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羣拱手問候,老婆婆只是冷漠地盯着他瞧,王羣也不生氣,臉上維持着客套的笑容,禮節上無可挑剔。
秋風颯颯,吹起兩人衣袂和鬚髮,院子裡幾顆樹抖動着尚未掉光的葉子嘩嘩作響。
良久,直到笑容幾乎凝到王羣臉上,老婆婆方打破沉寂,口中質問:“呂鍾是你殺的?”
王羣眼露驚訝,很快給掩飾掉,面現憤然之色:“伯母哪裡得來的消息,誰在胡說八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可不要給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說話間,腳步不留痕跡地往後倒退。
老婆婆皺眉道:“我親眼所見,你抵賴也沒用。”
“這麼說,伯母是要恃強凌弱了?也許不會如你想的那麼容易。”王羣嘴角掀起一抹猙獰,右手打了個響指。
指聲響起,幾個人身形詭異地從黑夜裡浮現,各自一身勁裝,神完氣足,體內壓抑着的氣息,逐漸爆發開來,竟全部是蘊氣後期的好手。
現身之前氣息並無絲毫泄露,身影徹底融入院落環境中,當是修煉過極好的隱匿武學,並達到了相當高的層次,出現的無聲無息,絕無半點徵兆。
這些人一現身,就以猶如鷹隼的眼神盯着老婆婆,護在王羣身前,站位十分講究,像是依照某種陣法,配合默契,一看就在這上面下過十數年的苦功。刷的一聲抽出寶劍,持在手中,明晃晃的耀眼。
王家近日來因故與另一家勢力結下樑子,族內設下暗哨無數,王羣身爲族長王玄通的獨子,自然少不了保護,這幾個就是派來暗中保護王羣的。
別看他們修爲只是蘊氣後期,單人比王羣也強不了多少,卻精研一門奇陣十數年之久,一旦展開配合,元氣彼此疊加,甚至能化作元罡。等閒化罡境武者碰上了,也逃不了半分好處。
在王羣看來,即便不能穩贏,拖住老婆婆,一定沒什麼問題。
不過,王羣這人有個優點,那就是生性謹慎,任何事沒有絕對把握,都不會去做。因此,擋了個響指喚出幾名暗衛後,他沒有到此爲止,取出枚丸藥,屈指一彈,空中綻出絢麗的煙花。
這是信號彈,放到空中,若是父親見了,自會來此支援。
做完這些事後,王羣一退再退,一步步退上臺階,站在門口,如釋重負出了口氣,擡眼望向老婆婆,目光中掠過一抹鄙視。
若想要自己的命,趁着暗衛沒下來,趁着沒人發現,發動偷襲最容易得手。出來廢話一大通,直到現在還不動手,待會父親以及長老們到了,還不是砧板魚肉,任由己方爲所欲爲。
兒子蠢傻,娘更白癡。今日便送你母子團聚。
王羣甚有城府,心裡念頭電轉,面上也沒顯露出多少,嘴裡依然在迂迴:“我剛纔的話有點嚴重,可伯母你卻也是誤會了。這樣吧,你暫且住下,我派人調查這件事,儘量給你滿意的答覆,如何?”
