鋒是個結巴,以前咋沒發現,難道是不夠細心。不過,思維也沒在這個問題上逗留太久,頓了一頓,順口反問。
古鋒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迴應,這尼瑪能一樣,自己含辛茹苦,出生入死多年,遊走於各方羣體,點滴累積經驗,在這裡仍舉步維艱。可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娃娃,說趕上來,就趕來了,情況比自己還好,這能一樣嗎。
不過,此言斷不能付諸口頭,有得罪此子的嫌疑,不利於言和大業。
“這鬼地方,真難熬啊。”古鋒擡頭望天,口中抱怨。
半晌,楚天才反應過來,此言是對自己說,應和道:“是啊,都快熬不過去了。”
接着,場面冷清了好一會兒,幸而有熱風吹拂,復又熱絡起來,兩人相互看着,彼此忌憚,嘴裡嘿嘿笑了起來,場面一片融洽,彷彿從未有過間隙。
“楚天兄弟,咱們繼續走吧。”笑聲慢慢收斂,古鋒原本緊張的臉色,突然正常起來,打了個招呼,擡腿走自個兒的路,腳步都輕便了許多。楚天含笑點頭,也繼續前進。
楚天和古鋒並肩行走,甚是融洽,兩道腳印留下,走下一處沙丘,消失了各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