老婆婆瞧了他一眼,旋即復又垂下眼簾,低着頭一動不動。
看樣子,王羣是在等支援,那就再等等吧。只要讓他真正體會到絕望,這報仇纔算是酣暢淋漓,鍾兒九泉之下方可瞑目。
王羣訕訕一笑,心裡則暗罵。老傢伙,待會讓父親將你生擒,盡廢功力,看你還能掀起什麼浪。暫且忍耐一時。
不一會兒,三道強悍氣息來臨,刷的一下從老婆婆身邊越過,來到王羣身邊,逐個現出身形來。
當先中年人相貌清雅,頷下五柳長鬚,頗有氣度,便是王羣之父、王家族長王玄通。兩邊各站一位白髮蒼蒼、寬袍大袖的老者。三人元氣強悍,趕路時罡風隱隱,皆是化罡境武者。
“爹,您親自來了。大長老,二長老,你們也來了。”王羣面露驚喜之色,按照他的預料,只要父親加上三名暗衛,就足以拍平老婆婆了,一下子來了三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殺雞焉用牛刀啊。
“我兒有難,我這做父親的,又怎能不來。我正與兩位長老商議要事,一看到信號彈,乾脆一起過來了。瞧瞧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在我王家地盤上肆意妄爲。”
王玄通手捋長鬚,灑然一笑回答。
“多謝兩位長老仗義援手。”王羣稱謝,感激涕零。
“公子嚴重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沒誇下,怎能容忍外人來我族公然挑釁。”二長老向王羣擺了擺手,目光如電,冷森森地射向老婆婆。
“這位朋友,深夜親身到我族,意欲何爲,與王羣是否有誤會?”大長老平素講究一個以德服人,此時也是先禮後兵。
“你的幫手,只有這些?”老婆婆不理其他人,眼睛盯着王羣道,其中射出奇特的光芒。看得王羣不知怎的,心裡總有些發毛。
王羣尚未回答,二長老早已忍不住火爆脾氣,爆喝出聲:“大膽,死到臨頭,猶不自知,看老夫將你拿下。”
大長老眉頭微皺,擡手將打算出手的二長老按住,看老婆婆依然沒回應的意思,即便她涵養甚好,心裡也不禁有了一絲火氣,沉聲道:“朋友擅闖我族,如不給個說法,要離開此地,呵呵,想來也沒那麼容易。”
“呂鍾就是我殺死的,你能拿我怎樣。現在你是自身難保了,放心,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會饒過你的。你說是嗎,伯母?”
王羣嘴脣蠕動着,卻沒有聲音發出,皆由元氣包裹着,形成一線單傳入老婆婆耳中,旁人皆不可聽見。若是給大長老聽到了,又會嘮叨個沒完,雖然不怕,卻總歸是個麻煩。
這是個小法門,名喚千里傳音,王羣曾經習練。元氣將聲音壓縮成一線,準確傳遞給預定的對象。
耳裡將此番話聽得清清楚楚,老婆婆桀桀地笑了起來,猛地一收,乾枯臉上,漸漸的有着一絲森然升騰而起,低語道:“你承認了,那就好。”
“哼。不知所云。”二長老並不知道王羣給老婆婆傳音,滿臉莫名其妙,略帶不滿地忘了大長老一眼。若不是大長老在攔着,他早就將這個膽敢挑釁家族的瘋子給拿下了。
大長老考慮了一會兒,身體一震,強悍的元氣升騰而起,口中緩緩道:“朋友也別怪我等以多欺少,既然你深夜擅闖我族,想來當做好了心理準備。”
聞言,王玄通、二長老二人知道即將開戰,也漸漸提升氣息,帶動空氣波動,化作勁風,席捲地面,落葉有的給撕扯碎,有的整個給捲起來,紛紛揚揚,滿院都是。
老婆婆擡手,用指尖抓住一個完整梧桐葉,指拈葉柄持在手裡。僅有巴掌大小,葉面金黃,脈絡清晰。在生命最燦爛的時候,悠悠墜落地面,將黃金般的色彩完好地保留了下來。
將梧桐葉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口氣,梧桐葉迎風暴漲,長到丈許大小,斜持在手中,也比老婆婆佝僂身子高的多,活似一把扇子一般。
“朋友,這...”大長老面色微變,老婆婆雖然未曾爆發強悍氣勢,但這一手頗爲奇特,罕有人能做出,心中暗道不妙。
或許,對敵人的實力評估出現某種錯誤也未可知。
老婆婆看着王羣,裂開乾癟嘴巴,森然一笑,手持梧桐扇,朝着前方輕輕一扇。
霎那間,便是有黃金色的風,疾速射向幾人。中途分爲三股。三股金風雷馳電掣,各取王玄通、大長老和二長老。
王玄通三人面色陡變,擡手發射罡氣,粗如兒臂,攜帶驚人氣勢,迎向金風。
罡氣瞬間崩潰,金風絲毫沒有削弱,在幾人震駭欲絕的目光中,輕輕觸碰在身體上面。
這一瞬,三股金風化作無數微型利刃,破壞三人體內每個部位,嘴裡慘嚎都來不及發出,臉上也不及現出震駭之色,便是當着王羣的面,一息之內盡化血人。
眼見這無比駭人的一幕,王羣露出恐懼表情,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婆婆,彷彿注視着可怕的妖魔。褲襠處,有着腥臊的溼意蔓延開來。